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湄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她走出去接。
电话里传来妈妈有些异于平常的声音:“千湄……你在哪儿呢?”
“我刚参加完音乐节,就在xx市,离家不远,怎么了妈?”
“你爸爸他……”方燕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有点说不下去。
千湄心一紧,问:“爸爸怎么了?”
“他前几天一直说胸闷,但过一会儿又好了,我们没太在意,今天下午的时候他突然呼吸困难,我叫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可能是肺栓塞……”
千湄对这个病了解不多,着急地问:“严重吗?”
“医生也不确定,说是还要看栓子的大小……湄湄,你能尽快回来吗?”
千湄:“好,我马上回来!妈你别着急,你先照顾着爸爸,我马上想办法赶回来。”
“你也别着急!”方燕马上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
等挂掉电话,千湄努力定了定心神,走回去说:“我家里有点事,要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陆铭见她神色有异,问:“发生什么事了?”
千湄摇摇头说:“没事,我先回去,你们继续……”
然后又转向文野:“师父把车钥匙给我,我去拿行李。”
文野站起来,说:“走吧,我跟你去。”
等千湄和文野出去,陆铭和徐林晨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千湄极力忍耐之下的惊慌。
陆铭站起来说:“今天要不就先到这儿?我们去看看千湄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黑白格的几个人应了,大家匆匆散伙。
走到地下停车场,文野问:“你家在江阳?”
千湄点了点头:“嗯,离这儿不远。”
“你现在就要回去?”
“对。”
“家里怎么了?”
千湄强装镇定,淡淡地说:“我爸生病了,我得赶回去。”
文野看她脸色就知道不是普通小病,又问:“这会儿快九点了,你怎么回去?”
千湄摇摇头:“不知道,找个车吧。”
“不安全。”
“没事,这里我来过,知道哪里可以打到车……”
千湄正从后备箱里拿行李的时候,陆铭他们都到了。
文野对着陆铭轻声说:“她爸病了,得赶回去。”
陆铭走过去一把按住千湄拿行李的手,说:“别拿了,我们开车送你回去。”
千湄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回家吧。”
陆铭没放手,说:“别犟,这么晚不好找车。”
徐林晨也过来拉她:“走吧,我们就当去你家那边玩儿一趟,反正闲着没事儿。”
朱一格也帮腔:“对呀千湄姐,我也没去过江阳呢……”
千湄低着头,努力忍住眼眶里泛出的涩意,喉头哽住。
文野帮她把行李放好,说:“走吧,我没喝酒,我开车,你放心。”
几个人上了车,文野马上启动,很快出城上了高速。
千湄坐在后座上,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肺栓塞的情况,一颗心揪了起来。
她死死抓着手机,一滴一滴的眼泪无声滚落。
坐在旁边的徐林晨拿出纸巾递给她,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别太担心了,现在医疗水平多发达呀。”
千湄用力点头,但那眼泪却始终忍不住,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陆铭回头看了看她,一双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千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们面前流泪,表现出如此脆弱的样子。
一路静默无言,千湄每过一个小时,就给妈妈打一个电话。不敢打得太频繁,可心里又放不下。
文野开得很快,两个多小时赶到了江阳,但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对千湄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赶到医院,千湄等车停下,什么也顾不上,就往医院大楼里跑去。
几个男孩子停好车,跟着她狂奔而去。
等到了病房门口,医生正在跟方燕说话。
“检查结果出来了,栓子比较大,只做溶栓可能不行,要考虑手术……”
方燕重重点头:“好的好的!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老公!”
“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我们马上准备手术……不过……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先说,以防万一……”
方燕身体一软,又强撑着站稳,千湄跑过来抱住她:“妈我来了,你别怕!”
医生对母女俩点点头,说:“手术准备做好了,会有护士来推他去手术室,你们先等一等。”
方燕:“好,谢谢医生!”
医生走了之后,方燕泪眼朦胧看着千湄,说:“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你爸。”
千卫国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气息粗重。
千湄握住他的手,说:“爸爸,我来了,你还好吗?”
千卫国努力睁开眼,说:“湄湄来了……我没事……你放心……”
千湄的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视野变得朦胧,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说:“爸爸,没事的,等下做了手术你就好了。”
千卫国:“你这么急……急着过来……吃饭了吗?”
“吃了的爸爸,我吃了的。”
“好……吃了就好……”
千湄:“爸爸你先休息一下,别说话了……”
千卫国轻轻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千湄死死握着他的手,就保持着半弓着身子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陆铭给她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病床边。
方燕注意到他们,问:“湄湄,这是你朋友吗?”
千湄点点头,说:“我们乐队的朋友,他们送我过来的。”
方燕努力对他们笑笑,说:“麻烦你们了……”
徐林晨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说:“没事的阿姨,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跟我们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陆铭:“没事阿姨,你不用管我们……”
千湄转过头对文野说:“师父要不你们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吧,今天也累了,我和我妈在这儿就好……”
文野对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陆铭看这么多人挤在病房里也不好,对文野说:“我留在这儿,你们三个先去附近找个酒店,有事我叫你们。”
文野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好,那我们先走。”
要进手术室之前,千卫国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清明,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他拉着千湄的手,说:“湄湄……以后你和妈妈要好好的……”
千湄哽咽着:“爸你说什么呢……别说这样的话,我和妈妈等着你出来……”
千卫国努力对她笑笑,又极费力地转过身去拉住方燕,说:““燕子……湄湄……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母女俩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燕摸摸他的脸,说:“能嫁给你,我才是最幸福的……”
千卫国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这几年让你们受苦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湄湄……以后你要坚强,要好好生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千湄点点头:“爸爸我会的,你放心……”
“要……要随心而行……明白吗?要随心……”
“嗯!”
“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千湄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点头。
两个护士把千卫国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千湄握着妈妈的手,母女俩都还在哽咽。
陆铭把她们带到椅子旁坐下,千湄搂着妈妈的肩,努力忍住眼泪,死死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文野他们去而复返,给母女俩带了热的牛奶,徐林晨哄着她们喝,但千湄怎么都喝不下。
医院的白炽灯亮而晃眼,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周遭一片寂静,偶尔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也都是轻轻的。
终于,两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母女俩马上跑了过去。
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医生问:“是千卫国的家属吗?”
“是!是!”
“对不起,患者手术过程中突发心律失常,我们虽然全力抢救,但还是没能挽救患者的生命……患者已于凌晨四点十二分去世,请节哀……”
医生的声音渐渐微弱,千湄什么都听不见了。
方燕的身体一软,彻底跌坐到了地上。千湄抱着她,嘴巴里喃喃自语:“妈妈,没事,没事的妈妈……”
恍惚中,好像有人搂着她们,半抱半扶地带到了椅子上坐下。
她还是死死拉着妈妈的手,脑袋里嗡嗡的,只回荡着爸爸走之前那句话。
“湄湄……以后你要坚强,要好好生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她要坚强,她能挺过去的,她要照顾好妈妈。
可是……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一小会儿,好像又很漫长……
文野走到千湄面前蹲下,带着疼惜对她说:“千湄……去看看叔叔吧……”
千湄的神识被唤回了一些。
她用手臂抹了一把红肿的眼睛,转过头对已经哭得脱了力气的方燕说:“妈妈……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们去看看爸爸……”
千卫国的面容很安详,甚至比平时还要安详。
自从坐上轮椅,饱受着残躯废体和后遗症的折磨,他早已经千疮百孔。
此刻,也算是得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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