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远, 要不还是我来做饭吧。”
“不用,你到灶下帮我添火。”
韩景远主动提出他来做晚饭。
对于一个只会下碗葱花面、并且还不怎么好吃的男人,突然挽上袖子,坚持要做四菜一汤的时候, 苏英怀疑自己吃不上晚饭了。
苏英是个在吃上有追求的人, 同时她也最好将就了, “如果你坚持要做饭的话, 葱花面也可以。”
韩景远在案板上把削好皮的土豆切成薄片, 再切成细丝, 配了一个青皮的辣椒丝。
他说道:“韩家的基因都是一样的, 我大哥会做饭, 韩京辰学的也快, 我这么大的人了, 不可能学不过韩京辰, 你已经告诉我步骤了,我肯定能给土豆丝炒好, 对了, 醋适量, 这个适量就没个固定的标准吗?”
苏英从灶台下歪头,向上仰视男人, “就适量, 凭感觉, 油盐酱醋都凭感觉, 就像你出任务, 根据实际情况, 随机应变, 你可以先少放一点, 尝尝咸淡酸辣,再添。”
要说做饭的男人就是有魅力呢,苏英都不忍苛责他在厨艺上的愚蠢了。
尤其韩景远这样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扎实,这样完美的男人,站在灶台前从容不迫的,要做晚饭给她吃,能不心动吗?
就算倒进去半瓶醋,对着韩景远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她也能吃的下去。
他真是太好看了,苏英想,狗男人鸦翅般自然卷翘的长睫,竟然比她的还要长还要密,今晚等他睡着了,非要亲一下。
正在往土豆丝里倒醋的韩景远手一抖,多到了小半勺白醋。
“苏英,小苏,在家吗?”
“在呢。”
服务社的婶子下班,给苏英捎信,“你家星星打电话来,说基地家属院今晚放露天电影,他们看完电影再回来,叫我捎信给你,别做他们的晚饭了。”
“谢谢婶子。”
“哟,你们家韩景远下厨啊?”婶子站在厨房门口,看了锅里翻炒的土豆丝,闻着飘散的过量酸味,笑道:“这醋放多了,一看就不是个做饭的料。”
苏英闷头在灶台下笑,等婶子走后,她起身道:“你听到了,星星他们不回来吃,晚上一个土豆丝,我再拍个黄瓜,剩下的菜别做了。”
“行。”韩景远没坚持,麻利的把酸辣土豆丝装盘。
“对了,我今天买菜的时候看到徐芬月在供销社排队买肉,她偷食堂的东西,就这么算了?”
还有京市那边段初夏的口供,说苏新意是被徐芬月推下楼梯的,苏新意醒了,段汮难道没有打电话,让这边的派出所协助调查吗?
徐芬月的动机这些都不审问了吗?
按着不动,而且把苏从岩调走,是怕苏从岩的性格立刻就要辞退徐芬月。
所以,徐芬月目前还不能被辞退,是为什么呢?
苏英端着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把多的那碗放到韩景远面前,“徐芬月的事,是我能问的吗?”
这一点上,韩景远特意问过师长和陈团,徐芬月推苏新意、偷食堂的东西,苏英恰好都是见证人,完全瞒着反而刻意。
韩景远捡能说的部分,解释道:“徐芬月后面还有根线,有人想通过她达成某种目前我们还没查清的目的,上面的意思,暂时先按兵不动,等时机到了,查一下对方从徐芬月身上,到底想得到什么,再一起拔掉。”
徐芬月身上没什么有价值的,她在苏家当保姆,对方接触徐芬月,极有可能是想通过她,图苏家什么东西。
西红柿鸡蛋面有点淡,把酸度超了一倍的土豆丝泡在汤面里,中和一下味道也还好。
韩景远学着苏英的吃法,也把土豆丝拌到面碗里,堂屋里只剩吃面的声音。
韩景远吃到一半,看似随意,其实极为紧张,捏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白,吃面的动作也暂停了下来。
“阿英,以前有人这样叫你吗?”
“啊?”苏英抬头,韩景远还保持着低头吃面的姿势,看不清他什么表情,是故意还是无意。
韩景远脸上是随意闲聊的表情,“就是,以前有人叫你‘阿英’吗?”
