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信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的父母工作忙碌,他自小被奶奶抚养长大,老年人不懂什么社会潮流,也不懂怎么教育孩子。他跌跌撞撞地学着社会的规则,刚有起色,父亲便去世了。

    愤世嫉俗之下,黑衣组织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母亲支撑不起家用,为了家人,神木信也欣然同意。

    但本该从中下层开始磨炼,从警校毕业起就进入警视厅成为卧底的他,却因为奶奶的关照而被交给了她曾经的友人,贝尔摩德。

    他就这么一路走歪,纯粹、偏执且轻信,看似残忍,内里却是个孩子。

    贝尔摩德似乎已经把他整个掌握在手心,但她算错了一点。

    神木信也虽然喝醉酒不会断片,喝醉时容易相信人(并且把这份认知带到清醒的时候),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

    叫了辆出租离开贝尔摩德的视线,神木半睁不睁的眼已清明无比。

    他伸了个懒腰,又多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在组织里找个合眼的,应该死得会慢点吧。”

    死得太快……他会很难过的。

    是带着自私的难过,他很自私,贝尔摩德话说的不全错。

    神木信也大笑起来,没笑多久就咳出了声。

    喝酒喝太多,嗓子遭不住。

    但他还是笑,笑得停不住。

    出租车的司机,投来了“这家伙是不是神经病啊”和“他还能活到下车吗”“不对我还能活到下车吗”的担忧眼神。

    好在最终,车上的男人辜负了司机的期望。司机大大松了一口气,拿着神木给的绝对超了很多的车费连声说着吉祥话。

    “……您一定桃花运很旺……”

    说到这句的时候,神木信也拿出了笔。

    “电话多少?”

    “……?”

    “下次出门叫你。”

    “是的老板!我的电话是……”

    又一次来到他常去的酒吧,里面的调酒师换了个人。神木信也问起来,里面擦着酒杯的酒保说:“额……老大他请了假,说是工伤。”

    神木信也:“他真的秃了?”

    酒保:“也不一定全秃,可能是地中海了……老大真惨。”

    神木信也对此报以百分百的同情和百分百的幸灾乐祸。

    酒保换了瓶酒擦,边擦边给老大发消息。

    【老大老大,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阿涅霍,我第一次遇到代号成员】

    【你想我点好,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就开了你。】

    【老大,咱组织原来能随便开人的吗?】

    调酒师:“…………”

    当然不能。能进调酒师的酒吧,已经不是最底层的成员了,表现出色一点,磨炼一下资历,甚至能成为小据点的临时负责人。

    但是可以直接崩掉。

    这个选项太诱人了,调酒师深沉地望着手机,思考着可行性。

    下一秒,酒保的讯息又来了。

    【阿涅霍人真好,他居然能和我聊那么久的天!】

    【对不起老大我错了我不该提他的】

    和阿涅霍关系变好了?

    调酒师匪夷所思。

    那个不听人话,性情多变又杀人不眨眼的阿涅霍?那尊和贝尔摩德都能吵起来的大神?

    不管他怎么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酒保在酒吧和人谈天说地,从“哇你男朋友也死了”聊到组织boss有没有秃头,聊得非常开心。

    年仅十三的酒保,从未和人聊得那么开心过。聊到最后,阿涅霍拍拍他的肩,留下了名片。

    “他对你不好,就来找我。”

    酒保:“虽然但是……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海王说的。

    嘴上同样没把门的酒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这么误会一下,还挺不错的。

    只是他没想到,阿涅霍是认真的。

    他真的打算在男友尸骨未寒之际,再找个新人。

    松田抽了支烟,懒洋洋地说:“想挨揍就直说。”

    他的幼驯染萩死了没多久,萩的男友就过来和他说要找新人。

    匪夷所思。

    松田阵平不打算理这个半疯不疯的家伙。上次和他见面还是在上次……萩原死的时候,这家伙带着自己闯进了监狱,把犯人揍得半死不活。

    爽,很爽,非常爽。

    但是戾气发泄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比松田反应更大的家伙离开后仿佛失了魂。

    人似乎有种本能,身边的人比自己表现得更离谱时,自己往往会恢复一点理智,松田就是这样。

    他把人扛着去了居酒屋,两个人喝到天亮,最后被老板打了手机电话让班长接了回去。接回去的时候,神木信也还是清醒的。

    这家伙在清醒着发疯,不要听疯子的任何话。

    松田阵平又抽了一支烟。

    神木信也也在抽,他重复了一遍:“我要再找一个。”

    松田阵平很不耐烦,想找就找,来找他无非是想挨揍。他向来有话直说。“怎么,让我揍一顿能减轻负罪感吗?”

