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首先进入举证环节,率先起身的控方证人是雅尼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的下摆,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了证人席上。

    戴着眼镜的控方律师站了起来:“雅尼斯警长,是您第一时间前往现场发现了被害人吗?”

    雅尼斯点点头:“是的,埃里克斯先生。”

    “那么,请您描述一下你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场景。”

    “好的,”雅尼斯点点头,“一周前的下午……”

    “不好意思,请您说明一下具体时间和日期。”埃里克斯打断他。

    “八月三日下午三点左右,我受埃尔维尔斯先生邀请,来到他家里商量治安有关的事宜,”雅尼斯微微有些不高兴,“在我们洽谈正欢时,我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大概出现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下午四点左右。”雅尼斯回答道。

    “好的,请您继续说下去。”

    “我立刻赶到楼下,来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接着,我在一楼埃尔维尔斯的书房里看到了伊万,他正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德烈,安德烈的身边有一把沾着血迹的刀,脖子上正不断流着血,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当时现场还有谁吗?”

    雅尼斯答:“除了伊万,没有别人了。”

    身后的观众席隐隐有些骚动,但随着埃里克斯的继续发问,骚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接下来你做了什么?”

    “身为一名警长,我当然是立刻对现场进行了保护处理,并以最高嫌疑人的名义将伊万控制住。接下来,通过采集伊万的指纹并与刀上的指纹进行对比,我发现二者完全一致,因此,我立刻将伊万关进了监狱。事情就是这样。”

    “谢谢你。”埃里克斯说完后,对法官席上的法官点头致意,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辩方律师,你有问题吗?”法官的语气中隐隐有些警告的意味。

    楚越站起身,微笑道:“当然有。”

    接着,在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下,他平静地对雅尼斯说:“雅尼斯先生,想必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警长,您一定将所有证物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了起来,不知我是否能看一看呢?”

    雅尼斯冷冷地看着他:“当然可以。”

    随后,法官派人将本次案件的证物都呈上了法庭,其中有那把杀人的凶器、伊万沾血的衣服、几颗珠宝和各种检查报告。

    雅尼斯微微放松了些,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律师先生,你可以仔细看看检查报告,刀上的指纹确确实实是伊万本人的,他衣服上的血迹也无法抵赖,这些证据想必已经能充分说明问题了吧?”

    楚越走到了摆放证物的台子上,隔着透明的袋子,他拿起伊万沾血的衣服——衣服的袖口上沾染了少量暗沉的血液。

    他又拿起检查报告翻阅了一下,突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他重新走到雅尼斯身前,微微一笑:“雅尼斯先生,想必您一定检查过安德烈的尸体吧,那么请您告诉我,除去大腿上的刀伤以外,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势?”

    雅尼斯阴沉不定地看着他,缓缓回答道:“有,他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身体上也有许多淤青。”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伤了吗?比如其他位置的刀伤之类的?”

    “我确定没有。”

    “谢谢您,”楚越笑了笑,“请您描述一下他脖子上掐痕的具体模样,是一只手的掐痕,还是两只手的掐痕?”

    “这和他的死亡根本没有关系,他的死因是……”

    楚越打断他:“回答我的问题。”

    雅尼斯声音一滞,脸色更加阴沉:“是两只手的掐痕。”

    楚越微笑着点点头:“在您听到安德烈的叫声后,您立刻从楼上赶到了楼下,我可以认为,您花费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吧?”

    雅尼斯傲慢地点点头:“当然。”

    “请您回答‘是’或‘不是’。”楚越说。

    雅尼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个“是”。

    楚越的语气很温和:“人在被死死掐住脖子时是无法发出声音的。如此说来,安德烈发出那声惨叫一定是在伊万松开他脖子后,被刀划破喉咙之前。所以,现场的情况是,一个清醒的人,在一分钟之内因为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是这样没错吧?”

    雅尼斯缓缓露出一个冷笑:“如果你认为不可能,那你就错了,人在被刺破大动脉以后,是有可能……”

    “谢谢您,”楚越立刻打断了他,“您的意思是说,伊万先是狠狠掐住了安德烈,但是又松开了他,结果在安德烈发出惨叫过后,伊万立刻用刀划破了他的颈部大动脉,造成他失血过多而死亡,对吧?”

    雅尼斯额头上隐隐有些反光:“没错。”

    楚越笑了笑,走到书记员桌子前,指着他面前的笔记本的某处,微笑着说:“请您从这里开始,向所有人朗读一下刚刚我们说的这段话。”

    “‘……伊万立刻用刀划破了他的颈部大动脉,造成他失血过多而死亡,对吧?’”书记员的声音有些慌张,“雅尼斯先生说,‘没错’。”

    “很好,”楚越走回了辩方律师席上,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姿态放松而笃定,“雅尼斯先生,我再次向您确认一下,安德烈的死因是被划破了大动脉,结果流血过多而亡,没错吧?”