苏英笑问:“你怎么改称呼了,叫‘苏英’不顺口了吗?”
韩景远坚持问:“以前有人像我这么叫过‘阿英’吗?”
苏英淡淡的笑了笑。
遥远的记忆山呼海啸,“阿英、阿英,你个小菜鸡,躲到队伍中间来。”
“阿英!阿英!记好你的身份,你是治疗、是奶妈,上去砍什么怪,冲死啊赶紧回来。”
七八个队友冲到投奔基地的那个排名第三的小队跟前干架,”玛德,谁欺负我们家阿英,谁特么跟你们单挑,老子们打架都是一拥而上的……”
在异世,一个小队没有治疗是很危险的,苏英遇到不知多少拨挖墙角的,她的那些可爱的、无条件宠爱她的那些队友们,总是自信的放话,“阿英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我们是家人,死都死在一个坑里,对吧阿英……”
苏英在面汤蒸腾的雾气中淡定的回答:“对的,没人这样叫过我。”
韩景远脸上有不易觉察的笑意,“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了,你不反感吧?”
苏英怔了下,这样叫她的都死了,太不吉利了。
碗里剩下的半碗面条实在吃不下了,她把碗一推,“都行。”
韩景远的体能消耗,再来半碗也达不到饱的程度。
苏英是从来不吃别人的剩饭的,韩景远没这讲究,何况是苏英剩下的,他很自然就接过来,把自己的空碗推一边,捧着苏英的碗把她剩下的半碗面条吃光了。
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们俩是对再正常不过的夫妻。
……
今天是韩景远做饭,等他吃完,苏英想收走他面前的空碗去洗,韩景远动作比她快,将两个空的面碗叠到盘子上,“我来吧。”
苏英擦了桌子,跟到厨房,瞧着男人微微弯着腰,抹布在手里搓了几下,很专注的洗着碗碟。
这男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苏英的目光描绘着他俊美的侧颜,从眉骨到下颚,线条没有一处不精致。
他怎么能长那么好看。
韩景远似乎察觉苏英在看她,侧头微微一笑,问道:“阿英,你对这段协议婚姻还满意吗?”
苏英立刻移开目光,“满意的,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韩景远垂眸,洗碗的速度也放缓了,“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苏英想了想,“好好工作,认真生活。”
“不是,我想问的是,你不考虑个人感情问题了?”
两个协议婚姻的人,聊对感情的看法,就……也很合理吧?
苏英道:“你看,我们这协议婚姻的起步太高了,主要是你各方面都优秀,我想绕开你爱上别人,那除非我瞎,所以,你杵这关心我的感情问题,有点欠抽呢。”
韩景远实在绷不住,没敢笑的太大声,不过手上滑了一下,盘子掉在锅沿上,豁了一个大口子,又废掉一个盘子。
苏英把碎裂的盘子扔到垃圾桶里,反问道:“你呢,加上我,两段协议婚姻,你半辈子就过去了,你就不考虑个人感情问题?”
个人感情问题?
在遇到苏英之前,韩景远是真没想过。
他父母那一辈、包括他认识的同辈中,绝大多数都是父母包办、亲朋好友介绍、甚至相亲一次就定下了婚事。
韩景远的父母、大哥大嫂,都是经人介绍定下来的婚事,在他印象里,大哥大嫂挺恩爱的,但是大嫂活着的时候,还是在丈夫孩子、娘家爹妈弟妹中左右为难。
他亲妈在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也觉得父母是恩爱的,父亲去世之后,亲妈没多久就改嫁了。
那个追求自由恋爱的沈美静,面对五年之期的考验,连试都没试就放弃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约,他估计苏英的价值观是不屑的,活着的人比死了的重要,自己比别人重要,这应该是苏英目前的价值底线,所以韩景远提都没有提。
他活着才有优势,死了,死了以后的事情谁还管呢。
他道:“我以前跟韩京辰说,再也不会娶别人了,是认真的,上回我们也没约定协议婚姻的时间,既然你满意,要不要续个时间?”
苏英愣愣的问:“续多久?”
韩景远脱口而出,“阿英,你看到我死行吗?”
苏英眼睁睁看着韩景远白净的脸上爬上红晕,周身粉红色的气场蒸腾起气泡,正若无其事的等着她说好还是不好。
苏英心脏突然就沉甸甸的,是因为那一声熟悉又陌生的‘阿英’吗?
