小厨房里,那一盘花糕已经不冒热气了。
指尖触及到一丝凉意,薛楚犹豫了半响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一小口,虽然甜津津的但不及刚出蒸炉时香软。
还是不要给世子了,她惋惜地拿起帕子将至包好,若是下次有机会再试试吧。
“楚楚,你又躲到小厨房,怎么不知道多到世子眼前转转。”
方妈妈摇摇头,又一次叹道,别的人要是有这个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可她薛楚呢,跟个不开窍的木头似的,旁人看得干着急。
“方妈妈,世子平日事情很多,我在他身边才不合适,平白惹人烦。”
薛楚眨眨眼,拿出了包裹着的花糕:“方妈妈,你尝尝这个。”
帕子里捂着一块块糕点,那颜色靓丽打眼,有的似胭脂红有的胜雪花白,方妈妈见过的吃食多了,但这么小意精致的糕点还是头一回见。
“这不会就是你这些天特意搞出来的东西吧。”
方妈妈指着糕点,又看了眼薛楚,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一手啊。
薛楚莞尔一笑,脸颊上的酒窝略微泛红:“就一时心血来潮了,我瞧着后花园那些花落了也怪可惜的。”
方妈妈捻起一块花糕细细打量,还未入口,已闻到淡淡甜香,光是这么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她咬下一口,这味道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可口。
这般软糯,怕是专门做糕点的师傅都不一定能做出来的吧。
“我平日还不太爱甜品糕点之类,可你做的这花糕,我居然蛮喜欢的。”
方妈妈忍不住狠狠夸赞薛楚一把:“这手艺,御品斋都不一定有。”
“真的?”
薛楚虽没尝过御品斋的糕点,可御品斋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这家可是打着宫廷御膳房名头开起来的店铺,里面的师傅据说得了御厨的亲传。
燕朝九州处处都有御品斋的店子,南都更是重中之重,所以哪怕薛楚没有尝过,她对于御品斋都怀揣着一种崇拜的心理。
“这是我奶奶从小教我的,没成想还能得方妈妈如此喜爱!”
薛楚眉眼弯弯,索性把花糕全给了方妈妈:“妈妈要是不嫌弃,这里的留给你了。”
“这怎么好占你的便宜呢。”
方妈妈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可薛楚执拗地不再收回来:“有人喜欢,我再高兴不过了,若是妈妈不肯要的话,那我只会以为刚刚是妈妈安慰我的话呢。”
“你这傻孩子,”方妈妈伸手摸了摸薛楚的头顶,眼底有些欣慰“着实是惹人疼的。这么着吧,糕点我也不能白要,我把你引荐给御品斋的花老板,这样一来你还可以私下做些活儿攒点体己钱。”
薛楚没成想方妈妈还有这方面的路子,呆愣了片刻之后更是狂喜,她上前抱住方妈妈,声音都有一丝颤抖:“我……妈妈,谢谢……”
“好了好了,真是个傻孩子。”
方妈妈无奈地拍了拍薛楚的肩,任她在自个怀里呜咽。
这下薛楚哪还收得住,像只委屈的小兽般抽抽搭搭:“嗝,妈妈,您待我真好,呜呜呜……”
等到月上枝头,薛楚已经将世子的晚膳准备妥当。
桌上的膳食都是按照他的忌口来的,薛楚还特地跑了张御医那里一趟,加了几道开胃的鲜蔬。
“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薛楚抬起头,世子今日穿着的是件湛蓝色的袍子,发丝似乎被水蒸气蕴过,沾了些湿气,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倒映出她红红的脸蛋。
她立刻低下头,声音有些黯哑:“回世子,奴婢没事。对了,今日那事还多谢世子爷出手相助,不然奴婢也没有法子应对堂小姐。”
沈亦覃瞥到今日桌上的膳食似乎格外用心,自然猜到了薛楚的心思:“那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处理的吗。”
他似乎笃定薛楚会对此感兴趣,事实上,薛楚还真有些好奇这件事的后续。
她忍不住望向他,微微抿唇,眼睛里似有流光闪烁,分外引人:“想的,世子这么问了,那肯定是打算说与奴婢听吧。”
薛楚眨了眨眼睛,只期盼沈亦覃快些说出来。
可他没有,沈亦覃坐下还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看着薛楚:“先坐下再说。”
这,薛楚挑眉,她学的王府规矩里可没有这些。
那还是坐吧,反正世子要担最大的责。
薛楚想的还是很开的,更何况这里是内院,外人哪里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呢。
“眼睛怎么红红的,莫非谁惹你哭鼻子了?”
