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家。
兰陵萧家在六大千年世家排行首位,雄厚的家族底蕴让各国皇室忌惮,因此向来被掌权者奉为上宾。
这次潇家支持二皇子篡位,彻底触怒了苍陵帝。潇家潇平这一嫡支以谋逆罪论处。
这样的重罚在整个千年世家的历史上也没有几次。
潇平被拿下后,随潇逸恒一同关进京兆尹大牢,曹鹏查抄潇府,九王爷率兵追捕在逃余孽,但潇家人太多了,且与苍陵、东幽、北黎、南庭各国都有牵扯,关系十分复杂。
苍陵帝心里清楚,所以即便当时在怒,谋逆这种重罪也只判了潇平这一家。
九王爷清楚皇兄息事宁人的个性,他对外向来主和不主战,可潇家这次应该吃点教训。
否则京郊大营的兵白死了,九王府的仇还怎么报,那五千具尸体代表的不只是九王府的愤怒还有潇家的藐视!
可惜潇家人员复杂,一时半刻很难甄别嫡支、旁系,唯恐迟则生变,九王爷没等潇家人全部追回,先在菜市口斩首了潇平、潇逸恒等主要人犯。
正月初十,还沉浸在儿子谋逆悲痛中的苍陵帝,突然收到东幽兰陵潇家家主的信函,愿意用东幽边界一座金矿,苍陵境内的三十家店铺,外加八十万两白银保下潇平一家的性命。
苍陵帝果然动心了,可是当他将老九叫到御书房商议的时候,潇家人已经被斩首,整整三百零六人,这还是老九放水的结果。
“皇兄,臣弟也是觉得,都杀了不好,潇家牵扯的人太多,杀了潇平一家足以看出咱们苍陵的态度,千年世家又怎么样,还能枉顾国法,任其谋逆?
那是不是这皇位他们说是谁就是谁?
又或者潇家对皇位也有觊觎?!”九王爷一派正气凛然。
堵得苍陵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主意越来越大的弟弟,心中的怒气发不出来,一家子都杀气太重。
听说初二宫变那夜,九王府门前死了五千多人,九王府却纹丝未动,甚至那些人怎么死的没人说的清楚。
老九究竟在府里藏了多少人,这些人里有没有他的私兵?陆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说别人谋反,照他看这一家子都要反了!
此时苍陵帝丝毫不记得,每次生死危机时九弟挡在他前面的样子。
没有信任没有感激,只有做多错多的埋怨,以及深深的防备。
苍陵帝眼神中的猜疑再次让沧澜熙心寒,兄弟二十多年,再艰难他也没有想过反。
哪怕看不上皇兄的中庸之道,
哪怕被一次次推出去当枪使,
哪怕当年皇兄让他忍下夺妻之恨。
他始终记得他们是亲兄弟,既然他爱权谋,他便替他掌兵,当年北黎来犯时百废待兴,如果当时的苍陵再强大点,自己手上的兵再多些,应该就能打回去的。
所以他始终执着于笼络军权,什么硬都没有拳头硬好使。
至于那个位置,皇兄身子不好,自己还年轻,等他百年后再跟皇子们论长短吧,若是真遇上个懂事的,他做个摄政王也不是不行。
可是刚刚皇兄眼中一闪而逝的是什么?杀意么?
这样的认知深深刺痛了他,真的不能兄友弟恭到百年吗?
皇家真的不会有亲情吗?那么爱情呢?
突然想到了妙兮,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沧澜熙心慌。
“九弟行事,当真是雷厉风行!不过潇家不是还没有被全部缉拿归案么,怎么人都已经被斩首了?朕倒也是头回听说这斩首示众,还可以分几波的!”苍陵帝有些阴恻恻的说。
“潇家的人多,事非也多,臣弟实在人手不够,京郊大营的兵要守宫门,要四处追人,又要看守人犯,日防夜防的实在麻烦。
反正皇兄你已定了罪,到不若及时将人犯砍了,一了百了,也免得夜长梦多。”
“朕记得皇城守卫剩下的十一万人马,都被你收编了吧?这还不够?!”
“之前的皇城守卫还在一一排查,短期内怎么敢用?”
“好,就算那些人不用,潇家的人是被关押在京兆尹衙门吧?怎么还用得着你的人亲自看守?”
“京兆尹的赵司和新上任才多久?潇家在凌京又有多久!根基多深?
臣弟怕他不清楚情况,再被人钻了空子。白瞎了兄弟们连日来的辛苦,当然得派人盯着。”
苍陵帝昏黄的双眼眯起:“好,好!九王爷这两年做事越发有自己的主意了,也越发会替朕办事了,该办的事你替朕办了,不该办的事你也做主办了。”
苍陵帝向来跟他兄友弟恭,如今“九弟”也不叫了,这是终于不打算演了么?
沧澜熙收起刚刚漫不经心的态度,眉目微垂,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你三番两次的拒婚也就算了,容康和容承的争斗你哪次不掺和一脚?
一趟西南之行,朕的国库欠下三百万石粮食,你倒是收获万民归心。
如今京郊大营二十万,皇城守卫十万兵马,你倒底打算意欲何为?!”
“臣弟意欲何为您不清楚么?”沧澜熙直视着苍陵帝,眼中是不想再压制的怒火。
“八年前,北黎镇北王攻打凌京城的时候,您说过什么?
九弟,等等,等为兄坐稳这江山,一定给你足够的兵马粮草,帮你把女人抢回来!