其实韩景远真挺好的,好看、有责任心、工资上交,有点爱吃醋,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跟这样的人过到他死,应该还不错。
气温逐渐升高,苏英心跳的居然有点快,她钻出厨房呼吸了口带着月季花香的空气,给了韩景远答复。
“也行。”
还没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苏英就被韩景远拽回厨房,抵到墙边,他一手撑着苏英身后的墙,脑门低垂几乎抵到苏英的脑门上。
男人声音变了调,带着难以捉摸的小心翼翼。
“那就说定了,到我死,死后你随意。”
苏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竟然说了句煞风景的话,“那万一你活得比我久呢?”
两人脸贴着脸,韩景远脑袋顺势滑在她的碎发处,两人几乎同时失笑。
情意正好,气氛正浓。
孩子还不在家,无人打扰,苏英根据韩景远周身蒸腾的气泡,猜测他下一步就要亲了。
亲就亲吧,韩景远在情感方面还是张白纸吧,亲完他控制得住心火不?
现在才六点多,几个小孩看完露天电影,再被送回来,早则八点、迟则九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生孩子的时间都足够了。
前几天街道派发计生用品,苏英有些懊恼,她当时为什么会觉得用不上没领呢,等会怎么办,算算例假的日子,这几天危险期啊。
今天真不能再拒绝他了,不然他肯定要难过半年。
体温升高,男人脊背逐渐僵硬,面颊在她乌发间温柔且亲昵的摩挲。
苏英等了又等,那个亲吻都没有落下来。
半晌,韩景远控制好情绪,怕贴的太近,汗透的前襟会浸透苏英的确良衬衫,他拉开点距离,抚平苏英鬓角刚被蹭乱的碎发。
“走吧,我们去基地接孩子。”
不亲了吗,苏英小小的失落,她还挺期待的。
“现在去太早了,他们还要看露天电影,七点半出发都来得及。”
韩景远笑,“早点去,跟孩子们一起看电影吧。”
苏英:……韩景远除了爱吃醋,几乎没别的毛病了,算了,这样堪称完美的男人,有点小毛病相当正常,忍忍就习惯了。
……
“韩营长,这是要去哪儿?”
家门口,徐芬月探头探脑,看到苏英跟韩景远要出门,连忙跑过来追问。
韩景远给院门挂了锁,“有事?”
徐芬月自从被带走问话,然后沈美静跑到部队找领导闹了一场,随后所有食堂手脚不干净的家属,全都被轻拿轻放,低调处理,就连她们各自的男人,也只是写了检讨。
但徐芬月不是家属,她只是苏从岩家里的保姆,虽然是沈美静的表姨,可就算是亲妈,她手脚不干净偷拿食堂的东西,等苏从岩回来,不会再留她在家属院。
这样原则性问题,就连徐芬月心里都清楚,沈美静闹腾都没用了。
她支支吾吾的问道:“我就想问下,从岩这次出任务,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韩景远道:“能告诉沈美静的自然会告诉,不能说的,比如他的任务周期,你打听也没用,不如早点买张车票自己离开,免得从岩回来赶你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徐芬月涨红了脸跑回家了。
苏英问道:“上面故意把苏从岩调走,给徐芬月一点缓冲的时间,让她去找退路,她的退路,跟你们调查的事情有关系吧?”
韩景远无奈的笑,“你怎么猜都可以,但我不能说。”
苏英:“我理解,徐芬月这边,需要我配合吗?”
