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佑到了公堂,衙役们以为今日又是和稀泥的一天,让所有人都排好,一个个上前陈述所告。

    楚天佑见这些个衙役各个东倒西歪,上公堂一坐,拾起惊堂木,往桌上狠狠一拍,将这些个懒虫惊醒。

    他们错愕地看着楚天佑,楚天佑不为所动,道,“升堂问案。”

    随后,楚天佑用一天时间处理掉了所有案子。

    “此判,你二人可服气?”楚天佑一脸肃容问堂下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道服气。

    “好,来,师爷,给这二人签下切结书。来日若有反悔,胡搅蛮缠,本县依此切结书,杖打二十,不予重审。”楚天佑道。

    师爷将切结书给二人呈上,两人额角冒汗,均在切结书上画押。

    师爷收回了切结书,楚天佑问道,“可还有未断之案?”

    师爷回道,“大人,今日之案已经尽数了结。往日反复之案,也都问清结案,签罢切结书了。”

    楚天佑点了点头,“甚好,收了吧。”

    随后,楚天佑看着门外,已经黄昏时分了。

    衙役们都忙碌一天了,不似初时懒散,而是真疲倦了。

    于是,楚天佑便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随后,楚天佑起身,师爷问他,“大人,您要歇息了么?”

    楚天佑道,“不,我想查阅一下本县的旧案典籍。”

    白珊珊注意到师爷的目光有些闪烁,他道,“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整理过一遍了,也都给大人您过目了么?”

    楚天佑想了一下,问,“给本官阅览的是整理的所有旧案?”

    师爷本有些怀疑,但想想也许是他交给他的那些东西左轶明其实并未细看,只是潦草翻翻,也就没有在意了。

    “给大人的只是旧案草录,上次有跟您提到若是您觉得有疑义的案卷,可以朱笔圈出,让小的给您翻找出来,查阅、再行处置。”师爷道。

    “如此。”楚天佑点了点头,“上次我并未细看,如今有些闲暇,待本官翻找出来看看。”

    “是。”师爷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楚天佑又问,“草录中的案卷,与本县所存,均能一一对应?”

    师爷道,“禀大人,八九不离十。”

    “甚好。”楚天佑点头,“你下去吧。”

    师爷问道,“大人不需小的文书伺候?”

    楚天佑道,“不必,我这侍女略通文墨,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师爷一笑,驼着身子,道,“多谢大人体恤,那小的便退下了。”

    “嗯。”

    ……

    夜里,白珊珊陪楚天佑看了一整夜的书,最后杵头在旁边睡着了。

    楚天佑看着看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见珊珊已经睡着了。

    于是,他找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继续翻阅县志。

    虽然平昌县所存的典籍旧闻,确实被抹去了很多,但所留下的其他内容,仍然可以拼凑出本县的历史渊源。

    也由此向楚天佑勾勒出了十数任县令为官之官品清廉、良莠,其中最为重要的三任,一则是在玉龙其父司马浩天治下时,初到此县任职的楚秉良;二则是阜川任玉成,知县十一年,后调任,步至京官;三则是此时知县左轶明,老家秦州,受人提携,调任于殷州,最终在平昌县当官。

    楚天佑想起先前丁五味曾说,平昌县的“和尚县”之名早有来头,以左轶明知县四年,并无此能耐。

    而县志中还隐藏有一条线索,香火楼实则早已有之,前身是个叫做女儿宫的庙。

    香火楼的缘起并非在三任县令任中,但其变迁却与三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或许,完整的真相,还需要此三人的验证。

    门外传来鸡鸣声,珊珊醒了过来,见蜡烛只剩一小截,而楚天佑仍在看书。

    “天佑哥。”珊珊唤他。

    楚天佑抬眼,轻笑一声,合上了书,“珊珊,你醒了?”

    “嗯,”珊珊看了他手里的书,“天佑哥,你看了一夜书?”

    “嗯。”

    “可有什么收获?”白珊珊问。

    楚天佑神色肃然,“我想我大概知道香火楼是怎么回事了。”

    珊珊正想追问,赵羽便进来了。

    “公子。”

    楚天佑问,“左轶明如何?”

    赵羽回道,“他还算识相,只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

    楚天佑道,“不必理他,你先替我跑一趟。”

    赵羽直着身板,拱手,“公子请吩咐。”

    “你去一趟阜川,看看任玉成老家还有什么人,家事务尽其详。”楚天佑道。

    赵羽有些犹豫,“可是公子的安危……”

    赵羽还未说完,白珊珊就想起昨日衙役提及的阜川与秦州。

    “天佑哥,这个任玉成是何人?与此案有何关联?”白珊珊问。

    赵羽回答,“任玉成在京任官,供职于吏部。在叶麟治下时,尝直言不讳而被冠以‘卖直取忠’的罪名而下狱。直至国主复国,方才出狱,官复原职。”

    楚天佑道,“不止如此,他还曾任本县知县。”

    赵羽微讶,“竟有此事?”

