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少年很硬气地在厂房里睡了两天,头发都成了一团鸡窝,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模样狼狈。
到了第三天,文野不得不妥协,坐下来跟他认真说话。
“我跟你爸聊了几次,他说你成绩太差,这样下去可能连本科都考不上,是不是?”
朱一格闷闷地没有答他,算是默认。
“你真想加入南风?以后一辈子做贝斯手?”
“对!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好,我们谈个条件,你如果能做到,我跟你爸说,从现在开始你每个周末来我们这儿,我给你买把新的贝斯。”
“什么条件?”
“二诊考试超本科线50分。”
朱一格急了:“你这不是坑我么?我一下子哪能提高50多分啊?”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我也做不到啊!”
“做不到就滚!到时候我没办法跟舅舅交代,你也别想进南风了,自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文野这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徐林晨都怕,更别说是朱一格了。
他默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好吧……但我也有个条件。”
“说吧。”
“让我爸找人给我补课,我拉下太多,现在学校老师讲的很多已经听不懂了。”
“行。”文野答应他:“也不用你爸找了,我找人来给你补课,我亲自盯着你。”
朱一格一半忐忑一半开心:“那我可以来厂房这儿补课?”
“你到时候别哭就行。”文野冷冷地说。
千湄他们学校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学霸。
徐林晨充分发挥了他的人缘和交际能力,从学校里找了个理工科的学霸来给朱一格补课。
学霸主要负责数理化,而语文和英语,就落到了刚好来玩儿的月月头上。
她向文野毛遂自荐,蛮有信心能把朱一格教好。
毕竟她是高考英语148分的人,又有一口连灭绝师太都挑不出毛病来的伦敦腔。
于是在陆铭写歌,文野教千湄乐理的同时,月月姑娘就在厂房的一角跟中二少年斗智斗勇。
整个厂房简直充满了浓郁的学习氛围。
有一天,其他人都不在,厂房里只剩了千湄、月月和朱一格三个人。
月月老师很认真地上课,但朱一格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学习上。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上了三次厕所,喝了两次水,找千湄闲聊了一次,跑到架子鼓面前乱敲了一通。
月月跟着他到处跑,从各个地方把他提溜回桌子旁边坐好。
朱一格开始插科打诨:“月月姐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刚刚这道完形填空应该选c,因为……”
“你咋没有男朋友呢你长这么好看。”
“闭嘴。你看看这个句子的上下文,它的时态是将要做什么,而不是正在做什么,所以应该选todo而不是doing……”
“月月姐要不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月月怒了,把手里的卷子一摔,双手撑在桌上,说:“朱一格你是话痨吗?能不能闭嘴好好上课?”
“我在好好上课啊……我只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那我谢谢您了!”
朱一格笑嘻嘻说:“不客气……”
这样很多次之后,月月怒了,掏出手机给文野打电话了。
叛逆少年什么都不怕,但就怕他冷酷的表哥。
朱一格急了:“月月姐你怎么这样啊?怎么还告家长呢?”
月月不理他,打完电话,一脸坏笑地说:“文野马上就回来,你在这儿好好等着哦。”
朱一格想溜,月月和千湄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把他架住了,直接摁在椅子上坐好。
文野回来之后,立马把他狠狠收拾了一顿,真上手的那种,看得千湄肉疼。
朱一格从小被文野打惯了,虽然知道自己哥哥不会下重手,但还是故意龇牙咧嘴地叫疼,到处躲。
文野脸色一沉,说:“你不想好好学习,可以,那你今天就滚,以后都别再来了。”
朱一格听了这话,有点慌了,想要求饶:“哥……”
“南风不缺你一个,好的贝斯手多的是。”
文野向来说一不二,朱一格默了半响,说:“我错了……”
千湄安慰他:“就这最后一年了,你好好学习,我们在大学等你。”
为了留在梦想中的乐队,中二少年只好开始乖乖接受每天的补习课程。
千湄第一次作为南风的主唱登台,还是在co。圣诞节的夜场,人比平时还多了许多。
辉哥一边感叹着又得再找个驻唱歌手,一边暗搓搓期待着换了个女主唱的南风会是个什么模样。
要是原来喜欢看帅哥的姑娘们以后不来了,那他损失可大了。毕竟这世道他算是看明白了,男色当头。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姑娘们爱看帅哥,但也爱看美人。
特别是这美人还又冷又飒。
不是没有忐忑的,毕竟是第一次登台,千湄也怕自己撑不起场子来,辜负了其他几个人的期望。
好在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话筒,只是她不再弹木吉他了,只需要认真投入到演唱当中。
她半眯着眼睛,坐在高脚凳上,用一首柔和的《梦》开场。
“沉迷于五彩斑斓的幻梦”
“梦境中,恍惚间只见暗流涌动”
“当天地翻覆,海水逆流”
“是谁如尾生抱柱,不为所动”
“梦醒时分,倏忽间不见的又是谁的影踪”
“挡不住阳光侵蚀泪眼”
“恍然惊觉,不过是一场空”
“我以为可以永远沉迷于这幻梦”
“我以为可以永远沉迷于这幻梦”
……
……
柔和又迷离的一首歌,不再躁动的吉他声,连鼓点都比平时轻浅许多。
唱歌的人用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给台下的观众造了一个似幻似真的梦。
酒吧不就是醉生梦死的天地?