薛楚被沈亦覃的话惊到,这般亲昵,饶是她不细想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探究地看向沈亦覃,却见他头偏向一侧,故意躲着薛楚的视线。
“你是我东院的人,本该我护着,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便是落我脸面。”
他转过头,面上看不出其他情绪,说的也慢条斯理,若不是从脖子红到耳朵尖,薛楚就要信了他的话。
“世子,没有人欺负我,我是高兴地哭了。”
薛楚想到之前方妈妈的事,心中一股暖流,自奶奶不在了之后就再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地哭?”
沈亦覃轻轻挑眉,话语里有几分探究之意。
薛楚偏过头躲着他的眼神,轻声问道:“世子,您是怎么处理那件事的?”
见她避而不答,沈亦覃也不再追问,摩挲着扳指缓缓说道:“这件事本来也不难处理,以我的名义派人制止了混乱,至于你那对父母……”
沈亦覃深深地看着薛楚,声音一顿,停在了关键地方。
她正听得认真,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老老实实地交叠在双腿上:“世子,您就别卖关子了,他们到底怎么了?”
“以在王府面前扰乱为由,暂且,收押了。”
薛楚点头,了然,面上既无喜也无悲,只道:“但这样子,怕是对王府名声不好。”
“我不觉得,不过,”沈亦覃视线从面前人移开,瞥到那扇窗子,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有些冷了,关上那扇窗吧。”
这么一说,世子确实穿得单薄了点,薛楚的目光从他白皙的脖颈扫过,在上下移动的凸起处停顿了两秒,等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处,正迎上沈亦覃深沉的目光。
“咳咳咳。”薛楚涨红了脸,虽然被抓包了但她并没有什么要解释,世子骂她就骂吧,要怪就怪,这美色迷了她的眼睛吧。
“果然是风太大了,如果连你都病了,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沈亦覃似乎全然没发现薛楚的目光,语调轻松,甚至还不忘关怀她一句,这让薛楚心中暗暗愧疚,居然冒犯了这么好的世子爷。
她立马起身,走到窗前想要把窗户拉上,不经意间却瞥到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从这里也能清晰看到那棵树么。
“好了吗?”
听到沈亦覃的声音,薛楚的思绪被拉回,立刻回道:“好了,世子。”
再次坐到世子身边的时候,薛楚想到了那天晚上听到的埙声,忍不住问道:“世子爷,奴婢有一件事情想问,不知世子能否帮奴婢解惑。”
“何事?”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薛楚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答案了:“世子,东院有没有一个护卫叫溥临呢?”
沈亦覃拉拉嘴角,垂眼笑道:“东院有那么多护卫,并没有叫溥临的。
你真的确定你找的人在这里吗。”
薛楚盯着他的脸死死瞧着,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惜她没发现什么不对:“回世子,奴婢前夜确实听到了他吹的埙声。难道,世子没听到任何声音吗?”
沈亦覃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在回想,过了好一会,他才肯定地说道:“并无,不过也可能是我睡得太熟了。”
这点,薛楚倒是略知一二,张御医屡次叮嘱要世子早些休息,还会给他开些安神的方子,那他前夜没听到倒是情有可原。不过薛楚非常确信,溥临一定在这里,她听到的埙声不会有错。
“这事不劳烦世子了,奴婢自己会去找的。”
薛楚低头,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她的面庞,她又轻轻将额前的发扫开,光洁的脸上除了几颗小雀斑外,看不出其他。
“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这话没头没尾,可薛楚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世子指的是陈氏和薛家老爹,他们的事确实还没完。
“我想和他们断绝关系。”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亦覃:“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点难处理。”
沈亦覃一晒,眼神温和地看向她:“自然不会,还有呢?”
薛楚想了一会,摇摇头道:“别的就没有了,虽然他们打过我的主意,可也没有得手,况且那个人是奶奶的儿子。我不想再和那一家子有一丝一缕的伦理牵连,其他的,他们过得是好是坏都与我没关系。”
“你呀……”
沈亦覃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顶,最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放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拳,那些未尽的话语散在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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