韩景远面露疑惑,苏英解释道:“就是刺激她破釜沉舟,这种事你们男人做不来的。”
韩景远咬了下唇,想了一会儿说:“咱们家你是当家的,你想做什么我又管不了。”
苏英了然,“明白了。”
韩景远竟然还开了部队的吉普车,苏英问他会不会被投诉,韩景远说没事。
他不好跟苏英说,这也是任务的铺垫工作,算不上公车私用。
……
顾成风看到苏英跟韩景远一道儿来家属院,明显呆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常,还给苏英和韩景远找了小板凳。
原本在顾成风膝盖上坐着看大荧幕的韩鑫星,呲溜滑下来,站到韩景远身边,心虚的嘿嘿笑几声,拉着韩景远叫他别杵着。
“二叔你太高了,挡别人啦,快坐下。”
周围的家属都挺喜欢机灵可爱的韩鑫星,对昨晚前夫、现任互殴的两位当事人,面对面不知所措的场面,激动的不行,连电影都顾不得看了。
还有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那表情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打起来呀,快打起来呀……
韩景远面儿上带着挑衅,“顾同志,借一步说话。”
顾成风心说韩景远这醋劲散不过去了是吧,亏得苏英性格好,不然就他小气吧啦的酸劲儿,注定孤独终老。
顾成风不卑不亢的点头,表示可以单独聊。
“韩景远……”苏英正欲站起来,被韩景远按回小板凳上。
他面对苏英的时候,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语气温柔的能溺死人,“我知道你说话算话,你说陪我到死,我相信的,怎么会再找顾同志的麻烦,你太小瞧我的心胸了。”
苏英:……难怪韩景远要把行军床锁柜子里,他太有先见之明了,未雨绸缪先把分居的小床给收起来。
顾成风心里鄙夷的不行,韩景远这二百五醋缸子,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幼稚,当着全基地四分之一的家属,他也不嫌丢人。
等走远了,四下无人,连想看热闹的都不好意思过来听墙角。
顾成风才道:“韩同志,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韩景远从远处那一大四小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转回头正色道:“顾同志,组织上派我来调查你身边的可疑分子,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顾成分:……这转折是他没想到的。
要说保护,那还有南岛的派出所公安,让部队出人,这事情一定是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他茫然的问道:“我天天在科研所,除了周末接几个孩子,几乎都不出基地,我有什么好保护的?”
韩景远道:“我们接到可靠的线报,有一境外组织开价颇高,策划给顾总工绑到境外去。“
顾成风强作镇定,“有多高?”
韩景远淡淡道:“你自己值多少钱,心里没数吗?”
他还颇为酸涩的道:“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你的命就是比大多数人的贵。”
顾成风脸色逐渐发白,“我不出科研所,他们也很难接触到我。”
韩景远点头,“而且你身手还挺好,想把你这个技术宅绑走,难度挺大,但对方如果用知南和灿灿,来威胁你自己去他们指定的码头、山林,你去还是不去?”
顾成风手都在颤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你能不能保护的了孩子,保护不了就给我!”
韩景远嗤笑,这就是文化人的理智?
他道:“你知道苏英为什么要去做饵吗,因为她清楚,不给人贩子和她的团伙抓到,家里几个孩子不会真正安全,你冷静的想一想,我们互相配合,尽早给那帮团伙抓住,你跟孩子们才真正的安全。”
顾成风沉默了好几分钟,才问道:“苏英知道吗?”
韩景远对顾成风换掉的称呼,只诧异了一秒就恢复了正常,随即摇头,“目前还不知道。”
……
四个小孩也没心思看电影了,在那叽叽咕咕,头碰头小声议论。
韩鑫星压了个赌局,“顾爸爸和二叔会打起来吗?”
顾知南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吧,我赌不会。”
韩京辰看四周这么多人,虽然二叔跟灿灿爸爸走的很远,但真打起来这边就能看到。
二叔应该不会那么蠢,他笃定道:“我也赌不会。”
韩鑫星抛了手里的小石子,还以为哥哥和小舅舅两个笨蛋会选打起来,这样她跟灿灿一个星期都不用做家务了。
没想到连臭哥哥都聪明起来,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电影,“没劲。”
苏英觉得这电影还挺好看的,一直到看完电影,韩景远和顾成风也没有如看热闹的家属,期待的那般打起来。
搞得苏英都有点纳闷,原来韩景远不是因为吃醋来找茬的,也是,他再爱吃醋,也不会不顾职业身份,做出会背处分的事。
昨晚跟顾成风打架,大概是他做的最冲动、最出格的事了。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两次的。
难道顾成风跟徐芬月背后的线有关系,韩景远接了任务,不得不来?
