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联欢会如约举行,陌言被赵顺、刘贵围着。陌言公子一直戴着面具示人,年结会最后那句:从未说过紫微阁是苍陵的,让很多人猜测公子或许来自东幽。
可这两人都是他的暗卫,深知他的真实身份,陌言只用一句:东幽、苍陵终有一战,身为陆家人,怎可不早做布局,就将两人摁的服服帖帖了。
门主做的久了,他们差点忘了自己的出身,他们可是陆家的暗卫,怎会不明白陆大司马多年夙愿。
如果能够提前布局,到时候里应外合,说不定真能一举拿下东幽,那时紫微阁也好,陆家人也罢,将会是不世之功,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干就完了!
主子果然想得多,看得远啊!
这样看来吴辰那小子倒也顺眼了不少。既然顺眼了,那就得趁着今天多喝两杯,于是吴辰这一夜吐的死去活来,直到多年后都不敢再沾半滴酒。
言端身子不好,饮酒不多,早早就回了自己院子,很快联欢会进入尾声,场面陷入混乱和癫狂的状态,每个人都在尽情的喧嚣着多年来胸中的郁结,扬眉吐气的畅快豪饮。
陌言没有阻止,只留了一批清醒的侍从,最后送每人各自回房,避免发生混乱,便也离开了。
路过言端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的箫声,知道人还没睡,就顺便进去看看,打发了小顺后,言离侍候在身旁,陌言摘下面具攀谈了起来。
“明日你便先回府,齐嬷嬷都念叨你很久了,六斤也盼着你回去呢,他最开始帮我做事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你,如今可出息了,不比你这个哥哥差。”
言端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不同于一贯的淡然、儒雅,这个笑容很亲切。
“属下知道,您的伤……”言端望向陌言脸庞,欲言又止。
他已经回来些时日,一直没有回王府,也没有见家人,就是为了等陌言,如果早早回到王府,他只能住在外院,或者齐嬷嬷家自己的宅院,反而得不到消息,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瞧瞧,疤都没了。”他说着将脸侧着凑近一些,香风浮动,言端的心神跟着一动。
“回去,不要提我的身份,紫微阁的事可以简单说说,就说是王妃介绍你去紫微阁谋事,还拜托阁主对你多加照顾。”
“好。”
“走之前帮我做件事,金门何长老,跟他聊聊,他有心结。”
“你也看出来了?”言端意料之中的回道。
“当然,有点血性的都会不服吧,不过他应该输的心服口服。”陌言下了定论。
言端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那么规矩,你可不是个规矩的人,怎么样这一年虽然辛苦,可还过得憋屈……手腕不错吗!我看牧长老、曲长老如今对你可是服服帖帖的。”妙兮轻松地打趣。
言端笑的亲和:“很辛苦,辛苦的都忘了憋屈。”只是心中惶恐,怕辜负了你的信任,幸不辱命。
“说的我好像多压榨你一样,当然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妙兮抬手,拇指和食指笔画了个小缝,一双水眸灵动的紧。
言端没舍得挪开视线,笑意更深了。
“行,尽快回家吧,欢迎回家。
我还要呆几日,明日准备会会封家那位大公子,东幽的布局你若空时,也可指点指点吴辰,他还有些放不开。”
“那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公子不必担心,吴家族学可不缺好夫子,他,更是宋议亲口承认的门生。”言端淡然的说道。
紫微阁的消息由星门收集,门下弟子根据级别等级调阅,门主拥有最高等级,除了副阁主、阁主专门锁定的消息外,其他的都可以调阅。
“难怪你会出面替他说话,成,你看着处理,我先回了,今天真累啊!”
会议前发生的事,早有人一五一十的报给陌言听,毕竟吴辰想要立足东幽,借用的正是火门的海盐,提前知道言端对他的看法也是疏通关节的关键。
陌言戴上面具,背影笔直的走出院子,独留言端。望着那离去的身影,淡淡出神……
一夜的大雪,一直到晌午时分都没有停的迹象,宿醉一夜的紫微阁长老们,有的已经带着年终分红收拾行装,准备回到自己的驻地,陌言整理好自己,带着言合来到紫微阁一间雅致的客房。
一进门便看到案桌旁,青褐色外袍内一身儒雅白衫的男子,正一手执笔在宣纸上勾画,他身旁随侍的小厮在看到陌言后,并未急着打招呼,而是放下手中的墨石朝着陌言的方向拱手一礼。
正在作画的大公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陌言的方向侧过脸,温润的水眸含笑着朝他望来,轻轻一个点头,停顿,之后便低着头继续手中的画。
“陌言公子随意,稍等慕程片刻,笔悬上茶。”
笔悬颔首,走向一旁的碳炉前,准备提水。
言合忙开口到:“不必劳烦,在下来,我家公子不喝这种茶。”说着他便接过随身侍从手中的琉璃盏,亲自去给陌言泡花果茶。
听到对话,大公子抬眸看了一眼言合手中的琉璃盏,不动声色。
陌言则是走到大公子桌案前,认真的端详起纸上的画。
好一支迎着风雪怒放的寒梅,他虽然不懂水墨画,可也能从画中看出这株梅花的傲然,花瓣内敛却红的张扬,即便风雪无情,却依然娇艳绽放,看的出那不服输的铮铮铁骨!
