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闷热了半月,今日乌云压顶,眼看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真下一场也不错,冲散去这城中的浊气。沈蔚站在屋檐下,看着阴沉沉的天暗想。

    “蔚姐姐。”沈妍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开口道:“天色不好,快要下雨了。”

    “希望今晚别下。”沈蔚回道。

    “怎么,姐姐是要出门?”

    “嗯,晚些要出去一趟。”

    沈蔚并未说明要去哪,不过沈妍心中已经猜到,她没再多问,闲聊几句后,就离去了。

    沈蔚目色不明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晚膳一如既往,一家人坐在桌前,时不时交谈几句,像寻常百姓家那样。沈蔚沉浸在这温馨的氛围中,顿觉有些不舍。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她想到父亲这几年的萎靡与沮丧,想到被蒙蔽的是非与公正,便又决定一切都值了。

    就像几年前她奋不顾身地跳下山崖那次,谁能料到她最后遇到了祁阳呢,老天似乎对她总是不薄的。

    想到祁阳,她心里又一阵暖意流过。

    “阿阳这阵子在忙些什么,怎么许久没来了?”沈母对祁阳甚是喜欢,就连称呼都改了。

    “他公务繁忙,今日在方大人府上探讨案子。”

    沈母对这个女婿的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对沈蔚道:“这么辛苦,你也劝劝他,身体是自己的,别那么拼命,像你父亲那样,忙的时候都顾不上自己。”

    被顺带说了一嘴的沈父低声反驳:“那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沈母不满:“咱们也是百姓,怎么不见你为这个家想想。”

    他们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沈蔚与沈妍两人相视一笑,埋头吃饭。

    这场雨终于还是在夜幕降临前落了下来。

    申国公府内,李鸢在廊下望着外面的如注暴雨发怔。在她愣神之际,李思源带着几人从拐角处走来,他们还在低低声交谈着什么。

    她认出其中一人是他们府中养着的暗卫首领,这些伸手矫健,心狠手辣的暗卫向来是不轻易出动的,也不知今夜是要为何。

    “哥哥,这么大的雨,你们是要去哪?”她轻声问道。

    李思源见到她早停住了正在交谈的事,只搪塞道:“有点要事,要出去一趟。”他说完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又叮嘱道:“这外面湿气重,你怀着身孕,进屋早点歇息吧。”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李鸢不禁鼻头一酸,这样的话,那人就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她此时终于明白了那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

    非但不甜,反而苦涩难当,当真是她自食恶果。

    “那你早点回来,小心别淋雨着凉了。”

    李思源心中也有些诧异,照从前李鸢的性子是绝不会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的,这才嫁出去多久,就性情大变。

    “知道了,我先走了。”

    他说完带着人望外面走,身旁的下人识趣地替他撑开了伞。只是这雨那样大,这单薄的伞似乎随时就要被风雨刮了去。

    “确认是今夜无误?”上了马车,他问心腹下属。

    “沈妍派的人是这样说的,我们的人就在沈家外面守着,如果她真有所行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李思源点头,想了想又问:“祁阳现在何处?”

    下属答道:“去了姑爷府上。”

    李思源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个姑爷指的是方彦。不待他说话,下属继续补充道:“今日城中出了几起命案,凶犯逃匿,所以要祁阳去协助抓人。”

    “沈蔚去做这么重要的事,他难道不跟着?”

    “我们潜在祁府的人打听了,他只派了些人跟着沈蔚,并未亲自相随,可能是不想惹人注意。”

    这样也算有道理,李思源颔首,不再言语。他掀开了车窗帘子,立马飞进了几滴雨珠,落在他锦袍上。他皱眉放下,心中闷闷地想:真不是个好天气,不过,倒给他们提供了杀人毁物的好条件。

    一辆马车从沈府后门缓缓驶出,车内的沈蔚一颗心跳得犹如打在车顶的雨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想着祁阳对她自己说的话,所有的不安又都幻化消散了。

    马车徐徐驶着,最终抵达了江边的酒馆。雨势渐大,河水也湍急起来,那几艘船舫随着水浪起起伏伏。

    “这位客官,可有订座?”

    她一进门,店小二就机灵地走上前,为她收好伞,恭敬问道。

    “有,一位姓郑的定的。”她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小心溅到的水珠,回道。

    “哦,”店小二恍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您这边请。”

    随后引着她去了二楼最边上一间临江的雅间,送到后他说了句“有事吩咐”后,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只有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体魄强壮,模样老实。见她进屋后,连忙起身:“沈小姐。”

    “郑五。”沈蔚微微一笑,是一幅很熟稔的态度,她继而问道:“东西带来了么?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切都好,东西在这。”郑五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是几封淡黄色的书信。

    夜里的酒馆没有什么客人,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反而显得屋内更寂静了。沈蔚屏住呼吸,想要听听屋外的动静,只是她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或许鱼儿没有上钩。她有些失落地想。

    她呼出一口气,接过包裹,将它打开放在桌上,“辛苦了,既然如此···”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砰”的一声,门由外被人撞开,一群蒙面黑衣人执刀闯了进来。

    沈蔚一惊,站起了身,慌乱地去抓桌上的书信。书信被她散开在桌上,她只收起了五封,只余一封在桌上,被一个黑衣人眼疾手快地夺了去。

    那人把信给手下的人,一双鹰隼般阴鸷的眼睛看着她以及她手中的东西。

    他走上前,将锋利的刀尖对准沈蔚,开门见山道:“东西交出来。”

    他声音粗噶狠厉,是沈蔚从没听过的,不是她认识的人。她拿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竟然如此猖獗。”

    那人拿刀的手又向前,就快抵到沈蔚身上,“废话少说,交出来。”