苏英看韩景远,眼里多了点怜悯,他曾经说过从小到大,命运不曾眷顾过他,好人不该是这样的,苏英决定帮韩景远盯着点徐芬月。
她是家属的身份,跟家属院里的女人打交道,总比韩景远一个大男人容易些。
……
看完电影,几个小孩到家一看,行军床已经收起来了,枕头也拿回了西屋的大床。
灿灿高兴的不行,今天去顾爸的单位,还听到叔叔阿姨小声议论,说他们家今后肯定吵架不断,但是并没有呢。
爸爸还跟她说,他跟顾爸是友好的交流了,他到底是净身高一八八,还是穿鞋子一八八,虽然最后没争论出结果,但顾灿灿还是很开心。
韩京辰嗅了下还没完全消散的醋味,问道:“你们俩晚上吃的啥,醋味这么大。”
苏英:“酸辣土豆丝。”
根据韩京辰做饭的经验,他道:“那肯定不是二婶的手艺。”
苏英点头,“对,你二叔做的饭。”
韩京辰嫌弃的挥动了手,试图挥散那点为数不多的酸意,嘀咕,“我就知道,没天分就不要逞能嘛。”
苏英好笑的瞧了眼韩景远挫败的脸,找补道:“其实蛮合我口味的,我喜欢吃酸的。”
韩景远眼睛一亮,“那明晚我还做给你吃。”
苏英:……“你先去洗澡吧。”
说到洗澡,韩景远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还急于转头掩饰。
家里六口人,就算盖了洗澡间,排队全部洗完也得一个多小时。
顾灿灿跟姐姐一块儿洗了出来,说道:“哥哥跟小舅舅一起洗,爸爸跟妈妈一起洗,不就快了嘛,你们怎么不愿意呢。”
韩京辰扯着嘴角,“才不要。”
顾知南也觉得别扭,虽然可以夏天一起下河游泳,可以一起泡澡堂子,但是挤在一个洗澡间,那么狭小的空间,就很奇怪。
苏英先把韩京辰踢到洗澡间里,跟星星灿灿解释道:“不行的,你们几个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别的家属知道爸爸妈妈一起洗澡,要笑话我们全家。”
顾灿灿表示不理解,韩鑫星说大人们都太害羞了,一点都不大气,“所有人都害羞的时候,你要是不跟着一起害羞,他们就会说你不要脸。”
苏英:“对的,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顾灿灿说:“可我们又不会说。”
顾知南已经快把脑门低到灶膛口了,基地家属院、和这边的家属院,都说他姐的脸皮厚,那不是没有根据的。
大锅里正在烧着热水,木炭‘噼啪’爆出火星,溅到顾知南浓密的头发上,韩景远扯了条湿毛巾盖他脑袋上,幸好没事。
苏英:“顾知南,你害羞什么呀,差点烧秃了知不知道。”
顾知南红透了脸,“我们再盖个洗澡间吧。”
苏英不想折腾了,而且夏天夜长,洗完澡也不能马上睡觉,再盖个洗澡间买材料都要花不少钱。
她道:“将就一下吧,等你哥的太阳能家庭化之后,洗澡就方便了。”
顾知南提到他哥还是很自豪的,“那下周我再催催我哥。”
“别催了,他正经工作比研发太阳能重要,不要干扰他的工作。”
“那好吧。”
韩景远一开始还挺乐意听苏英跟几个孩子说家常,话题转到顾成风身上的时候,他就开始加入谈话,然后不着痕迹的把话题从顾成风身上绕开。
……
韩景远是最后一个洗澡的,洗完出来,看到一大四小,在家门口,正跟过来串门的小姑娘聊天。
顾灿灿问:“绥草姐姐,这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你爸爸不着急吗?”
唐绥草面带忧愁,“姐夫不在家,干妈和姐姐心情不好,我过来陪陪她们。”
佑佑在韩鑫星身边,哼哼唧唧不想回家,韩鑫星摸摸他脑袋说:“好啦佑佑,那下周我问问顾爸,能不能也带你去玩儿,但是下周没有露天电影,你也要去吗?”
“去。”佑佑已经是韩鑫星的小跟班了,他的小秘密韩鑫星都知道。
韩景远刚到门口,唐绥草立刻问道:“韩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姐夫什么回家呀?”
韩景远微笑,姐夫姐夫,苏从岩算她哪门子的姐夫,沈美静太胡闹了。
他温和道:“我也不知道,明天还要上课,星星灿灿都要睡觉了,佑佑也困的撑不住了,你带佑佑赶紧回家吧。”
唐绥草略有些失望,牵着佑佑的手回去了。
韩景远把院门关上,用微低但是两个大孩子又能听到的声音说:“那小姑娘不得了。”
苏英把俩小姑娘送回房间,出来问:“怎么说?”