    神木慢了半拍,说:“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啊,多谢了。”

    “我明年再找一个算了,也没差。”

    有谁那么逊,会沉浸在悲伤里沉浸那么久呢?

    谁都不会。

    他本质还是个自私的人。

    神木信也哼着歌慢慢走开,走着走着,背后就迎来一拳。

    他没躲,反而被打后借机和人战作一团。

    经常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班长,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提醒他们,眼前就是警视厅?

    算了算了,年轻人被教训教训很正常,活力真旺啊!

    被人从警视厅捞出来,神木信也对松田竖了个中指。

    不会吧松田,你不会真的没后台就敢在警察面前打架吧,不会吧?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拳头真的硬了。

    在警视厅前斗殴,鉴于初犯,其中一个又是警察,传出去影响不好,两个人只需要接受批评教育。

    奈何接受批评教育,对两人来说就是一种没脸。

    神木偷笑着拍了好几张照,想发给分享出去一时却不知该发给谁。

    神木信也:……所以还是再找一个好一点吧?

    他把这几张照片打包发给了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路上遇到警视厅的朋友们,就自来熟地跟过去,能发一个是一个。

    希望松田阵平没事(祈祷)。

    伊达航接收到照片后就在狂笑,他随手就把照片发给了久无音讯的朋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降谷零:“……”

    他还想祸害松田吗?不是已经在组织内部发话要再找一个了吗?

    诸伏景光:。

    打架,不是正常的想交往的人会做的事吧,zero。

    降谷零:“……”

    可那是阿涅霍啊,hiro。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诸伏景光无奈扶额,再一次在手机上轻轻敲击摩斯密码。

    这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机获取情报。阿涅霍在组织内部地位提升不少。我已经开始行动了。

    降谷零:“……!!”

    hiro!

    诸伏景光:别担心。成为卧底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有觉悟了,付出身体也没什么。zero也会这么做的。

    降谷零欲言又止。

    不,他的意思是这一次你可能会因她而死啊!

    但是很显然,诸伏景光没有重生,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他该调整一下心态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让他过分担心,只要操作不失误,掌握的够多……他就能同时把握住光明与黑暗的一线生机。

    所以出卖身体也没什么。

    他和诸伏景光开始讨论。

    【阿涅霍喜欢什么类型的?萩原那种吗?】

    【之前他那次脸红……】

    【我觉得他会玩s没准是被虐的那个。】by降谷零。

    【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带偏见,zero。】by诸伏景光。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按阿涅霍最开始的要求,冷酷一点的样子来。

    神木信也回到安全屋时,遇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口罩带了半截的男人遮住了胡茬,冰冷的蓝色猫眼微微上挑,年轻人的凌厉美感呼之欲出。

    他感慨道:“还是没胡子更好看一点。”

    绿川景维持着这样的神情向他走来,似笑非笑,神木注意到他衣服很凌乱,白色的衬衫皱皱巴巴的,上面的扣子没有系好,雪白的皮肤露了出来。

    “阿涅霍前辈。需要我一直保持吗?”

    表情很冷,声音很低,一种服从的姿态。

    反差感很强烈。

    神木信也说:“……你愿意的话,那就保持下去吧。”

    有点遭不住。

    白衬衫还是湿的,贴着身体曲线,实在过分了。

    “阿涅霍前辈,您之前说的……”

    神木信也终于转过弯来,他的下属在勾//引他。

    距离贴得有点太近了,很热。

    逐渐的,呼吸和呼吸贴近了。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短暂的吻后,他听到男人这样说:“原来的样子……其实也很不错。”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就向眼前的人笑了一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理智短暂回笼的空当,诸伏景光强撑着把耳中的微型耳麦毁掉。

    zero一直在他为支招。

    谁都没想到这一切会那么顺利。

    降谷零听着耳中的电流声,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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