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个虎背熊腰身长七尺,手握破天戟,头戴笠帽的大汉走过来。他肤色古铜,一笑之下最明显的就是一口白牙。
此人正是袁舒喆,当朝大司马袁文昊嫡出的小孙子,袁家这一代的独苗苗,按理说应该宝贝疙瘩一样宠着长大,可如今却硬是长成了这副糙汉模样。
袁文昊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着先皇征战沙场,一身荣耀,虽然后面这十几年他主动交出了兵马实权,但是也赢得了先皇和当今圣上的信任,如今高居三公中大司马一职,身份显赫。
他曾说过:“我袁家的男娃娃,要靠自己立起来,多摔打摔打没什么不好,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才能长成有血有肉的汉子!”
袁舒喆的父亲这些年都未再有子嗣,也就是因为当年随大司马在外征战时伤了身子。
好在袁家小子争气,十四岁隐姓埋名的跟着陆老将军去了东部镇守边关,一呆就是八年,靠着一身祖传的硬功夫在军中混出了不小的名头。
直到去年武举人开设科考,他这才回京赴考。
开考前,沧澜熙命人偷偷送了条子,上面写了两个字“藏拙”,最后武状元被曹家小子曹鲲得了去。
曹鲲出自郎中令曹家,曹家掌管着十五万禁卫军。
袁舒喆只考了个榜眼,右扶风胡岑嫡次子胡绍华为探花郎,看来当时沧澜熙的条子还是看进去了。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朝堂上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各成一派,各方势力隐隐浮出水面,沧澜熙亲身经历过上一次的夺嫡之争,深谙其中亦虚亦实的道道。
是以他跟袁舒喆,陆老侯爷当年的恩情一直隐于暗芒之下,虽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从不走动。
如今袁舒喆归来,有些早早部下的局,也是时候收网,只待一个时机。
原本还想着如何避开耳目,约袁舒喆单独见面,没想路上刚巧遇见,这事便再好不过。
听着这痞气十足的话语,沧澜熙的嘴角浮出淡淡笑意,多年不见,抬眼望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如今不仅没有了纤尘不染的白衣胜雪,一身灰扑扑的不说,还满脸的络腮胡子。若不是知根知底,哪里看的出这便是那个二十出头的袁家小公子?
随着眼前的大汉一同走来的还有十三个冥卫,本来是准备上前行礼,沧澜熙却抬手制止了。
“人多嘴杂,难得能清清静静见上一面,走,找个地方,打点野味去,少整这些没用的虚礼。”说着翻身上马,一转马头向丛林深处跑去。
袁舒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也不含糊,翻身上了名叫“追风”的汗血宝马,跟着往丛林深处跑去,背后的冥十三骥也依次上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转眼傍晚,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在山洞一角,篝火上架着两只烤焦的兔子,肉表面的油渍随着晃动的火苗滴渐在木炭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酒足饭饱后,两人都有了倦意,如今天色不早了,沧澜熙理了理袍袖,准备站起身:“这地方不错,你军营混久了,有事没事出来打点野味,应该再自然不过。”
“怎么,你被盯的这么紧?像以前一样联系都不行了?”袁舒喆有些差异的抬眸。
“凌京城的局势会越来越紧张,二皇子最近跟中大夫令潇平走动的多,潇平掌管皇宫守卫,手上十万兵马,皇上口中不说,心中却开始对潇家不满。
五皇子手里除了宫家,还抓着少府吕家,那可是皇家的私库,皇上这两个月从未主动踏进过椒房殿,倒是往曲昭仪的椒风舍跑的勤快,大有扶持七皇子的架势。
可是无论是五皇子背后的宫家,还是七皇子背后的曲家,手上如今都没兵权。南边的仗眼看着也快打完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急着让你回来。”
“行啊,明白了,回去我会跟祖父商议,一切就等你的时机。”
此时袁舒喆已经收起一脸玩世不恭的痞气,眸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有些事他志在必得。
眼见沧澜熙往山洞外面走,他也坐正身子,似不经意的调侃了一句:“行啊,半年没见媳妇都娶了?”
沧澜熙闻言脚步顿住,眼中酝酿出一抹复杂。
终于还是问了。
他微微侧着头,一时没答话,袁舒喆也没有催促,因为他的眼神同样复杂。
那一年尚未及冠的九皇子偷偷约了丞相家的曲小姐,在城外东华寺见面,为了不被家人发现,曲小姐支开了随行的侍卫。
可是没到山脚下就遇到了一伙逃荒来的混混,混混们见色起意,正预备将人掳走,却撞见出门上香的袁舒喆。
那时的他只有十四岁,个子不高却一身挺拔,他出身武学世家,三岁启蒙学武,五岁熟读兵法典籍,气度不凡,正是宁折不弯的年纪,难免目下无人。
以为凭着自己的见闻和一身本事便可无往不利,见到有歹徒欺负弱女子,二话不说带着侍卫就上去打。
可是跟混混动手,人家哪里会跟你讲章法,一群人一起上,虽然不会打,但是仗着人数多,直接胳膊腿的死命抱住,任你天大本事,没使出来就让你动弹不得。
接着,哪里疼打哪里,你不是好看吗,专门照着脸上打!
你不是英雄救美么?
毛都没长齐呢,衣服扒光了,咱们让美人好好瞅瞅,什么特么的狗屁英雄!
那一刻的屈辱和混乱深深的刻印在了曾经一向自命清高的少年心里。
真的动起手来,他才明白没有家人庇护下的厮杀究竟是怎样的残忍和丑陋,他的花拳绣腿,纸上谈兵,都太过自以为是。
现实的战场没有那些个技巧章法,哪里痛就往哪里打,再难看的招式打赢了就是道理,打输了就是一条命。
那是他平生以来的第一场战役,输的一败涂地,身上的力气没了,他却倔强的咬着牙关,哼都不哼一声,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廉耻和坚持,绝不能丢了祖父的脸。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死的时候,突然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清月戰所向披靡,转眼两个混混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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