“徐芬月被查到并不是第一次偷东西,她死都不说东西是送了还是卖了,后来还是唐松平主动找谢校长,说发现家里多了些东西,是绥草干妈私下带过去的,他并不知情,出了事才想到有可能是拿部队食堂的东西补贴他家。”
“唐松平说,他的工资足够父女俩生活,真不知道徐芬月的所作所为,他主动承认,学校也没给他怎么样,归还了那些生活物资后,连检讨都没要他写。”
“那唐松平是怎么发现家里物资多出来的呢?”苏英问道。
韩景远从胸腔里‘哼’出一声。
“是唐绥草,无意间告诉她爸爸,然后他爸爸意识到事态严重,主动跑去找校长说明情况。”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了,韩景远只看到了结果,唐家父女把自己摘了出去的同时,唐绥草依旧能以干女儿、妹妹的身份,留在苏家过夜。
苏英望着客厅那盏二十五瓦的昏黄灯泡,蚊虫都绕着光亮一圈圈飞舞,一次次撞到玻璃罩上,也停不下翅膀。
她转头,凌厉的目光看向韩京辰。
韩京辰吓了一跳,急急的后退一步,“二婶,你这眼神好可怕,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说啊。”
这些个小孩子,越不让做的事,因为好奇或者其他原因,一定顶风作案。
苏英缓和下来,说道:“你没做错什么,我就觉得吧,唐绥草好幸运,人生每个时段都能遇到贵人,你们四个,就没她那么好运气了。”
韩京辰想了想,听不出更深层次的含义,不过有一点他是一定要说的,“二婶,你来了我们家,我们也很幸运的。”
苏英笑,“你少来,我才不会被你们几个小鬼的甜言蜜语给哄了,赶紧睡觉去。”
顾知南到底心思细密些,悄悄问苏英,“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唐绥草?”
苏英道:“怎么说呢,就是不想我们家的人跟她走得太近,她运气太好了,好到你要不跟她好的话,可能会倒霉的程度,还是离远一点好。”
“那姐怎么不跟京辰直接说呢?”
“你觉得他会听吗?”
顾知南想了想,按照韩京辰的性格,肯定会不屑一顾,还会嘲笑劝的人迷信,然后用行动证明别人错了。
分析之后,顾知南说:“姐,我会看着他的。”
“嗯,还是你最让姐省心。”
顾知南被肯定,立刻挺直了胸膛。
韩景远心里诧诧的不是滋味,确实,知南太懂事了,在这个家里他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会照顾到,还得帮着看韩京辰那个傻小子。
……
唐绥草把佑佑带回家,徐芬月给小佑佑哄睡着,问唐绥草,“你韩叔叔有说你姐夫什么时候回家吗?”
唐绥草摇摇头,“没说,可我觉得韩叔叔是知道的,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徐芬月胡乱猜了一下,他们这些个当兵的嘴都严的很,枕边人都不会透露工作上的内容,遇到保密的任务,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连家人都不说。
哎,看来是没法知道苏从岩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这样她就不知道留给自己的准备时间有多少了。
得抓紧时间劝美静跟苏从岩离婚,只要她手里有美静,京市那边就还能回得去。
苏从岩人品是过得去的,就算离婚,每个月至少给一半的津贴给孩子当抚养费,苏家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把美静调回京市安排好工作,她能继续帮美静带孩子。
徐芬月叫唐绥草先去睡觉,自己去另外一个卧室找沈美静,再一次劝说她下决心离婚。
“美静,等苏从岩回来,你们就离婚吧。”
沈美静停下了手里的钢笔,洁白的信纸上,刚写了第一行字:无声,见信安……
沈美静撕掉有字的这张,揉成一团,并没有应答。
徐芬月看着熟睡的佑佑,劝道:“只要你跟无声说佑佑是他儿子,他一定会回头的,至于无声回城和回城的工作,你不是说手里有张底牌,能帮无声换前途吗,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拿出来?”
