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的秋天,顾词再次见到了左冰河,暑热还没有散去的秋天,左冰河带回来一盆花。
“这是什么花?”
“格桑。”
“格桑花?”
“嗯。”
“谢谢,我很喜欢。”
顾词笑眯眯地接下这盆礼物,这是西藏的土壤,西藏的花朵,他们一起驻守的地方,越过高山和风雨,越过晴天和雨天,来到她的面前,这是一盆花的奇妙之旅,很用心的礼物,她真的非常喜欢,没有客套。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了解彼此的心思,看着顾词毫不掩饰地欢喜,左冰河脸上也扬起一个笑。
“左冰河,南方能种活吗?”
“嗯,可以的,它的生命力很顽强。”
“可我不太会种花,没种好怎么办?”
“下次我给你再带一盆。”
“那可别,这盆我会好好养的。”顾词拿出手机,查起这花的习性,样子看起来和波斯菊差不多的样子,应该好养吧,一看就是挺好养的花。
多年不见,两人刚开始还是有些拘束。
可是在知道左冰河要回来的前一个月,顾词都处于一种兴奋与忧愁地交织状态。
就跟所有要见网友的朋友们一样,想他会不会见光死,想他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想网上聊得来的线下万一聊不来怎么办?
当然,他们很久之前见过,相处过几日。可是这些年,他们却一次再也没见过。毫不夸张,这次的见面不亚于第一次很多人见网友的心情。
可他们只是老友。
顾词经过一个月还是变得从容,她规划好时间,计划好两人可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他回来一次,也许只是看看家里人,和她见面只是顺便,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许只有一天或者更短。
天气太热,他们随便找了个吃饭的地,聊聊近况。
“你们是终身驻守吗?”
“不,看情况,义务两年。”
“我想着要不要去那里旅游。”顾词舀起凉凉的沙冰,语气中带着向往,“我想就今年吧。”
“现在就很合适。”
“什么?”
顾词望着他的眼睛,和他一起回去吗?
“哈,我的意思是这个季节很适合。”左冰河愣了一瞬,笑着解释道。
“也是。”顾词戳一戳化掉的冰,搅拌了下,放进嘴里。
“肉好像烫好了,烫好了吧?应该是。”顾词左看看右挑挑,半天只是念叨着,想吃又怕肉没熟。
左冰河挑眉,筷子伸进沸腾地汤锅里,捞起一块肉,身先士卒。
“熟了的。”
顾词这才放了心,捞起一块牛肉,放进香菜满满的蘸料里翻滚了下,待牛肉沾满充分的香油和香菜后,再一把放进嘴里,好吃!
“你的肠胃受的住吗?”吃了一口,顾词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应该选一个鸳鸯锅的!
“没,只是好久没吃了。”
没人知道,左冰河曾经也很喜欢吃火锅,只是在高原那么多年,竟没有痛痛快快吃过一顿,原因只是因为高原空气稀薄,沸点达不到要求,吃饭都要用高压锅,烫熟一块肉的时间太长的,根本没人会煮火锅来吃。
除了刚开始些许的不习惯,左冰河是越吃越香。
“啊,你对我说过,过年吃饺子都挺不容易的,最后变成了肉面疙瘩哈哈。”
“现在好很多了,很多年前,那里确实很困难,现在条件好了,大家还能自己种菜。”
“自己种菜?”
“嗯。大家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都去菜园子里走走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听起来挺有趣的。”
“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浇水施肥,大家照顾得都很精细,最后的成果也很喜人,我们队的那一块地种出的菜个头最大最精神,吃起来也最好吃。”
“哈哈我也想尝一尝。”
“其实和这里的也没什么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来之不易吧,所以大家格外珍惜。”
“我想能种出自己的菜也会感到一种满满的成就感。”
只是朋友间很寻常不过的一次见面,顾词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们初见的春天。恍然间,已过去那么多年了呀。
和她预想的一样,只吃了一顿饭,他们就分别了。
阳台上那盆花,顾词左看右看,对着它说着话:“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会不会伤心呀?你真的很好看,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照顾你。一天喝点水你的营养能跟上吗?要给你买点营养液吗?”
