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手搭在教室外的栏杆上,目光停留在楼下的人流里。

    早读课已经接近尾声,给余沉带的早餐由于保温杯的原因,还半热着,校门口连值勤人员都走了,但还是看不见余沉的身影。

    南飞皱眉。

    今天没来吗?

    鹭山监狱,正大门。

    晴空万里。

    余知知把车停靠在路边,车窗外,林行秋被两个狱警带着走出来。

    余知知手指抖了抖,眸光晃动,掐灭烟头,开门下车。

    余沉不作声,跟着下车。

    他落后余知知半步,不动声色地打量林行秋。

    已至中年的男人穿着监狱提供的便服,人高,很瘦,长相斯文,带着监狱内惯有的一丝郁气,低着头沉默地跟在狱警身后,直到看见余知知,眼睛一睁,人才生动明亮起来。

    余知知捂住嘴,跑过去,林行秋一愣,哑然失笑,张开双臂。

    两人在晨雾的霞光中,紧紧相拥。

    等两人叙旧完,余知知带着林行秋走过来,看余沉一眼,艰涩道:“这是,余沉。”

    余沉上前一步,接过林行秋的东西,礼貌笑道:“林叔好。”

    林行秋安抚的拍拍余知知颤抖的手,听到余沉的称呼,皱眉,又转过头看余知知一眼。

    余知知低下头,像一个认错的小孩,和年少时如出一辙。

    林行秋有些恍惚,一瞬间竟有种错觉,仿佛这横亘在他和余知知间的十八年并不存在,他还是他,他们还是他们。

    林行秋叹了一口气,握紧余知知的手,笑容宽慰,朝余沉道:“叫叔干嘛?多生疏,叫爸。”

    余沉一愣,下意识看向余知知。

    余知知低着头,咬唇,克制着眼泪,朝他点点头。

    “……爸。”半晌,余沉终于低声说。

    很奇怪,这个在前十八年从未被叫出口的称呼,这个不该属于林行秋的称呼,这个本该属于那被林行秋捅死的qj犯父亲的称呼,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十分晦涩,而且过于沉重。

    余沉可以理解余知知,理解她的不爱与憎恨,理解她的忽视与怨怼。

    正因理解,所以余沉不恨任何人。

    不恨从未见过面的破坏他人家庭的所谓生父、不恨生他养他却不从愿意爱他的余知知、甚至他现在也不会对错误结果下的自己感到憎恶。

    可此刻,余沉突然有些理解不了林行秋。

    他不恨林行秋,是因为他对所谓生父毫无记忆与情感,那更像一个苍白而单薄的概念符号,而自己,对于林行秋而言,却是符号的具象化。

    林行秋,为什么不恨他?或者说,为什么对他如此友善?

    在余沉心里,爱与恨具有同等的澎湃力量,它们是子弹与手/枪,父亲与儿子,心脏与血管,是金箭与铅箭,宛如双生子一样死死纠缠,如影随形附骨而生。

    如果林行秋不恨他,那怎么证明他对余知知的爱?怎么证明这只不过是没有多余选择后的选择?

    所谓的体贴、包容与傻透了的妥协?

    所谓的将就与求全?

    所谓的自我感动与□□?

    这是、爱吗?

    这难道不是爱意一点点在岁月的消磨下,心渐渐冷却下来的无奈与释怀?

    余沉感到困惑,他无法理解林行秋行为背后的深意,就像无法理解一个父亲的意义。

    可能他一生也无法理解。

    但正是因为无法理解,因为缺失,因为从未得到,叫出这声爸之后,余沉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有什么空缺的东西被填补了,又像是什么横亘在他与外在世界之间的障碍破碎了。

    “愣着干嘛?上车,咱们先回家。”林行秋笑着拍拍余沉的肩膀,想了想,和余沉一起坐到车后座。

    余沉系好安全带,打开手机,恰好此时消息框亮了起来。

    【南飞:男朋友今天怎么请假了?今天的早餐可是飞哥特制爱心便当!】

    【南飞: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哦~过时不候哦~】

    余沉嘴角露起一点笑,打字回他。

    【余沉:想吃/撒娇/】

    南飞摸摸鼻子,盯着余沉发来的撒娇表情包,嘴角克制着上扬,拿着手机往椅背上一靠。

    还在讲课的物理老师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推推眼镜,捏紧黑板擦,朝着南飞的方向精准无误地砸过去。

    南飞本能察觉到危险,眉头一皱,熟悉地躲过飞来的黑板擦。

    南飞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全班的同学都转过脑袋看他,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立马心一颤,颤颤巍巍地板正身体坐好。

    南飞看看手机,又抬起头看看老师,恍然大悟。

    艹,忘了这是在上课了。

    “抱歉,和对象聊天去了。”南飞懒洋洋回道,语气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整个四班:“??”

    “!!”

    啊啊啊啊卧槽卧槽有大瓜!

    物理老师一愣,接着就一阵火起,皱眉就要南飞出去罚站,谁料南飞直接预判了他的话,从凳子上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四班一群人立马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南飞目光扫视一周,心情颇好,勾唇一笑,认错态度良好:“好的老师,这就出去罚站!”

    语调甚至都是上扬的,让人怀疑,罚站对他来说是奖励而不是惩罚。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顿时哽住,不上不下,千言万语化做一声怒吼:“看什么看,谁再看就一起出去罚站!”

    一群人立马噤若寒蝉,认真听课,可南飞的一番话,早已把一群人的心思从课堂上带走了。

    对象?

    南飞对象??

    啊啊啊!!

    好奇、抓心挠肺的好奇哇。

    南飞无视方灼看鬼一样的视线,光明正大迈步走出教室,松松垮垮往墙壁上一靠,低头,回消息。

    【南飞:真受不了你,行吧行吧,既然你这么想吃,明天还给你做。】

    末了,又不确定加上一句。

    【明天会来吧?】

    南飞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回,眉头越皱越深,烦躁地抓头发,死死盯着屏幕,过了一会,余沉才回消息。

    【嗯,会。】

    看到消息,南飞眼睛一亮,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南飞愣了愣。

    半晌,南飞低头,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挫败又有些无奈的笑容。

    妈的。

    真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输给你了啊,余沉。

    余沉看着窗外流动的陌生风景,微讶:“这是去哪?”

    “知知没和你讲吗?”林行秋推推眼镜,看看正在开车的余知知,瞬间了然,他开口:“先去我姐家。”

    余沉一愣,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双清路长大,余知知是他记忆里唯一的亲人,余沉皱眉:“那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事,他们都知道你。”看出余沉的心思,林行秋伸手摸摸他的头,目光悠远,好似陷入回忆中。

    车子一路向东,停在坐落于市中心的恒天碧水小区门口。

    余沉默不作声,跟在林行秋和余知知身后走出电梯,林行秋按了门铃,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少年探出身子,身高腿长,穿着居家服,腰间系着卡通围裙,先给林行秋和余知知打招呼,然后才笑眯眯地对余沉道:“没想到吧,今天我也请假了。”

    “嗯,真没想到。”余沉一愣,所有的巧合在这一瞬间交织在一起,突然变得合理了起来。

    余沉盯着来人,轻笑一声:“是你啊,傅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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