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酒过去之后,姜氏想早点回京城,但拗不过祝姜说要多待一阵,就在姜府又留了些时日。

    于是祝姜整日里除了去逗逗笑笑,另一个乐趣便总是找姜老爷子下棋。

    棋嘛,祝姜是不会下的,但不妨碍姜老爷子宠她,给她让子。

    其实那日阮娘的话恰好提醒了祝姜,既然姜月已经有所行动,那祝姜便不能放任她不管。

    姜老爷子会出事有很大原因是她搞得鬼,在祝姜留在江南的这段时间,她要尽可能把姜老爷子身边隐藏的叛徒揪出来。

    两人各执一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棋局。

    姜老爷子捏着手里的黑子,右手捋了捋白色的胡须,思索着要怎么才能让外孙女不至于走到死胡同里,良久,黑子落在了一处满是陷阱的位置。

    对面的女子眼睛登时放光,祝姜手里的白子风驰电掣般落下,将被白子吃掉的数枚黑子都捡了起来。

    不忘感激地对着对面人说道:“外公,还是你对我好!下棋都会让着我”

    姜成和蔼地笑了笑,一双眼睛眯了眯佯装生气道:“难不成那穷书生下棋都不让着你?”

    “若是这样,那我一定要好好骂骂他!”

    正在捡棋子的祝姜,摆摆手说道:“不是我爹,我爹才看不上我的棋艺呢”

    姜成像是起了好奇,疑惑道:“哦?那是谁?”

    这个问题让祝姜有些难以回答,不嫌弃她棋艺却连水也不给自己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容貌俊美的脸。

    不,不不不。

    祝姜立即摇头,将这个人从脑海里甩出去了,微笑道:“没谁,只有外公愿意陪我下棋,外公就是最好的!”

    知道她有话没说,姜成也不拆穿,只说道:“你啊你,嘴巴还是这么会说话”

    祝姜歪了歪脑袋,神气道:“那可不,别人在我这还没这待遇呢”

    她一脸骄傲。

    正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位端着茶托的妇人,见两人相处融洽,也笑道:“老爷,小小姐,下棋累了吧,喝点茶醒醒神”

    祝姜记得这位妇人,就是那日在姜宅门口的妇人,她年纪看样子在五十岁左右,眼角已有了些皱纹。

    她曾问过姜氏,姜氏只说这位妇人是她外祖母的丫鬟,外祖母故去后,就跟着伺候姜老爷子了。

    在姜府已经呆了三十余年了,姜老爷子体恤她辛劳多年,对她格外看重,府里人都唤她柳婆婆。

    接着这位柳婆婆便端了两盏茶,分别递给了姜老爷子和祝姜。

    祝姜道了声谢,接过后闻了闻清甜的茶香,夸赞道:“柳婆婆的手艺真好,不知是跟谁学的?”

    听到夸奖后,柳婆婆弯了弯眼,十分有分寸地站在姜成身后,躬身答道:“小小姐喜欢就好,这泡茶是我自己琢磨的,老爷喜欢喝,就一直泡着,哪有什么人教呢”

    “原来如此”祝姜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一杯茶喝过之后,柳婆婆又开了口,不过这次是对着姜成说的:“老爷,厨房给您熬得安神汤煎好了,老奴扶您回房间休息吧?”

    闻言,姜成刚要点头,祝姜有些诧异道:“柳婆婆,这安神汤是什么?外公每日都要服吗?”

    祝姜今日的问题有些多,可柳婆婆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依旧耐着性子回道:“小小姐有所不知,老爷前几年过于操劳,每日晚上都睡不着,后来是少爷找了神医开的这道方子,这才治好了老爷的失眠。”

    姜成也跟着说道:“姜儿,今日下棋就先到这吧,整天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也没见你出去逛逛,明日你就不用陪我了,我让你舅舅带你出去玩”

    祝姜既没拒绝也没答应,见姜老爷子确实要去休息了,她没有阻拦。

    等人离开后,祝姜也回了姜氏的院子。

    彼时姜氏正在自己屋中逢些小衣裳,祝姜十分自然地走到她娘身旁坐下,姜氏抬了眼,看到是她,又继续拿着针线将手里未完成的部分缝好。

    “怎么了?你外公把你赶回来了?”姜氏一副事先料到的模样。

    闻言,祝姜惊讶道:“娘亲,你怎么知道?”