顾词想起以前家里的几盆花,是很久以前一位长辈送的,才刚来的时候,顾词
很感兴趣,天天对着花浇水,结果没过几天,就被顾词的过于关照吓着了。
“你再浇下去它就会死了。”
“我一天只浇一次水。”
“这个一般喷洒一点就可以活,太多水反而会烂根。”
“好吧。”
在爸爸的打击下,顾词三分的热度很快就散了,后来浇花的次数越来越少,它们果然长得越来越好,到最后,顾词变成了一个赏花的看客,再也没干过浇花的事。
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些梦回多年前,顾词笑出了声,点点格桑花的叶子,笑着说:“现在只有我和你,没有外援,我会好好养你,不然不好交差。”
满上遍野的格桑花是什么样子,顾词想象着这样紫的粉的小小的花朵开满整个山坡的样子,在风里随意地晃悠着纤细的腰肢,映着蓝天白云,它们是地上的星星,是高原上独有的浪漫。
预想的一日见变成了每天晚上的约饭散步,顾词无法形容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走在她的身侧,可以什么也不说,两人只是静静并排走着。
“今天我去看了舅舅。”
“我记得我们第一见面的乌龙。”
“没,我很感谢我的舅舅,他让我认识了你。”
他的话温柔而诚恳,顾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黑夜中却悄悄红了脸。
“这次回来待几天?”
“不知道,半个月吧。”
“还有10天。”真好,顾词轻轻对自己说,他们还有十天可以一起吃过晚饭,吹吹晚风。
“对,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其他的朋友呢?”
“大多不怎么联系了。”左冰河说道这儿有些淡淡地落寞,学生时代的同学早已没联系了,再加上他在西藏太长的时间,也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了。放假回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联系。
“我也没多少朋友。不过能一起吃饭还是有一个,现在,你也算一个哈哈。”
“荣幸之至。”
“明天想吃什么好吃的?”
“你上次说的,什么烤肉?”
左冰河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一个馋嘴的宝宝,只是个子有些高大。
“好。”顾词背着手,明天吃什么就定了,他们对吃的总是决定得很快,不作过多的纠结,想到什么就吃什么,至于为什么中午不约饭,顾词的说法是中午太热,不想出门,下午也懒得出去玩,晚上吃个饭散会步就回家睡觉多好。
他们相处自在,第一天吃饭过后,两人间的熟悉感就满满找了回来。
张渺就常常对顾词说:“顾词,我没见过比你更随意的人了。吃饭看到哪家觉得好吃就叫上我,到了店发现人太多,看着隔壁有家相似的也不错的样子,立马就去了另一家。”
“都是拉面嘛。”
“可是你不是看上那家才去的吗?”
“下次去也挺好。”
“那万一下次也人多呢?”
“那就不去了。到处都是好吃的,去吃其他也可以。”顾词淡淡地说道。
吃饭当然就是要开心呀,好吃很重要,人多,换一家也可。
“那为什么有一次人很多,你还是等了。”张渺想不通,有次吃火锅,她们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她都等的不耐烦了,顾词却还是一副老神常在的样子,丝毫不慌。
“哦,那时时间还早嘛,况且那家店你不是一直念叨想吃吗?”顾词老实地回答,朋友想吃,就等罗。
“可是你不是说,哎呀,其实后面我也有些不耐烦了,想说要不要不吃了,但看你一副淡定的样子,最后也没了脾气。”
“哦,原来是这样,那下次你可以给我说,不吃也可以,换一家也行的。”顾词恍然大悟,她还以为那时张渺是一定要吃那家的。
“好吧。”张渺无奈的耸耸肩,这人就是个随意的性子,事事到她面前都是慢悠悠的。
四年后的这次见面,时间仅仅维持了10天,左冰河就被叫回去了。
顾词走出机场,看着头顶的天空中飞机飞过留下的那条白线。
这次分别,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某一瞬间,顾词似乎突然明白了左冰河一开始所说的:这辈子我没打算结婚,没打算耽误任何人。
是呀,军人即使在休假也是有令必回,一年回到家中陪伴家人的时间甚少。很少有人能忍受这样的寂寞,忍受这种几乎“丧偶式”的婚姻。
可是,也会有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吧,他守护着这个国家,她守护着他和她的家,一样坚定,一样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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