    他说完不再多言,另一手快速伸出,朝沈蔚手中的东西袭去。

    沈蔚伶俐地躲开,身形不稳地撞在了窗上,将原本阖上的窗子撞开了。窗外就是江面,一瞬间,嘈杂的雨声携夹着水汽扑了进来,增加了一分室内的阴冷。

    郑五见状,连忙上前挡住那人,只与他堪堪过了几招后,就被他一脚踢到了沈蔚脚下。

    沈蔚皱了皱眉,她眼神扫了一圈屋内的其他人,对站在最后那位身量高大,莫名有些熟悉的人道:“李思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见她认出了自己,李思源也不再隐藏,索性开口道:“把东西交出来,兴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沈蔚抓紧手中残留的信,抿唇说了句:“做梦。”

    李思源不再说话,冲旁边的人一挥手。那些人得了命令,握着刀往前逼近。

    沈蔚后背已经快探出窗外,在对面的人挥刀刺向她时,她咬唇看了眼黑不见底的江面,朝外面跳了下去。地上的郑五见状,叫了声“小姐”后,也随她共同跳了下去。

    黑衣人往底下看了一眼,对身后的李思源道:“主子,掉下去了。”

    李思源疾步走上前,探头望出去,黑暗中,他只隐约看到翻白的水浪,余下只是唰唰的水流声。

    “这样定是活不成了。”旁边的一人说道,从这掉下去,水流又那么急,就是会泅水的男子也难以活下来,更何况沈蔚这个柔弱女子了。

    李思源沉吟片刻道:“派人暗中去找,死要见尸。”

    他收回视线,转而看着那封被自己人抢到的信,一招手,那人就恭敬地将东西递了过来。

    李思源打开信封,反复看了几遍书信内容,确认无误后,才又放回去,平整地放到胸前衣中。他又向外看了一眼,也对,就算她命大死不了,那些书信浸散墨,对他们也没有威胁了。

    江下游一水流平缓的岸边,一艘小舟内,祁阳抱着浑身湿透的沈蔚,眼眶发热。好在没有点灯,四周黑暗,沈蔚看不到他脸上的狼狈。

    沈蔚先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而后双手推着他的胸膛,“表哥,你不用先回方大人那吗?”

    祁阳听后松开了手,冰冷的唇吻了吻她的额头,没回答她的话,反是问道:“冷不冷?”

    沈蔚先是摇摇头,想到黑暗中祁阳看不到,就回了一句“不冷”,被江水淹没时的寒冷与恐惧,被祁阳救起后都消失无踪了。

    祁阳从一旁摸出两个包裹,一个放到沈蔚怀中道:“换上干净的。”

    说完,他亦自己拿起另一个,背过身脱了衣服换上。

    沈蔚听到他窸窸窣窣地动作声,不禁脸上发烫,抛开一些杂乱的念头后,她摸黑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祁阳换好后,又静默地坐了良久,身后的声音还没停下。沈蔚的身子可没她的性子坚韧,稍不注意就要发热,再不换好,恐怕逃不过一场病。他偏过头问:“还没换好?”

    沈蔚正在解小衣的带子,衣带湿了水本就不好解开,更何况在这毫无光线时。被他这么一问,她一着急,手上的动作反而更乱了,直接将带子扯成了死结,再也扯不动了。她声如蚊呐地道:“太黑了,我看不清,解不开衣带。”

    祁阳沉默一刻,翻身摸出了船舱边上放着的火折子,往前一递:“这有火折子,你拿着。”

    这么黑,她怎么知道在哪?沈蔚伸出手摸了两下,没碰到后闷声道:“我看不见,你替我点亮吧。”

    然后小小的船舱骤然一亮,只是刹那间,那火光又猛地熄了下去。沈蔚愣着,电光火石间,她看见了祁阳错愕尴尬的脸。

    祁阳以为沈蔚说的只是外衣或者中衣的带子,点燃火折子后直接就回头递给了她。可他在光亮中看到她上身只着片缕藕粉色小衣,圆润光洁的肩头裸露在外,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在胸前,脸上带着些迷茫与可怜。

    只这一眼,他浑身的气血就涌到了下腹。他将燃起的火立即灭了,呼出几口气,才又点燃火折子,耳根发烫道:“我帮你举着,你赶快换。”

    船舱又恢复了明亮,沈蔚嘴边漾起一抹笑,低头继续解。然而经她方才那样胡乱拉扯,扣子早就栓死了,凭她的力气,也不能强行扯开。

    她看了看眼前那个挺直的背影,试探地道:“表哥,成了死结,我解不开,你···帮我解吧?”

    背影果不其然地一僵,祁阳顿了少时,将火再次熄灭,转过身凭借刚才的印象去寻她衣裳的下摆。他指尖触到了布料,可再往前,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绵软。等他反应过来摸到的是什么之后,沈蔚冰冰凉凉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手背,引着他往下。

    “不是这儿。”

    他觉得此刻沈蔚的声音也变得软软的,如适才的触感一般。

    “是这里。”

    他手指捻了捻,指背在所难免的碰到了衣裳下的肌肤,粗粝的触摸惹得手下的人身子瑟缩。他拇指滑过冷硬的死结,另一只手直接伸来,两手稍稍一用力,“嘶”的一声,布帛应声断裂。

    这样一声响叫沈蔚脸上烫的厉害,她脑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捡了些别的话让自己喘口气:“郑五他没事吧?”

    祁阳重新背过身,点燃了火,沉着嗓子道:“救起来了,没事。”

    “哦,那就好。”

    沈蔚说完这句后没再出声,专心地换上干爽的衣裳,有了光亮,她动作快了许多。船身微微晃动一阵后,她坐起身子,对祁阳道:“我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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