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康帝看着面前的少年,眉眼都是他所熟悉的,可他却忽然认不出了。
这还是他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吗?
他为什么也觊觎自己的皇位?
一直提防着的太子,对他虎视眈眈,就连他最信任的孩子,暗地里居然也想着把他拉下来。
为什么?
他现在所有的荣宠与富贵,都是他给的,他待他不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隆康帝感到悲愤又无力,他想质问,可一张口,就感觉黏糊糊的血塞满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拼尽全力吐出一个字,也就仅仅一个字而已。
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原来濒临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他张大了嘴,急切的呼吸,堵在喉咙里的血,开始往外涌。
带着腥味的血糊满了口鼻,空气渐渐变得稀薄。
视线模糊,嘈杂的声音远去,还有许多来不及要说的话,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死了?”
安静的寝宫,忽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询问。
白听忱点了点头,表情平静中染着几分悲伤,“恩。”
容无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到床边看了眼,又睨了白听忱一下,没说别的,只吩咐说,“不出意外,玉玺就在这寝殿里,敬公公带着人找一下,找不到的话……那脑袋就都别要咯!”
敬公公哆嗦了好几下,胆战心惊的接下这个要命的差事。
容无崖早就为隆康帝写好了结局,如今一切顺利,都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太慧大师见尘埃落定,向容无崖请求,批准其离京。
容无崖个子高挺,即便在一群男人之中,他的身高都是最出色显眼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细长的眉眼轻轻扫过,看的方术士不由垂下眼。
“准了。”容无崖轻笑了声,“大师愿为本王效劳,本王断然也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太慧大师脸色微变,“谢王爷恩典。”
“不过,大师要离开,恐怕还要等到皇上的丧事办完。”
太慧大师了然,“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
因为容无崖实在太过吓人,他的威胁起了很大的作用,敬公公真的在寝宫找到了玉玺。
隆康帝贪恋帝位,即便上了年纪,也不肯服老,所以一直没有立遗嘱。
这给了容无崖发挥的空间。
他叫敬公公给隆康帝整理遗容,自己叫来了白听忱到书桌前,扬眉示意他握笔。
白听忱不解,呆愣的站着。
“怎么?还难过呢?”容无崖嗤声。
白听忱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天家父子情薄。”
隆康帝对他是比其他皇子多了些宠爱,但也仅仅是,看在阿娘的份上,对他多嘘寒问暖了几句。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至少在感情上,他没给过圆满。
他心里想着的,眼里看到的,只有皇位皇权。
“是不是人坐上了那个位置,最终都会变得和他一样?”白听忱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底里,是晕染不开的雾气。
他没有明说变得和谁一样,容无崖却懂他的意思。
不等他回答,白听忱又低声喃喃的道,“我不想变成那样。”
“不想变成,就不会变成。”容无崖在他肩头拍了下,“人需要时刻警醒自己,才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不过……”
他轻笑了声,尽管还是那副清冷桀骜的模样,但白听忱却莫名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容无崖的大掌,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不会和他一样,我说的。”
“阿哥……”白听忱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除了信任还有依赖。
其实他在见到容无崖的第一眼,就生出了浓烈的熟悉和亲切感。
兴许那就是血缘的力量。
后来在得知阿娘与容无崖的关系之后,对容无崖的崇拜只多不减。
如今容无崖说什么,他都愿意听。
“好了,别耽误时间,你嫂子还在府上等着我,早点忙完宫里的事情,我还要回去陪她。”
白听忱不着急,容无崖却急。
他出来的时候,答应了小女人天亮之前就回去,如今夜已经过了一大半。
小女人还怀着身孕,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情绪也恹恹的。
头一次晚上不在她身边,哪怕知道府上宛如铜墙铁壁,他还是挂念不已。
他催促着白听忱,“皇上的笔迹,会临摹吗?”
白听忱的字,就是为了讨隆康帝的欢心而特意模仿他的字迹的。
平日里就有六七分的相似度。
白听忱惊讶于容无崖连这个都知道,忍不住微微讶异,“认真写的话,能做到十足像。”
“那就认真写。”容无崖索性点名,“伪造遗旨,懂吗?”
白听忱抿了抿唇,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而且,胜利唾手可及。
容无崖见他点头,“那么,我说你写。”
一封圣旨写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彼时,隆康帝的遗容也被整理妥当,夜色更浓了。
容无崖和白听忱先后离开宫殿,没多久,敬公公慌张的从殿内跑出来,“快请太医!请太医!皇上突发疾病!快请太医来!”
李鹤归是太医院的院首,最先赶过来,也是最有资格先给隆康帝看病的。
他进去不到片刻,就失声痛哭,“皇上殡天!”
一群人哀嚎,混乱之中,白听忱和和妃,皇后等众位嫔妃匆匆赶来。
皇后似乎还想为太子争取,然而形势早已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敬公公找到了遗旨,当众宣读,将皇位传给九皇子白听忱,并将玉玺一并送出。
白听忱先前联系好的大臣们,极力推举,强势的将他送到了那个位置之上。
从皇子到皇帝,前后不到三个时辰。
大势已定。
在第一缕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白听忱高举着玉玺,穿着不合身的龙袍,坐在了龙椅上。
一整晚没睡,容无崖眼底都是红血丝。
白娇晚挽留他,“要不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再回去?叫人去王府递个信儿。”
“不了。”容无崖拒绝,“家里的小女人矜娇的很,答应了她要在她睡醒之前回去,做不到的话,她发起脾气来孩儿受不住。”
白娇晚见他提起楚殷殷时,脸上都是笑意,就知道是留不住他了。
容无崖道别后,一路小跑着出了皇宫。
宫外东川正在马车上候着,等他一上车,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紧赶慢赶来到王府,哪想容由一见到他,就说汤治老先生一大早就来了府上。
容无崖心咯噔往下沉,“可是王妃有什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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