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明月高悬。

    无数星星点缀浩瀚星空,宛如一条流动的璀璨银河,将明亮的星光倾倒进山间。

    月光则如盈盈水波,柔和落至地面。

    人群渐渐散去。

    玩闹后疲惫的众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偶尔低声交流,然后回到各自的帐篷打算休息。

    余沉和沈彦搭的双人帐篷,沈彦在被窝里等了一会,余沉才慢吞吞进来,笑:“被窝暖好了?”

    沈彦打了个哈欠,道:“真是便宜你了,跟我这么个大帅哥睡。”

    余沉的取向对于沈彦来说不是秘密,但是两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刚开始沈彦知道余沉取向的时候还假模假样避讳过,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想要照顾好哥们的心情,然后发现当事人比他本人还不在意之后,沈彦悟了——

    自己根本不是余沉的菜。

    领悟过后,沈彦抛开那一点点、一点点几乎微不可见的挫败感,在余沉的取向一事上,彻底放飞自我了。

    余沉躺进被窝里,沈彦暖好的被窝散去夜晚山间的凉气,让人睡意朦胧。

    就像小时候一样,余沉想,很舒服。

    沈彦从小体温就偏高,容易出汗,冬天的时候都是暖呼呼的,余沉小时候就喜欢靠着沈彦,汲取温暖。

    沈彦见人神色懒懒,出口问:“所以你和南飞怎么回事?你在追他?”

    听到沈彦冷不丁的一问,余沉半眯着眼,笑声低低地反问:“我是那种,会主动追人的人?”

    “也是。”沈彦想了想,想起余沉的初恋,想起余沉前几任对象,最后又想起冉烬。

    他们是一团火,余沉更像是添柴的人,隔岸观火推波助澜,纵容着火越烧越旺,直至爱意将他淹没。

    沈彦没忍住吐槽道:“谁让你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类型?都没变过。”

    炽热、执着,甚至疯狂。

    沈彦对余沉的恋爱对象都快ptsd了,身为余沉发小,沈彦可以说是被余沉的每一任对象都警告过。

    几任对象中,冉烬是最疯的一个,远隔千里之外直接威胁沈彦。

    沈彦被警告过后,在沉默中爆发了,产生了极其变态的想法——

    所谓对象都是过客,任凭你恋爱时形影不离,朝我耀武扬威,还不是会分手?而只有自己会一直陪伴在余沉身边。

    这么一想,沈彦瞬间心情大好,收到的警告都变得悦耳动听了起来。

    余沉没说话,脑子里走马观花地浮现出形形色色的人与物。

    妈妈的白色高跟鞋、初恋绑着绷带递过来的一支红玫瑰、冉烬红着眼凑过来的脸……最后画面定格在滚烫而克制的手指吻上。

    良久,余沉闭上眼睛,情绪有些低,开口道:“南飞,有点不一样。”

    声音很轻,像一尾柳絮落至风中。

    沈彦不解:“哪里不一样?”

    说实话,沈彦私心里其实一直反对余沉和太危险的人谈恋爱,尤其是冉烬之后。

    沈彦想起余沉后背的伤疤,就一阵后怕。要不是为了冉烬去挡那一刀,余沉也不会在医院住好几个月。

    沈彦很担心有一天余沉会真正地受伤,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怕余沉心理上受到难以磨灭的伤害。

    但作为兄弟、发小,他却不能去干涉与指责,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感觉不一样。”余沉答了一句,见沈彦还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打了个哈欠,转身背对着沈彦,做鸵鸟状,道:“困了困了,睡觉睡觉。”

    沈彦不依不挠,起身就去翻余沉肩膀,让人又重新正对自己,双手掐着余沉的脸,威胁道:“不准睡!快说那里不一样?”

    余沉伸手拍开沈彦的手,他有时候也搞不懂发小执着的点在哪。

    余沉抬头,对上沈彦目光。

    困意与心绪交叠下,余沉难得有些烦躁,没忍住道:“感觉这事是能说通就能说通的吗?是错觉也说不定,就像你当初和应音,你能说的通不是什么错觉?”

    他至今都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两人会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分手。

    就很突然的,某一天放学,沈彦兴冲冲地跑过来,笑得跟中了彩票一样,对余沉乐呵呵地说他和应音在一起了,说要请余沉吃饭,作为他俩爱情的见证人。

    然后又某一天,雾应音大老远从海城跑到庆城,约余沉到天台喝酒。

    风与深黑中,少女看着海城的方向,对余沉说,分手了,不爱了。

    听到余沉质疑的话,沈彦一愣。

    空气窒息一般地凝滞了一下。

    沈彦一把把余沉从被窝里拽起来,压着脾气,难得哑着声音道:“余沉!你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余沉就意识到了不对,可沈彦的态度让余沉一阵烦躁,他伸手拍开沈彦扯着他领口的手,皱着眉,冷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确定你喜欢她?而不是什么青春期热潮荷尔蒙错觉?真喜欢一个人现在还能和和气气相处关系?现在装深情给谁看?”