……
按照京市回来之前同床共枕的习惯,韩景远半边身子挨着床沿悬空,苏英贴着墙边,两人都是极其自律警觉的人,即使睡觉也不会出现谁的手脚搭到对方身上的失误。
苏英本意今晚还是这样,不过韩景远关灯之后,往她这边移了大约五公分。
苏英屏住了呼吸,心想今晚恐怕躲不过了,但是家里真的没有计生用品,按照这边的家庭观念,像她跟韩景远这样二十过半的年纪,婚后是不会做措施的,有了说不定还兴高采烈呢。
韩景远一个大男人,加上现在的计生科普还处在盖着遮羞布的阶段,他估计也不晓得什么是安全期和危险期。
几个平稳的呼吸之后,韩景远急促纷乱的呼吸打断了苏英的胡思乱想。
男人侧过身子,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阿英,我能抱抱你吗?”
苏英只纠结了几秒钟,思想斗争就结束了,“你抱吧。”
话音刚落,被韩景远强有力的胳膊环住细腰,不费劲的带到他怀里,随即脑袋被大手按在男人的肩窝里,耳边是沙哑隐忍的克制。
“睡吧。”
男人说完在她发间摩挲了一下,随后整张床都安静了下来。
苏英一动不动,僵着身子等了好一会,男人都没有更近一步。
苏英后背的肌肉放松,哑然失笑,男人说的抱抱,就真的只是抱抱,也太老实了。
她又有点心疼,贴近了才感觉到,韩景远并不是性冷淡,她珍藏的那些药方,男人是用不上了。
等明天,她就去医院领点儿计生用品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缓绵长,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熟了。
韩景远在黑夜里又睁开了眼睛,窗帘的间隙,月光透进来,在地砖上打上一道浅浅的光影,借着微弱的光,他微微低头,看了眼怀里熟悉的女孩。
感觉走了好久,才终于走到她身边,第一次完全的将她拥抱在怀里。
“她是我的了。”韩景远在心里想,只要他不死,阿英就不会离开这个家。
这就足够了。
女孩的长睫颤动,韩景远连忙闭上眼睛,原来苏英还没睡着。
良久之后,就在韩景远都准备放松睡觉的时候,怀里的姑娘极其轻微移动着脑袋,慢慢的朝他靠近。
韩景远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越来越近的呼吸,他紧张极了,敛声屏气,不知道怀里的人想摸黑干什么。
很快,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眼睫上,再往下移动,在他紧张到咬紧了内唇的唇瓣上轻轻印了一下,又飞快的逃开,随后那颗不安分的小脑袋,重新落回他的肩头。
韩景远无声的笑了,她记得,记得索要战利品。
韩景远刚扯出无法抑制的笑,怀里的人不满的嘀咕,“韩景远,你没睡着啊。”
韩景远依旧闭着眼睛,笑容更盛,“刚醒,怎么了?”
“没怎么,睡觉吧。”
苏英翻了个身,背对着韩景远,又被男人环着腰腹拉回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过了好久,估摸有一两个小时,确定苏英睡着了,韩景远才轻手轻脚去了洗澡间,冲了个凉水澡降温,再次上床的时候,没敢挨着她了。
睡到后边夜的时候,两人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几乎是同时醒过来的。
韩景远开了灯,苏英披衣服起来,韩景远已经开了房门了,外头的敲门声愈发急了。
苏英跟着韩景远一起到了院子,院外是营区值夜班的小警卫,跑得满头是汗,给韩景远敬了个礼,“韩副营长,齐师长叫您火速归队。”
“这么急,有说什么事吗?”
“说是新政委上任了,叫您过去呢,陈团也去了。”
苏英看了下表,三点半,夜半三更的上任,一定有急事,她把柜子里洗好熨烫好的军装给韩景远找出来,“肯定是急事,你快去吧。”
“那你把院门锁好,我看知南跟京辰房间的灯亮了,你跟他们俩解释一下,没大事,叫俩孩子别害怕。”
“嗯,我知道的,明天回不回来,你都托人捎个信。”
“行。”
韩景远路过苏从岩家的时候,苏家的院门也开了一条缝。
苏英看到徐芬月开了院门,探头探脑的看了远去的韩景远一眼,随后看了看站在家门口的苏英,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过来找苏英打听。
苏英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徐芬月迈出门的脚步,转身进家,把院门给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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