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棋和瑶儿到了镇上,便趁着瑶儿不备之时,给玄北墨的暗桩传了讯号,约定明晚子夜十分相会。
两人一路行行逛逛,不觉便到了日暮时分,天色正是将暗未暗时候,晚霞的最后一缕金红和墨蓝色的夜幕揉在一起,世界便被染成紫黝黝的一片。
锦娘晌午就传话过来,旧人有趟紧要的货,不好推辞,只教兄妹二人一并用了饭在回家,她今日是要晚归的。
甜水大街上今晚的夜市热闹非凡,姑娘们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擦着好看的水粉,花团锦簇的拥在一处,三两结对的窃窃私语。
各人手中还都拿着彩纸、通草、线绳做成的小玩意,对着月色祈祷。
瑶儿本来还茫然今晚的夜市上怎会有这样多的好看姑娘,现下看着她们“拜仙禾”才拍着脑门想起今日是乞巧节。
那群姑娘们祝祷结束,便三三两两凑成一簇,娇声笑语着要把手中的彩线穿过针孔。
这自然是少女祈求遇见意中人的小游戏,若是能把一线穿过七针,便会觅得佳婿。
瑶儿此时有了意中人,自然忍不住跃跃欲试,她忙在摊位上买了一应物件,卖货的大婶会说话,只慈眉善目道:“这是小娘子生的这般精神,定能觅得佳婿。”
瑶儿笑笑,便双手合十的对月祈祷,倒是诚心诚意,一番情真意切的祈祷之后,瑶儿便全神贯注的穿针引线,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瑶儿看,亦不知是哪来的好运气,瑶儿竟然一击成事,难得的穿过了七条线。
人群中瞬间有了欢呼声,众人都祝福道:“小娘子今日是得了月老的庇佑,来年定能觅得良人。”
有些有眼色的妇人,便把眼神望陆观棋身上瞟,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那一个便恍然大悟,原来良人就在身侧。
得了好的祝福,瑶儿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她抬眸偷偷去望陆观棋,他面上仍是素日里一般温柔神色,并看不出情绪。
可瑶儿却觉得这样绮丽的气氛陆观棋是能察觉到的,她便在心里暗暗多了一份信心,许是哥哥对自己并非无意,这样一想更是笑容拢都拢不住了。
既然是夜市,便少不得要买些吃喝,往前走一些便是小食街,高粱面红煮饼、玉米面贴饼子、玉米面凉皮、荞麦面轧饸饹、榆钱糕等粗粮细作的花样。
还有馄饨,茶汤,杂碎汤,卤煮火烧,素丸子汤,炒肝,煮小肠,老豆腐,炸豆腐,面茶,大麦粥,杏仁茶,干碗烙,醪糟,杂烩菜,羊霜肠,棋子馒头,帘子棍1,琳琅满目。
瑶儿跟着陆观棋买了许多小吃,欢欢喜喜的寻个桌案坐下来,还没开饭,便感觉身边有个细长的身影将自己拢住了。
瑶儿抬眸望去,那人身穿暗水波纹金缕衣,头束金冠,生得芝兰玉树,眉眼是冷的也是美得,他的脊背直挺,立的端方无比,更有种矜贵不凡的气度。
若说陆观棋是雨后初晴的天空,那玄北墨便是北国初雪的寒冬。
瑶儿未曾想到小小的甜水镇居然还有能和她哥哥平分秋色的风流人物,一时间只觉得有种他要抢走自家哥哥风头的不满,因此面色并不友善。
而玄北墨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冷漠至极来形容了,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陆瑶儿,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嗤笑。
原来当年的小豆包,后来当街打架的市井无赖,深更半夜拉着男子私奔的不羞女子竟然是一个人?!
可见大千世界的坏,都被这一个女子占去了,简直是坏到人神共愤。
他自幼生的矜贵,又跟着国师修道,自然是不会理睬此等女子的。
陆观棋邀他坐下,并和他介绍,这是他的妹妹,陆瑶儿。
瑶儿对他露出个淡笑,那淡笑看起来也并不友善,处于教养,玄北墨对她点了点头,便转向陆观棋道:“我还有一事才急着寻到你,可能借一步说话?”
陆瑶儿坐在对面自然听得真切,她早就感觉到了玄北墨对她的不善,如此之间竟恍惚想起了许多关于断袖的传说,心中大为惊恐,只想着又多了一个情敌,便开口道:“我与我哥,自幼便是没有秘密的,你有何事便在这里讲吧!”