连来捧场的月月都觉得,虽然没有喝酒,自己的脑袋却开始有些不清醒了。
只有辉哥皱着眉头瞧着,这么欢乐的圣诞氛围,活生生被丫几个搞出了清明节的味道。
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不过还好这只是开场,后面的几首歌,逐渐过渡到了激烈又吵闹的摇滚乐,场子里越来越嗨,千湄也再坐不住,站起来用更高亢和明亮的声音,去带动整个氛围。
其实她的台风还不算太好,带着一些无措和青涩。
但她每次看向弹吉他的陆铭,或旁若无人执着于keyboard的文野时,还是自然而然就融入了他们的舞台节奏当中。
只有徐林晨,舞台节奏什么的完全不care,帅就行了。
一连五六首歌唱完,台下的观众也完全嗨了。
尖叫的,吹口哨的,欢呼鼓掌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快把千湄淹没。
在co试水了几次之后,下一步就是livehouse了。
不同于酒吧,livehouse的观众可都是实打实花钱买票来看演出的。
如果这部分观众无法接受千湄,那在酒吧效果再好也是白搭。
当灯光黑下来,演出即将开始的时候,舞台侧面还没上场的千湄,手心里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livehouse,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下面的观众。
她从包里胡乱扯出一张纸巾,擦干了手心的汗水。
然后深呼吸。
仍旧是熟悉的电吉他solo开场,伴随着陆铭一段技巧繁复的指弹,观众的尖叫声已经开始响起。
灯光打在坐在架子鼓后的徐林晨身上,他在炫目的灯光中,对着话筒说:“给大家一个惊喜。”
3秒钟的寂静之后,他说:“欢迎南风的新主唱。”
千湄就这么走到舞台中间的话筒前,简单的说:“大家好,我是千湄。”
下面的观众有些懵,这谁?
南风并没有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又燃又炸的前奏已经响起。
5秒钟后,穿透力十足的女声就突然钻进观众的耳朵:
“这世界无聊,所以你我无所谓”
“这世界太吵,那就把生活都荒废”
两句唱完,下面的尖叫声已经快掀翻房顶。
这声音……
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声音这么好听的摇滚少女?!
天降紫微星?
她说她叫什么?千什么?
一些追了南风好几次演出的观众还在懵圈当中,南风什么时候换主唱了?还换了一个这么强的?
不管了,是不是先尖叫再说?
也太t好听了!
比以前陆铭唱的还要好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是最好的认可,千湄用实力让观众知道了,南风的主唱到底该是什么样。
陆铭的嘴角浮起笑意,选她,果然没错。
瞧见台下观众反应的文野此刻却在想:以后写歌,可以再扩展一下音域,毕竟不是老陆来唱了,之前他唱不上去的音,有了千湄,倒是无需再担心。
徐林晨握着鼓槌的手依然稳定,他什么都没有想,只专心于面前的嗵鼓和吊镲,千湄不千湄的根本无所谓,只要他帅就行。
一曲完毕,千湄有点喘,也许是太紧张了,没有把握好发声的力度和气息。
她偷看一眼文野,悄悄平复自己的呼吸,怕又被自己师父教训。再来一遍发声练习,她可能就要废了。
几个人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开始下一曲。
一整晚的演出,唱了十多首歌。
进入到后半程,千湄已经完全不再紧张了。她和其他三个人一样,只是在享受音乐。
在有些炫目的灯光中,她看见舞台下面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脸上泛着激动的潮红,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每一份光都带着热爱。
演出结束后,观众陆续散场。
千湄在台下喝水,等着几个人各自收拾自己的乐器。
有几个还没离开的妹子跑了过来,带着些微的紧张和激动。
千湄以为她们是来找陆铭或徐林晨的,结果一个齐刘海的妹子径直跑到她的面前,激动地问:“女神你是刚加入南风的吗?”
千湄被水呛了一下,不太习惯“女神”这种称呼。
她尴尬地笑着说:“叫我千湄就行,我是南风新的主唱。”
齐刘海的妹子突然转过去对着自己的同伴无声尖叫:“天呐她好漂亮!”
千湄脸红了,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女生调戏。
齐刘海妹子又转过来,对着她说:“千湄你唱得真好!我太喜欢你了,以后我就是南风的粉丝了!”
徐林晨凑过来,蹲在舞台边上,笑着调侃千湄:“不错啊,第一次表演就有粉丝了?”
对着这么一个大帅哥,妹子们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说了几句“加油哦我们会一直支持你”之类的话,就笑着跑走了。
千湄对着徐林晨笑:“把你的嫉妒收起来。”
“嫉妒你?我有毛病?我的粉丝可比你这几个多多了!”
“那咱们走着瞧呗。”千湄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他。
帮千湄拿了包包的月月开心地跑过来,搂着千湄肩头,问:“怎么样?做主唱的感觉爽不爽?唱livehouse的感觉爽不爽?”
千湄认真想了一下,说:“挺爽的,我很开心!”
“这就对了!”月月重重点头:“以后你就要保持住这种感觉,迅速成长,成为万众瞩目的一代天后!”
千湄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少夸张啊!”
晚上回了宿舍,千湄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这好像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她的血液里植入了一种对音乐和舞台的热爱,那是在其他地方、做其他工作所不能拥有的,对生命感觉的无限延展。
好像从那一天开始,她的人生不再是一场终点确定、路径唯一的旅程,而是有了更多未知的可能性。
她终于明白,乐队意味着什么,南风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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