    楚天佑点了点头。

    “天佑哥是怀疑,本案与任玉成有关?”白珊珊问。

    “我以为,必有牵连。”楚天佑十分笃定。

    “如此,我倒是想起一事。”白珊珊道,“昨日我谎称自己是左县令的老家人,衙役问我是阜川还是秦州,当时我便有犹疑,只是没空向国主禀明。”

    楚天佑道,“秦州是左轶明的生身地,阜川是任玉成老家,看来我的猜测不无道理。”

    说完,楚天佑看向赵羽,道,“小羽,你快去快回。”

    赵羽只好听命,“是,公子保重,臣会尽快回来。”

    “嗯。”

    ……

    丁五味侧躺在桌子上吃梨,看着窗外的小鸟在互相叽叽喳喳,时不时看向一旁闭眼休养、面容憔悴的的左轶明。

    “好死不如赖活着,吃点?”丁五味把啃了一半的梨子往左轶明跟前凑,左轶明置若罔闻。

    丁五味只好继续吃了,吃着吃着,忽然看见了珊珊。

    “珊珊!”丁五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白珊珊身后跟着欣桃,欣桃端着一碗粥。

    “你怎么来了?你的头还晕不晕?”丁五味问。

    白珊珊看了一眼左轶明,道,“天佑哥让我来看看左大人,替左大人送碗粥。”

    说完,白珊珊走到了左轶明的面前。

    “左大人,即便您绝食饿死于此,亦不会改我家公子查案之志。但他要我转告您,为诱查真相,他必重惩隐匿包庇之徒,轻罚坦白悔改之人。”

    左轶明睁开了眼,看了看白珊珊,越过她见到了同样面色憔悴的欣桃。

    “绑架父母官,作乱平昌县。你等竟敢如此狂言,真当官府是你等恃武好欺?”左轶明声音沙哑,目光始终不移欣桃。

    “自是不敢。”白珊珊道,随后她转向了欣桃,“欣桃姑娘,还请你代为照顾这位…‘楚公子''。”

    欣桃点了点头,走到了左轶明跟前,眼神一暗,“楚公子,请喝粥。”

    “欣桃……”左轶明紧紧盯着欣桃,本以为她会有什么暗示给她。

    但她始终沉静如兰。

    她的女儿小思锦,还在姓楚的这帮人手里。

    左轶明于她而言,或者是年少的浓情蜜意,但这些年的利益磋磨,早就将这点情分淡化掉了。

    她是左轶明的情人,也是他的同谋,但说到底,她还是小思锦的娘亲。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这是昨晚楚天佑对她所言。

    “我不期望你能将其中猫腻对我和盘托出,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一对恶贯满盈的父母,搭上小孩子一生的璀璨年华,值不值当?”楚天佑顶着左轶明的脸,坐在桌旁,严肃地对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你到底是谁?”欣桃感觉他此时已然没了初见时的温雅随和,反而多了几分威严。

    过往平昌县的人中,即便知道其中猫腻,也极少有人敢于掺和这儿的事。

    楚天佑敢如此,只怕身份并不一般。

    楚天佑神色冷然,“我是何人,来日便见分晓。你不必与左轶明再图谋遮掩什么,不过是累罪于身,望你等好自为之。”

    说完,楚天佑便对珊珊说,“押下去吧,让她照顾左轶明。”

    “是。”

    ……

    欣桃喂完了粥,一滴清泪落下,转身准备离开。

    “欣桃,小思锦呢?”左轶明开口,声音浑浊沉闷。

    “在替大人研墨。”欣桃回答。

    “思程自小一直在阜川老家,由任夫人照顾。”左轶明开口,“不在我夫人膝下。”

    欣桃转头,泪流满面,“你不是与我说小思程已然夭折么?”

    左轶明不敢看她的眼,“若早早告诉了你,你便会弃我而去。”

    “无耻!”欣桃怒骂。

    原来他一直将自己当成工具,不惜骗她儿子早夭,把她们母女困在香火楼这么多年。

    “对不起……”

    ……

    “大人,丁郡守巡县,已经巡到咱们县来了!”

    衙役来禀楚天佑。

    楚天佑早已等候多时,道,“吩咐下去,即刻随本官相迎丁大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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