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不少人拿手机对着这边,王德发瞥了眼坐在地上的江逾白,长腿轻松往右一迈,正好挡在他身侧,将他半个身子挡的严严实实。
江逾白不解的抬头望过去,王德发对着他眼睛看了两秒,叹了声气,又把摘下来的墨镜弯下腰给他戴上。由于动作太快让人根本来不及拒绝,加上他手松的也太快,没戴稳只能歪歪斜斜的挂在江逾白脸上。
也不动手帮他戴好,就这么看着人被自己突兀的举动惊的飞快眨了几下的眼睛。
王德发遗憾的是,就算是墨镜戴歪了,墨镜腿的一边儿都没挂住耳朵,江逾白看起来也半点儿不滑稽,他骨相生的极好,哪怕因为年龄还小眉眼间尚留了几分生嫩的稚气,反倒被墨镜衬出几分玩世不恭的少年洒脱感。
也理所当然,相当吸引人眼球。
大概是,他的墨镜真的很酷吧。
王德发移开目光。
江逾白正处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刚要取下墨镜,还是邵烨拦住了他。
“戴着吧。”
邵烨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四周云雾的厚度似乎稀薄了许多,不知道是眼睛习惯了,还是真的被风吹散了。
这么一淡下去,原本觉得远在天边的其他游客们也渐渐近在眼前。
从王德发腿缝看过去,不远处还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边交谈边张望这边儿,哪怕邵烨不说,江逾白也知道刚刚他们差点被拍了。
这种时候江逾白的社恐再度发作。
他把墨镜扒拉好戴上,努力把自己藏在王德发的影子里,问邵烨,“还爬吗?”
“来都来了。”
一听这话,江逾白脸一跨。
邵烨拍拍膝盖站起身,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啧了一声,“逗你玩儿的,你脚都这样了还爬个屁啊。”
说着犹豫了一下,“我背你下山。”
犹豫是因为下山坡度大,毕竟不是平路,万一脚滑一下摔了,他皮糙肉厚摔一下无所谓,而江逾白
估计就不只是光嘴上说说,是真的要一把灰撒在他眼睛里了。
“行了,都坐着吧。”
王德发也认命了,这两位都是大爷,“别耽误功夫,我去叫人。”
交换了下眼神,邵烨明白他的意思,等人走后过来占位,让江逾白待在自己的影子里,背包里的水果盒也重新递过去。
“吃吧。”邵烨低头看他。
江逾白这回没拒绝,接过水果盒半天没打开。
邵烨视线落在他脚踝上,这会儿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让你来玩儿,又不是让你来吃苦。”
“下次要是哪里不舒服,就直说。”
江逾白犹豫了一下。
邵烨叹气,“说啊。”
江逾白用那双戴着墨镜的眼睛瞅了他一眼,“你没洗手。”
邵烨:“”
“是你让我直说的。”
算了。
邵烨用力锤了一下郁结的胸口,也没指望这小混蛋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把背包打开,那瓶水最终一口都没落嘴里。
全贡献给十指了。
等王德发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邵烨狠狠的把空水瓶踩瘪,一脚下去,瓶盖都飞出去好远。
江逾白安静的拿着小叉子吃着水果,颜色微淡的唇被草莓的汁液染红,看得人食欲大开。
他盯了两秒才移开视线,走上前去,“行了,上轿吧。”
江逾白把墨镜推到鼻尖上,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没了镜片的遮挡,王德发后面一样跟着的两个面貌黑瘦抬着滑竿的轿夫。
他们穿着深色背心,脖子上挂着汗巾,把竹轿椅扛着在他面前放下,搓着手憨厚的笑了一下,似乎认出了他就是这次的服务对象。
江逾白微怔,“什么意思?”
王德发没看他,而是在邵烨旁边站定,“两千八把你抬下去,钱我已经付了,上去坐着吧。”
江逾白说不出话来,别说坐了。
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简直像针一样,不到片刻就把他扎成了刺猬,如果可以,他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邵烨也微微皱眉,他把瓶子捡起来,把捡回来的瓶盖也拧上,扔给王德发,“去丢了。”
王德发:“”
等王德发去厕所那边儿的垃圾桶丢垃圾,邵烨才在江逾白旁边蹲下,“怎么,不想坐?”
“我脚不疼,可以自己走。”
江逾白脚是疼,可没有疼到让两个年龄大到可以做他父亲的人两千个台阶这么一步步把他抬下去。
邵烨看得出他有点在怄气,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一趟两千八,王德发那孙子钱都付了。真不坐?”
江逾白当然知道。
人家做苦力,当然就是不怕吃苦,只怕赚不到钱。这样的辛苦钱,是用来养家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别的门路赚钱,谁愿意来做这个?
可要他一个身体健康的少年人去坐这个,江逾白又不忍心。
可不坐,他脚疼的确实厉害。
江逾白看了一眼正局促不安的望着这边的轿夫,似乎已经知道这一单做不成了。
“老子背你也行,就是怕万一又摔着了。”
江逾白还在犹豫。
邵烨等了一会儿,看他神色变来变去,眉毛始终紧蹙,水果盒搁腿上也不吃了,右手攥紧,大拇指的指甲紧掐食指,没一会儿掐出好几个手指印。
邵烨不快的把他手指掰开,“有气就发出来,掐自己手干什么?”
见他微微怔愣的望着自己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一丝忧郁爬上眉梢,邵烨心情也变差了,王德发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没事,有办法。”
“什么办法?”
反正江逾白是想不出来,这钱是人家付的,这个无所谓,可以一会儿回去了就微信转账给邵烨帮忙还过去,可真的要坐吗?
只见邵烨站起身,走到那两轿夫面前,“这轿子租可以吗?”
“租?”这一声疑问来自扔完瓶子回来的王德发。
邵烨回头平静的扫了他一眼,对着两个轿夫重新解释了一遍,“租,租这个轿子,不用你们来抬,老我自己抬,租金你们算多少。”
两个轿夫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客人。
王德发舔了下唇,“少爷?您开玩笑呢?你一个人怎么抬?”
见两人同意了,邵烨走到王德发面前,总是不快一直抿着的嘴角微微一勾,“谁说老子一个人。”
王德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见他盯着自己不放,闭了闭眼,勉强维持着风度,“你别说,是让我和你一起抬?”
王德发短促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很快又从脸上消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邵烨,你做梦。”
他此刻的愤怒绝对不少于第一回和邵烨见面的那次,这可不是开名字玩笑那么简单,这是要把小爷他的膝盖骨打折,让他跪着爬。
是个人都不干。
更何况是他堂堂王家二少爷。
他老子都没这个福气,更何况是别人。
江逾白凭什么?
他有那个命吗?
两人僵持不下。
最终——
王德发在前面蹲下,邵烨在后面蹲下。
两人接受着轿夫的指导该怎么抬轿子。
确实有这个命的江逾白就坐在竹轿椅上,神色有点不安的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轿夫把竹竿抬起来压在王德发肩膀上时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听到江逾白的问话都只能用气音咬牙切齿道:“你要真!不好意思!倒是把手机先放下来。”
这话说到后面,江逾白都听出几分杀意了。
他老实的把手机摄像头关上,又轻轻的扭着头往后看,就怕自己在上面动作过大给俩人带来更多的负担。
“邵烨,你行吗?”
邵烨稳稳的扶着两端竹竿,脚步扎实,闻言还能抽出空白他一眼,这小流氓,“跟谁在这儿说行不行?”
江逾白:“”
还有空跟他扯黄腔,看来是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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