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过许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多么讽刺。
世间连这点幸运也不留给她,为了什么呢?朵眉无法回答,她曾经爱这片高山这片土地,如今依然热爱,但是终有遗憾。
她想,她只能一辈子驻守在这里,世间之大,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不敢回家,不敢回去看一眼,她在这片土地埋葬自己的愧疚与罪恶,让她做个懦弱的逃兵,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无论高山险阻,风雪高滩,只要需要她的地方,她都义不容辞,此生,此地,此眠。
“亲爱的顾词同志:
头疼又犯了。
近日实在疼痛难忍,幸好有朵姐的药。花花绿绿的,他们总是我吃药像是吃饭似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可我也是不服老的,40岁而已,我还在壮年,他们却说我老了。高原上如我一般“赖”在此处驻守的兵,确实有些老了。
幸好与你能说说心里话,最近不大爱说话,胸口沉的很。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知晓这些都是老毛病,身在此地,少不得一些病痛,我已然习惯。
到了1月了,这个月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哎,她们总是失去了太多。我很佩服这里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无论是医护工作者,还是边疆战士,还是建设边疆的战士们,他们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
顾词叼着一块面包,细细看着信里这段话,这么些年,和这位挚友,也不过见过5次。多的话都是在信里说的,他们竟然就这样聊了11年,也不觉得腻,何其有幸。每一次见面都是久别重逢,每一次离别都是在盼来日。
彼此诉说多少秘密与心事,人生得此一位挚友足以。
顾词与他互通书信这几年,人也不变的不再那么沉闷,就连张渺都说:顾词,你变了,以往的你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现在的你,热爱生活,虽然还是很佛,可是从里到外的,怎么说呢?感觉你是充满活力的,安静地活力,我在说些什么!哎呀,你知道吗?我打心里为你高兴,我能感觉到你松快了不少。
顾词听到此话也是笑而不语,只是说有一位普通的朋友开导了她不少。
“是谁呀?顾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哎呀,我也需要一位智者排忧解难,你看我这些鸡毛蒜皮,我也得找个人好好唠嗑唠嗑。”张渺笑着推搡着顾词,期盼好友和她分享。
“你和我说吧。”顾词干脆利落地拒绝。
张渺眼珠子一转,脸上升起一抹坏笑:“怎么?不愿意分享呀,那位知心朋友深得你心呀,连认识认识也舍不得。”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朋友而已。”顾词挂起一抹笑。他们从一开始,一切说开后,就不可能再近一步。
“我不信,除非你介绍给我!”
“你该去接你儿子放学了。”
“哎?”张渺看看时间,确实到了,不过这转移话题也转的太生硬了吧,果然有问题。
换着鞋子,张渺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放过你,明天我再来。”
“明天我要回家。”
“那我后天来。”
“快迟到了。”
关上门,顾词回到卧室,翻开一个大大的木盒,里面整齐躺着很多信。
想着要不藏一藏,虽然张渺不一定能找的到,但是以防万一呢。
找着找着,她翻开了书信重新读着,一字一句一封一信,是他们之间永不间断地低语,顾词形容他们是挚友,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只要书信不断,他们就是朋友。
年轻时的冲动,早已被时间淡化,她想就这样一辈子也好。她未嫁,他未娶,不在一起,不为生活琐事磨平情谊,朋友,可以永久的待在一起。
他听着她的日常,她听着发生在他身边的故事,命运的线永远相连,这样挺好。
拿起钢笔,顾词这样回道:
“说到年纪,我也老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迈过40,踏上50的征程。朵姐的事听你说过,她可怜,但也可敬。身不由己,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像你,像她,像其他可怜的人,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天大的了不得了,我们只是寻常人,做不了伟大的事,但可以为此坚守。嘻嘻,不,你们做的是伟大的事,可是人各有命,别人发生的事,我们也无法感同身受,自己的事,别人也无法理解多少。做好自己,方得解放。
······”
顾词每每写一封信,就会每每想象西藏一次。
很多人喜欢西藏,说这里风景独好。这也没错,确实如此,左冰河爱着这里的巍峨的山川,清澈的河流,圣洁的湖泊,肆意的牛马,这里的所有生灵让他敬畏,神秘的仪式,神秘的藏人,神秘的圣灵寺宇,这里的一切让他深深着迷。
净化心灵之旅,这里再合适不过。
可是同时的,这里太过广阔,人在此地太过渺小,甚至微不足道。他们爱着自然,却也敬畏自然。有时这样的圣洁对于人来说又太过枯燥,人们害怕自己的无能为力,面对自然,人类脆弱、不堪一击。
残酷的环境,单调的训练,支撑他们的也不过是心中那朵神圣不可侵犯地小火苗,那是他们心之所向,是熊熊燃烧着的,永不熄灭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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