    “我他妈、我他妈——”余沉一顿输出,把沈彦气得不行。

    沈彦气到眼睛发红,拧起拳头就想揍余沉,“我是为了谁?啊,余沉!你他妈别给老子装不知道。”

    余沉偏头,看着沈彦,开口:“我不需要。”

    拳头伴随着克制的怒意,被主人狠狠收回落到一旁的被褥上。

    沈彦盯着余沉,眼神复杂,半晌沈彦放弃似地躺进被窝,转身背对着余沉,不发一言。

    一夜静默。

    第二天过早后,傅鸿就组织着众人下山,回山庄后,一群人吃了中餐,凌凌和雾应音见山庄有写真店,于是两人兴致冲冲地租借了古装拍照。

    沈彦默不作声地看了余沉一眼,然后和李禹白一群人约着去玩场景剧本杀。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和每一次两人吵架后的冷静期别无二致。

    这让沈彦想起了很久以前。

    他们初中有段时间也经常吵架,一吵架,余沉就直接进入无差别攻击模式,能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即使自己也从中受伤,也从不服软。

    渐渐的,沈彦就意识到了,吵架只是余沉面对突发情况的一套应激反应。

    但这一次的冷静期,出乎意料地长。

    余沉拿了房卡回房间打算睡午觉,但可能是由于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将近傍晚。

    这个点,估计其他人都泡温泉去了。

    余沉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砐着拖鞋走到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坐下,然后将自己深陷其中。

    窗外远山起伏,将一片昏青色织成细密的羽翼,送到余沉眼前。

    这青色与庆城的山别无二色,一样悠远、沉默而厚重。

    于是余沉便想起了那个不久前的黄昏。不是那个他为冉烬挡了一刀的黄昏,也不是那个冉烬质问他为什么分手的黄昏。

    那更像一个,陨落的黄昏。

    那天,余沉站在巷道之外,一片奄奄一息的日光在巷子里折返,折射进巷道角落里的昏黄与幽暗。

    一群纹着花臂的社会混混,钳制住落单的冉烬,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冉烬是谁?方圆十里恶名在外的疯子。

    他即使是面对着一群人的围攻,也毫不示弱,阴鸷又锋利的脸被笼罩在阴影里,每一次反击都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凶悍与愤怒。

    一群混混也被激怒了,但仍旧没有忘记雇主的吩咐,抓住冉烬的手臂,冷冷嘲讽道:“你知道是谁让我们来教训你的吗?”

    冉烬咬着牙,冷笑:“我他妈管你是谁?”

    “管你是谁?啊?”领头的人拎着拳头就砸过去,似乎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充满恶意的笑容,接下来的话于冉烬而言,却如同魔鬼附耳呢喃。

    “雇我们来的人,可是你最爱的——余沉——”

    那些爱与恨纠缠进同一颗彗星中,砸进光与影中少年的地球。

    冉烬猛地抬头,摇摇欲坠的发红瞳孔中,倒映出远处默不作声的身影,混乱的血光与气味中,唯有目光里的人影熠熠生辉。

    一瞬间,冉烬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明白。

    少年热烈如火却又阴沉冷涩的眉眼里,流露出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懵懂,他在疑惑,还是回忆?

    “你不爱我?!我不信!余沉,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这……就是你证明的方式吗?

    恨意、愤怒、不解、质问通通席卷理智,最后竟然交织成绝望的痛苦。

    冉烬张开口,眼睛发红,想问什么。

    下一秒,余沉偏过头,无声无息,转身离开,留给冉烬的,仅一片漂浮的灰色颗粒与冷冷光晕。

    所有疼痛都比不过这最佳的一击。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冉烬的身体里,彻底土崩瓦解,崩析了。

    “叩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余沉的回忆。余沉收回目光,起身过去开门。

    南飞站在门外,黑发微湿,水珠从棱角分明的下颌滑入微敞开的浴袍,沿着蜜色的肌理与流畅的人鱼线消失进松松垮垮系着的腰带里,滑入更深处。

    余沉目光落到南飞袒露的腰腹处,眼神闪烁,躲避似的侧开脸,手指忍不住隐晦地摩擦裤缝。

    嗤——

    有点、想扯开。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南飞抬起头,看人的视线里仿佛勾兑着醉人的酒意,黏糊浓稠。

    南飞捕捉到余沉的反应,笑着上前一步,扬了扬手中的酒瓶,烟嗓哑哑,低头凑近余沉道:“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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