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湄第一次去厂房的时候,只有陆铭和文野在那里。
这里以前是个工厂,后来慢慢被荒废,厂房大多都变作了仓库。陆铭把其中一间租下来,稍微改造了一下,变成了南风的第一个据点。
周围没什么人,偶尔有小货车过来装货卸货,倒是很适合乐队练习,声音再大也不会被投诉。
她有些无所适从,问:“我应该做些什么?”
俩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对于乐队里第一次出现女孩子,他们其实也不太习惯。
“先学一学南风的歌吧。”陆铭从乱七八糟的桌子上随便拿了几张,递给她。
千湄看了几眼,靠,不是简谱,看不懂。
文野看出她的为难,问:“之前没有学过乐理和识谱?”
千湄有些尴尬:“只认识简谱。”
文野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叹了口气,说:“那从今天开始,按之前说的,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声乐知识。”
千湄乖乖点头:“好的。”
陆铭拍拍文野的肩,给他递了个“兄弟加油”的眼神,自己抱着吉他写歌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文野老师先讲乐理,再讲识谱,最后带着千湄做发声练习,每一天都搞得千湄生无可恋。
文野这个人当起老师来几乎和千湄高中时的物理班主任老头一样严肃,他的教学方法通常是这样的:“这个小节非常简单,他是……转……,再上升到……调,其中这个音节它是……和……,这首歌是……拍,风格很……”。
千湄尽力去理解,但经常还是一脸懵逼如听天书,每当回答不上文野的灵魂拷问的时候,千湄感觉文野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
被当智障看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千湄感觉不太爽。
从小就是第一名的人,就很难忍受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差生。
于是等回了宿舍,千湄打开电脑,找了b站上的一堆声乐教学视频,掏出小本本一项一项恶补起来。
每天晚上408宿舍的三个妹子或上完自习、或约完会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生无可恋的千湄,正在跟着视频里一本正经的老师,发出各种从低到高的“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月月都快要笑死了,谁能想到,加入南风的第一个难关,竟然会是从头学起的声乐训练呢。
不过天赋就是天赋啊,即使是最普通的“啊啊啊啊啊”,怎么千湄唱出来就是更加动人呢。
晚上悄悄补课果然还是有效果的,文野老师慢慢发现,这个女孩子学得不慢,有时候第一天不明白做不好的点,经过一晚上的领悟,第二天慢慢就行了。
嗯,孺子可教也。
千湄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回去悄悄补课了。
两个礼拜的密集训练下来,千湄感觉自己都不会唱歌了,每天睁开眼就是各种的“啊啊啊啊啊”,每一句开口前都要先思考自己发声的位置是不是对了,气息是不是稳了。
徐林晨见着原来自然灵动的千湄变成这样,没好气地对文野说:“文师父你行不行啊?怎么我觉得学了这么久,千湄唱歌反倒没有原来的那种感觉了?”
千湄还在思考喉头和声带配合的问题,不自觉跟着徐林晨说了一句:“对啊文师父,怎么我现在越唱越觉得不对呢?”
文野:“你叫我什么?”
千湄反应过来:“哦,说顺口了。”
文野想了想,说:“叫师父也不错,你这个徒儿我收了。”
千湄:“啊?”
从那之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文野就这么成了她的“师父”。
声乐训练之后,就开始进入到真正的乐队配合了。
这两年陆铭和文野的创作成果颇丰,千湄一首首学下来,慢慢发现,盛名之下无虚士,南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获这么多关注,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少千湄觉得,那些他们花了很大心血写出来,又花了很多时间一点点改进的歌,每一首都很好听。
第一次完整的配合之后,陆铭看了坐在前面椅子上的千湄背影很久。
在千湄的演绎下,那些熟悉的自己写的歌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生动而完整起来。
南风欠缺的那一块,千湄终于把它补齐了。
陆铭觉得,他想要的终于可以实现了,只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还差着一个贝斯手。
千湄每天下午上完课就会急匆匆的跑去厂房,五点到七点的两个小时,是他们固定不变的练团时间。
其他时候,要么大家各自有课,要么南风出去演出。
这些日子,千湄还没有跟他们出去演出过,陆铭说:“惊喜要留到关键时刻。”
一直形影不离的姐妹突然每天要离开两个小时,月月过了一段独自吃饭的日子,开始觉得有些忧郁了。
千湄见她这样,说:“你要是有空,跟着我去玩儿会儿也行,其实练团也是很枯燥的,同一首歌翻来覆去唱无数遍,一次又一次的试各种可能性。”
月月眼睛亮了起来,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你们练团,我去干啥?”