似美人独行与沧桑中,淡然回眸时迎向风雪的微笑,美得让人炫目。
陌言不自觉的也淡然一笑,抬手轻推鼻梁上的面具,掩饰不经意间的失神。
这个动作却恰巧被刚刚收笔的大公子捕捉到,他一向温润从容的表情倏地一滞,很快恢复如常。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公子,陌言不懂画,都觉得你的梅花傲骨,即将踏纸而出了!”
“哦?陌言公子这话,可不像不懂画。”大公子放下笔,两人分别落座。
“紫微阁的梅花开的好,昨夜大雪又正好应景,慕程闲来无事,便折了几支把玩。”
紫微阁的梅花?这是在比喻自己有四君子的风度吗?不过自己把他晾了三天,“闲来无事”的大公子果然还是含蓄幽雅的挑理了。
“这几日阁中事务繁忙,让大公子久等了。”
“适逢年关,怕只有慕程这样的闲人得空,倒也刚好与金门凤兰城长老李豪,汝南郡长老何代多聊了两句。火门的海盐和琉璃真是个好东西,可惜未得机缘遇见火门门主言端公子。”
稍一停顿,笔悬此刻刚好端来茶水,陌言的视线一下被他手中的乳白色瓷具吸引。
那小小的茶盏上竟雕画着精致的天青色竹林,这是什么手法,他从未见过,当今世上一个这等颜色的白瓷茶杯,怕只有汝南六大千年世家中排行第五丹阳纪氏的纪鼎丰能够出产。
而上面的天青色竹林色泽均匀,画质细腻,定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一套茶具,少说要千两白银,只怕还有价无市。
千年世家的接班人,果真活的精致啊!
陌言不动声色的垂眸,想起初见大公子时的印象“沽名钓誉”……
“哦,天下闻名的大公子出身六大千年世家,难道也会看得上咱们商贾那一套?倒是让陌言意外。”
封慕程像是没有听出陌言语气中淡淡的讽意,开口解释到:“封家嫡系自迁来苍陵凤兰城,家族行商于百姓衣食住行上均有涉猎。
慕程堂叔封泽崇曾言,封家虽出自书香,然,天下百姓均离不得柴米油盐,文人所求不过国泰民安,终是以民安为本。
与其一味将文墨束之高阁,不如瞧瞧百姓一日三餐。是以这次慕程就是来像阁主讨教下一日三餐的。”
“呵,讨教?大公子折煞陌言了,我只是个商人,比较爱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金门的收益只怕不足两成,却是紫微阁最大的门户,火门的人数只怕不足其一成,可见陌言公子的爱财之道还真是普度众生啊!”
这句话让陌言不禁正视对方:这么快就能发现火门和金门,在营收和人员数量上的不对等,不愧是封家未来的当家人,也没那么华而不实么!
“陌言倒是常去封家的鸿宾楼,装潢摆设独树一帜,都足以彰显封家底蕴,这样的排场又何必因迁就紫微阁作出调整?”
“陌言公子太过谦虚,紫金福香如今开遍大江南北,鸿宾楼就是有样学样都望尘莫及那每月的新品。
是问这样的行商手段,鸿宾楼还能支撑几日,只怕没多久鸿宾楼后厨的师傅都要跑到对面坐堂了。
封家之所以能传承千年,并非多么优越,不过就是在一次次艰难中更加清醒,做出顺势而为的判断,封家看好紫微阁,为盼能成为第一个与陌言公子携手共进的家族。”
封慕程的话可谓给足了陌言面子,封家是什么体量,紫微阁才短短一年,携手共进?
只怕封家想吞了紫微阁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大公子却愿意将封家的姿态摆的这样低,态度坦诚的让人挑不出理。
只有陌言自己心里清楚,紫微阁行商的手段就犹如蝗虫过境,究竟带着怎样的侵略性,他在打一个时间差,一个所有世家大族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差。
而如今他格局已成,只要没有国家级的行政体系介入打压,再过一两年,只怕想打压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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