    姜氏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这几日,不是往姜钧那跑,就是往你外公那跑,他们能不烦你才怪”

    还以为是什么原因,祝姜一脸失落,却没忘记反驳姜氏:“才不是呢,是外公要休息了,我才回来的”

    “哦,原来如此”

    姜氏不甚在意的说道。

    注意力仍在手里的衣服上,她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袖子这部分了,祝姜见她娘漫不经心,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无赖道:“哎呀,娘,我是真的有事想问你”

    姜氏有些心疼那衣裳,急忙安抚祝姜:“你问,娘要是知道都告诉你”

    听到姜氏总算愿意理自己了,祝姜正经道:“娘,你知道外公他每日都要服安神汤吗?”

    “嗯,知道”姜氏答道。

    如此看来,姜老爷子服安神汤在祝府并不算是秘密,那要是有心之人想下手岂不是太容易了。

    祝姜又问道:“那安神汤一直服用,对外公身体没有伤害吗?是药三分毒,怎么能一直喝呢?”

    闻言,姜氏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同你舅舅当然知道是药三分毒,可在你外婆去世那几年,你外公便每日每日的工作麻痹自己,夜里如何都睡不着,后来差一点就没了性命,是这方子让他能睡个好觉,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姜儿,娘问你,若是娘也同你外公一样,你会让娘喝这安神汤吗?”

    祝姜沉默了。

    若是她,能让姜氏多活几年,她愿意。

    祝姜:“娘,我懂了”

    “娘,最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柳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氏有些诧异祝姜会问到柳婆婆,还是如实答道:“柳婆婆是你外婆的陪嫁丫鬟,从小便跟在你外婆身边,自然是最忠诚的。原本你外婆离开以后她是要跟着去的,是你外公阻止了她,之后她便一直服侍你外公。”

    “至今为止,柳婆婆在姜家待了整整三十五年,她的为人,娘亲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这么一来,柳婆婆就是姜老爷子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了,最有可能被利用。

    可祝姜并不能把这一切告诉姜氏,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柳婆婆在姜府多年,肯定积累了很深的威望。

    若是她贸然让姜老爷子换人,肯定会引起不满。

    看来只能再观察观察。

    祝姜将手里的衣裳还给姜氏,说道:“好了娘,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继续缝衣裳了,我先走了”

    说完,祝姜没等姜氏回应就离开了她的院子。

    姜氏看着手里揉搓成一团的小衣裳,嗔了句:“这孩子,还总是毛毛躁躁的”

    想到笑笑那个小丫头,姜氏心里又有些羡慕,感慨道也不知何时她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末了,姜氏还是摇摇头,继续把这小衣裳缝好,赶在离开前送给阮娘。

    离开院子后,祝姜又找府中的下人打听了一遍。

    果然都是夸赞柳婆婆能干忠心的。

    既然在姜府待了这么久,那肯定是有感情的,祝姜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柳婆婆不惜叛变弑主呢。

    正当她站在一处凉亭中思索时,一道身姿袅娜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待看清楚这人是谁时,祝姜有种转身的冲动,好在忍住了。

    姜月是收到消息之后特意来堵祝姜的,她今日穿了一件海棠花烟罗长裙,脸上特意抹了腮红提气色,看起来明艳动人。

    姜月言笑晏晏地冲着祝姜打招呼:“姜儿,刚刚我去给大伯请安,恰巧遇见了堂兄,听说你明日要出去逛逛,正好我也要出去,不如由我带着你游一遍江南可好?”

    她口中的大伯自然就是姜老爷子,祝姜挺想拒绝的,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说道:“堂姑有心了,既然堂姑有空,那明日便麻烦堂姑了”

    姜月自动忽略她的称呼,对着她和善的笑了笑,口中说着“不用客气”。

    两人说定后,姜月便带着身后的婢女离开了亭子。

    等人走后,祝姜也没心思继续在凉亭待下去,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枝早早地在她房门口等着了,祝姜一回来就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上。

    “这是纪小姐给您写的信,奴婢等您好久了,都没见您回来,差点就出去找您了”

    青枝说的委屈,祝姜想都没想上手摸了摸她的头哄道:“乖啊,乖啊,小姐我这几日有些忙,忽略你了,等过一阵再补偿你啊”

    边说边拿着信往屋里走。

    等等,这语气,怎么有点渣,祝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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