“你可以带着作业过去,在旁边桌上写。”
“我怎么有种小时候我妈要上班,带我到单位去,找张桌子让我写作业的感觉。”
千湄哈哈大笑。
于是跟着去了几次,见识了南风在舞台之下的状态,月月不得不感叹,帅哥就是帅哥,怎么看好像都不会腻味。
那个徐林晨除外,长得虽然最帅,但一看就不可靠,比起文野差远了。她刚好就吃文野那种闷声不响的款。
但是看帅哥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看姐妹。
她的千千宝贝,做主唱的时候竟然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光彩,月月有些惊艳,又有些感动。
去了几次也就不好意思再去了,月月也没想到,之后她竟然能找到天天去的借口。
这个还要从南风的贝斯手说起。
千湄也觉得奇怪,传统的乐队,通常配置还是五个人,主唱、吉他、贝斯、keyboard和鼓手。她没来之前,陆铭兼任主唱,但这个贝斯手,却是始终没见着。
文野虽然有时候也弹贝斯,但明显还是更中意keyboard。
有一天她问:“你们为什么不再找个贝斯手呢?”
中场休息点了支烟的徐林晨,没正经的回答她:“因为贝斯手的位置被老文拿去走后门了。”
千湄疑惑:“什么后门?”
陆铭无语的看了徐林晨一眼,转过头对千湄说:“别听他的。文野有个表弟,贝斯弹得很好。”
“那他怎么从来没来过?”
“因为人家还在上高三呢!”徐林晨坏笑。
“啊?”千湄瞪大眼:“高三了你们还带着别人小孩儿玩儿乐队?不会被他父母打死吗?师父你这么不靠谱的吗?”她转过头去问文野。
文野闷闷的说:“我舅的儿子,我答应他等他上了大学,就来做南风的贝斯手。”
“这样啊,”千湄点点头:“那他准备考哪个大学?我们学校还是你们音乐学院?”
“他考得上再说吧。”文野无奈地说。
千湄没有想到,没过两天,她就见到了文野的这个表弟。
他叫朱一格,是个眼睛大大的男孩子,生得有些秀气,看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中性感觉。
但他一开口,中性感觉立刻没了,妥妥的中二少年。
“哥我离家出走了,你收留我吧。t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回了。”
文野给了他头上一个爆栗,说:“会不会好好说话?”
中二少年突然委屈了起来:“我爸把我贝斯砸了。”
文野见他眼眶有些红,没有再说,只让他先留下,出去给自己舅舅打电话了。
千湄看他可怜,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中二少年毫不客气:“麦当劳。”
陆铭失笑,掏出手机点麦当劳外卖去了。
徐林晨搂着朱一格肩膀,说:“多大点儿事儿啊,瞧你那怂样。”
“晨哥你不知道,”朱一格气愤地说:“我爸太过分了!就因为这次英语我没考及格,他竟然砸我的贝斯,还说这辈子我都别想不务正业地玩儿音乐!”
他红着一双眼睛继续说:“我怎么就不务正业了?他压根儿就不懂,做世界顶尖的贝斯手本来就是我的梦想!”
“行了行了!”徐林晨晃晃他的肩:“你可别哭啊!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你丢不丢人?”
“你们又不是外人。”朱一格闷闷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千湄问:“晨哥这个姐姐又是你女朋友么?”
千湄失笑,问徐林晨:“你到底带过多少女朋友到这儿来?”
“这个不是啊!”徐林晨指着千湄说:“这家伙可不是我喜欢的款,没什么女孩儿的样子,犟得很,你把她当男的就行。”
千湄没理他,对朱一格说:“我叫千湄,是南风新来的主唱。”
“主唱?”朱一格有些激动:“千湄姐你太幸运了,之前有多少人想做南风的主唱,可都被拒了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千湄笑笑没说话,徐林晨眯着眼睛答道:“这家伙还不愿意来呢,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才把她请来的。”
朱一格满眼羡慕,说:“那你肯定唱得特好,我为了加入南风,想尽了各种办法,我哥和陆铭哥才答应的,怎么你就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文野收了电话进来,对朱一格说:“跟你爸说了,今晚你跟我回宿舍住,明天回家。”
“我不回去!”他头一偏,很是倔强。
“不回去就睡大街!”文野不耐烦地说。
“睡大街就睡大街!反正我不回去!”他往厂房里仅有的沙发上一躺,抱着抱枕,说:“打死我也不回去,我就睡这儿!我就不走了!”
文野被他气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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