    雅尼斯额角微微有冷汗流下,他艰难地开口:“……没错。”

    楚越微微一笑:“我恰好懂得一点医学知识,由于血管内部的压力大于外界,因此人在被划破颈部大动脉时,血液会从伤口大量喷出,甚至能喷到一米以外的地方。”

    “如果伊万在近距离划破了安德烈的颈动脉,那么他的衣服会瞬间被大量血液浸透,并且衣服周围会有呈飞溅状的零星血迹。”

    望着雅尼斯铁青的脸色,他的笑容依然很从容:“那么,为什么伊万的衣服上的血液不仅量少,而且集中于袖口,但衣襟上却没有任何大量飞溅的血液呢?”

    法庭内部陷入一片死寂。

    雅尼斯脸上的横肉仿佛都诞生了自我意识一样,开始不规律地起伏着,他的脸色更是极为难看,配合着他痉挛的肥肉,活脱脱一张会动的丑陋面具。

    楚越微笑着对法官点头示意。

    法官这才意识到楚越的询问结束了,他的脸色并没有比雅尼斯好到哪去,深吸一口气后,他宣布庭审继续。

    雅尼斯失魂落魄地走了下去。下一位上来的证人是埃尔维尔斯,趁着他宣誓的功夫,路安忍不住偷偷跟楚越说了两句闲话。

    “真有你的,”路安将手挡在面前,偷笑道,“你看雅尼斯的脸上的横肉,像不像一头待宰的猪?”

    楚越轻轻笑了笑,问道:“你要不要来对付埃尔维尔斯?”

    “那还是算了,”路安微微摇头,“对着他那张蠢脸,我可做不到面不改色。万一我忍不住骂他,以咆哮公堂为由被赶出去怎么办?”

    正说着,埃尔维尔斯已经宣誓完毕,控方律师埃里克斯站了起来,神情有些严肃:“埃尔维尔斯先生,您是伊万的主人吗?”

    埃尔维尔斯傲慢地点点头:“当然。”

    “那么请您说明一下伊万在案发当天的具体行程吧。”

    “那天一早,我让他……”

    埃里克斯打断他:“请您说明具体时间。”

    埃尔维尔斯狠狠瞪了他一眼:“八月三日上午,具体时间我忘记了。”

    埃里克斯顿了顿,说:“请您继续说下去。”

    “我让他带着一马车的货物,前往莱蒙德斯家,结果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根本没送过去,而是想带着我的货物跑掉,我就知道,非公民没有一个好东西,之前……”

    “埃尔维尔斯先生,”埃里克斯冷静地打断他,“请不要讨论与案件无关的话题。”

    埃尔维尔斯本想继续抱怨,但在法官的冰冷目光下,他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冷笑一声:“但是他发现,没有我的钥匙,箱子里的货物根本打不开,于是他又返回了我家,在我家里的书房里到处乱翻,还偷走了我珍藏的两颗宝石,结果正好被安德烈撞见了……”

    “埃尔维尔斯先生,我需要提醒您一下,”埃里克斯再一次打断他,“您需要确保您说明的事物是客观存在的,而非您想象中的事物。”

    “你什么意思?我说的东西是我想象出来的吗?”埃尔维尔斯对他怒目而视,指着台子上那堆证物吼道,“他的确是返回了我家!那两颗宝石也摆在那里,难不成我在说谎吗?”

    “埃尔维尔斯先生,请你保持冷静,”法官的目光有些厌烦,“不然你所说的一切证词都可能被视为无效。”

    埃尔维尔斯深吸一口气,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跳动:“好,那你来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埃里克斯点点头:“您让伊万送的货物是什么?”

    “一车药品,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埃里克斯无视了他的问题:“为什么你说他没有送过去?”

    “当然是因为莱蒙德斯没有收到。”

    埃里克斯顿了顿,继续问:“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我当然在家里,雅尼斯说过了,我在和他商谈与治安有关的事情,”埃尔维尔斯不耐烦地说,“听到惨叫后,他比我快了一步先到一楼而已。”

    “那么,请您描述一下您赶到书房时看到的场景。”

    “安德烈倒在了血泊里,伊万站在他身边,书房里很乱,”埃尔维尔斯一脸烦躁,“这就是我看到的场景。”

    说完,他对着埃里克斯嘲讽道:“检察官大人,这下满意了吗?”

    此刻不只是路安,甚至连和埃尔维尔斯一伙的证人们都皱起了眉头,脸上爬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能愚蠢到这种程度,也是十分罕见了。

    埃里克斯冷冷道:“我只是一个公诉人罢了,在法庭上,我没有自己的喜恶,只有自己的立场,你不必问我满不满意。”

    说完,他对法官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埃尔维尔斯敌意十足的目光下,楚越微笑着站了起来对法官说:

    “法官大人,我可以开始询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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