六年前,臣弟自请镇守北黎边界,那时,您说过什么?九弟,再等朕两年,苍陵刚刚稳固,等他再强大些,如今朕的凌京城如何离得了你?
两年前,臣弟再次请旨,可是,您却给臣弟下了赐婚圣旨!
皇兄,八年了,臣弟等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难道您不知吗?!”
“所以,你就挑拨容康和容承内斗,花光了朕的银子,随意斩杀了潇家?!”苍陵帝声音激动!
“皇兄,您两个儿子生在帝王家,他们内斗是因为野心,不错,臣弟是加了把火,可那不正是您想看到的吗?
宫家跟曹家明明在议亲,宫成娇怎么就突然得了赐婚圣旨?您心里不清楚?”
“那是她求朕,朕念她仰慕你多年!”
“那皇兄为何不早早将她许我为正妻?”
“你!”苍陵帝气急败坏,“平妻怎么了?还委屈你了?!别跟朕说是因为陆家那丫头,你刚刚还跟朕说要打北黎!”
皇兄一到关键时刻就东拉西扯,当自己还是孩子一样糊弄,沧澜熙心中苦涩。
是否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会变得自私、凉薄,你亲手把臣弟推进漩涡,还要责怪臣弟为何没受伤?
终究不再是闯了祸替自己挨罚的兄长了!
不该奢望,是自己明白的太多了。
“皇兄,那是夺妻之恨!
呵呵,当年为了皇兄,臣弟忍了。
是您亲口答应臣弟一雪前耻,就算如今没有嫣儿,这耻辱难道就可以忘记么?!
妙兮是您亲自下旨,臣弟明媒正娶的妻,她被人羞辱,你还让臣弟忍?!
怎么忍!!!
五千士兵,趁着臣弟不在,杀上家门,差点灭了九王府。
还忍?
你教教臣弟,怎么忍……”
苍陵帝冷哼,并不说话。
完全不想讲理了……
“皇兄,你儿子的争斗由来已久,不是臣弟挑拨,也不会因为臣弟挑拨而有变化,臣弟只是将证据交到对方手中,没劝过一个字,想如何做都由他们自己选!”
“你的意思是朕的儿子自己不争气,跟你没关系?”
“他们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没人逼迫,您也清楚,没被冤枉!”
哼,苍陵帝再次冷哼!
“西南赈灾,朝廷无钱无粮,您让臣弟刚出正月就离家。
臣弟自问兢兢业业,没有任何私心,至于花光了国库,国库早就光了吧!
呵,臣弟倒想问问,如果不是吕家、宫家贪墨,国库至于空虚,拿不出银子赈灾?
臣弟至于绞尽脑汁四处奔走,倾尽家产,低声下气的跟世家百姓借银子?”
苍陵帝知道老九说的对,但是此刻他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生气,想将身上的责任丢给另一个人!自己成为那个指责者!老九就是那个被指责的人!
“至于潇家,潇家谋逆!这样的罪,杀三百人都算网开一面了,皇兄有什么好为难的!
就因为潇家几句话,施舍些银子,咱们苍陵就要妥协?放人?
皇兄,我苍陵何时如此软弱可欺了?难道咱们整个苍陵还怕他一个世家?!
呵呵,东幽潇家更怕我苍陵的怒火吧!
想拿钱换人,可以,潇家在苍陵还有庶出、旁支几千,这些人潇家还要么?如果不要就杀了,如果要,条件一分不能少反而该往上加!”
“好,好,你厉害!越来越厉害,兰陵潇家你看不上,九王府连九王妃都会赚银子,当然看不上他们施舍的银子;
东幽的使臣你也不放在眼中,除夕宫宴当着朕的面公然就敢约战;
北黎你跃跃欲试说要去打,说了好几年,朕当年是答应过你,可是你也不看看,上郡年年雪灾,束鹿一到冬天大大小小战乱不断,国库哪年充盈过。
尤其是今年,西南的旱灾刚过去,国库空虚,无钱无粮,上郡又遇大雪!昨儿刚到的折子。”苍陵帝说着将手边的一个折子扔给沧澜熙。
“如今雪已三尺,还在下。
而且朕听说,今年的牛羊本是丰产,却有五成被你的好王妃早早买走了,如今你九王府的火锅倒是开到南庭去了,可是北黎的牛羊供应不上,束鹿边境的冲突越发多了!
呵!上郡今年的雪灾朕已经够头疼了,这种情况下,不忍耐,你要去打北黎,朕倒也想问问,怎么打?
朕也不想忍,可是不忍能行吗!”
北地大雪,九王爷知道,可是妙兮定走了五成牛羊,这倒是头回听说,那么多的牛羊都去哪了?
苍陵帝可能不清楚,但他知道火锅店卖不出那么多的肉。
九王爷正想着回去好好问问妙兮,就听到苍陵帝又接着道:“你说朕看重潇家赔的银子,朕能不看重吗?至少可以解决北地的燃眉之急。
可如今潇平一家被你灭了,你说能跟潇家要来银子,你就去要,要不下来,北地雪灾的银子你出!”
这句话让沧澜熙震在当场,这就是昏庸么?
皇兄老了,不讲理了,软弱、糊涂,甚至无耻。
不管他之前说了什么,解释了多少,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九王府出银子吗?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可是此刻,他的内心已经没有愤怒,余下的只有悲哀……
皇兄,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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