玄北墨蹙着眉扫了瑶儿一眼,眼里尽是嫌弃。
陆瑶儿被这挑衅一般的目光看的火了,不由得怒而开口:“你干嘛看着我?”
玄北墨冷哼一声,还未及开口,便有一名摊贩的驴似乎突然闹起来脾气,横冲直撞冲向人群,正朝着瑶儿一行奔过来,陆瑶儿一时未及反应,陆观棋却眼疾手快,先一步将瑶儿拉至一旁护在身后。
玄北墨则一掌将身边的长桌横推过去,将那头驴子拦住,身后的主人此时也赶过来,勒住了缰绳,一边和众人赔着不是,一边拉走了那头耍了驴脾气的驴。
瑶儿被陆观棋轻轻拦在怀里,他身上浅淡的香丝丝缕缕的传入鼻中,荡进了心头。
她不觉竟眼波流转,潋滟着光辉,轻抿朱唇,带俏含羞,面颊绯红,柔情蜜意,娇若无骨,这一副小模样,是谁见了都忍不住想揽入怀中好好疼爱的俏丽少女。
玄北墨本来神情清冷的瞥了一眼,瑶儿的这份娇俏羞怯的少女香全收入了眼底,他心内莫名好似多了一只绒绒的小猫爪子,挠的心尖丝丝缕缕的痒。
这少女是被揽在旁人的怀里,跌进了他的心里。
他心中蓦然涌起了一种酸楚,只偏过目光冷声道:“已无事了。”
陆观棋便温温柔柔的低头去安抚瑶儿:没事了,哥哥在这里,不用怕的。
瑶儿笑的明媚非凡,甜糯糯道:“我不怕,我有哥哥呢!”
啊呀呀呀!多年前这小豆包高高在上睥睨着自己,又伸手去拉陆观棋软糯糯的叫哥哥那一幕再次撕扯着玄北墨的心!
这驴子明明是他赶走的!这个是非不分的小豆包!
对是非不分,又坏!等等,她的情郎不是白知县的儿子?!
玄北墨查过陆观棋的底细,自然知晓他和瑶儿并非亲生,难不成这少女是水性杨花的小狐狸,专门去偷男子的心。
哼,本世子自幼修道,断断不会轻而易举的便被小狐狸笼络了去!
他如此思量一番,竟有种抵御住小狐狸撩拨的慷慨之感,心内自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大义凛然。
可一旁的陆瑶儿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撞开了旁人心尖的一扇门,成了别人心头要抵御的小狐狸,只是突然想起自己方才乞的巧还放在桌案上。
她急急忙忙的奔过去,打开荷包一瞧,那线还牢牢的挂在针上,她心中便安稳了,可拿出针一看,那针却从中间被批成了两半儿!
“啊,这”这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是玄北墨的掌风内劲打在了这针上,使它从中间裂开了,那么细的针竟然裂开了,又没全裂,针尾处还完好无损,线还好好的挂着。
过路的行人也没见过这样稀罕的事儿,竟然三三两两的七嘴八舌起来,有好心的大婶看着陆瑶儿一脸沮丧,出言安慰:“姑娘,没关系的,你看线还好好的挂着,经历了这样的磨难也没掉下去,你和情郎定然能终成眷属的。”
既然有会说话的人,就永远也少不了嘴碎的,另一个马上搭话道:“可要说真是奇了,我活到这样大的年纪,从未见过这样劈开的针,难道说这是预示着这小娘子的命中注定的相公是有两人不成?”
那一个又道:“不对不对,最后还是一个,针尾没断。”
“可能是双生子?”
这话自然越说越离谱,瑶儿听着心绪更加烦乱,只恨恨的瞪着玄北墨,她并不好发作,毕竟方才玄北墨也是为了救人。
玄北墨好似看不见陆瑶儿的愤怒,心内还有了一丝丝快活的情绪,他只当这快活是因着陆瑶儿生气,见了坏人恶报的欢喜,却不知在听到她的情郎被破坏了这句之时,已然勾起了嘴角,心中又隐隐在期待着何事。
陆观棋站在暗处,冷眼看着玄北墨的脸色,眸色一暗,泛出了丝丝的寒光,快步走到瑶儿身侧,一把拉住她的袖口,对着玄北墨浅浅一望,手语道:今日我还有事,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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