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赵羽说得很平静。
赵恩娘轻笑,“也许有一天为了你家公子,你会愿意发生这种事,毕竟,”赵羽惊愕地抬头看她,只见她眼露狡黠,“若你没得选的时候,你会两害相权取其轻。”
赵羽发现自己真的是说不过她,她太喜欢捉他的话头,说些让他无语凝噎的话。
没办法,他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淡淡地回了一句,“也许吧。”
……
“来人!给我砸!”
赵恩娘和赵羽喝过了粥,回到了赵府,发现苏廷关领着一堆人正堵在赵府门前,那些人手持刀剑,一通乱砸,赵府的家丁都被砍伤在地。
赵恩娘眼神凌厉,上前去质问苏廷关,“苏廷关,谁准你在我府上撒泼?”
苏廷关转身见到了赵恩娘,气得牙根痒痒,道,“我今天还就不止在你门前撒泼,我还要扭断你这贱妇的脖子!”
说完,他伸出手抓过赵恩娘的脖子,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前。
赵羽见状冲上前去,苏廷关喝道,“你想要赵恩娘即刻身首异处是吗?!”
赵羽只好停下,道,“你想怎么样?”
苏廷关冷哼一声,喊道,“来人!”
“苏堂主。”
迅速窜出来几个人。
“让赵羽跪在我面前!”苏廷关喊道。
“是!”
赵羽刚想反抗,见到赵恩娘此刻被死死钳制在苏廷关怀里,苏廷关的指甲扎得赵恩娘脖颈破皮出血,他便不敢如何,只能任由这群泼皮把自己按倒在地。
见没了威胁,苏廷关开始“收拾”赵恩娘。
“你敢让程公给我画假的地图?”
赵恩娘冷冷道,“是你们逼我叔公画的,他知道什么,自然只能画什么。怎么?画错了么?”
苏廷关的脸几乎要扭曲了,“那程公记性还真是好,记得的都是这些崎岖破落的山洞,有去无回的。早知道,就应该让秦主把你往那些山洞里丢,看你们祖孙还敢不敢给我们屠龙会耍把戏?”
“就算你把我往山洞里丢,我还是那句话,知道什么就只能画什么。要怪,就只能怪你冲动好事,又没本事。”赵恩娘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话把苏廷关激怒了,他握着赵恩娘脖颈的手越来越紧。
但赵恩娘却实在是不在乎生死的人,继续刺激他,“我看你这腿像是瘸了,想必丢了不少手下进洞,没什么见效,觉得手下人各个都是蠢货,自己下去了吧?你这御下之道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苏廷关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扭断了脖子,你还怎么叫嚣?”
说完,赵羽见赵恩娘的脸逐渐发红发紫,浑身动弹不得。
他翻身反了那几个小喽啰的钳制,挥刀砍伤他们,随后直冲苏廷关身前。
“你敢!”
苏廷关的人都围了上来,赵恩娘仍被他紧握手中。
只是为了避免赵恩娘死了,赵羽发狂把他砍死,苏廷关松开了赵恩娘的气口。
赵恩娘猛烈地咳嗽,狼狈地喘气。
苏廷关警惕地看着赵羽,凑在赵恩娘耳边道,“他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苏廷关这会有点像三月天般阴晴不定,忽然心情大好。
赵恩娘听见他的话,突然十分憎恨地看着他,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他紧紧抓着赵恩娘,看向了握着刀和屠龙会对峙的赵羽,“他是你的心上人对吧?”
“你知道他是谁吗?”苏廷关笑得渗人,“他是朝廷的忠义侯,赵羽。”
赵恩娘在苏廷关怀里望着赵羽,脸色倏然刷白,愣怔在原地,也完全不挣扎了。
赵羽没想到,苏廷关会直接爆出这件事。
赵恩娘是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理所当然也知道赵毅的儿子是谁……
只是,赵羽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多人叫了,怎么会恰好就是那个人呢。
“他是什么人?”苏廷关的声音愈发放肆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侯爷。你呢?”
苏廷关抓起赵恩娘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你不过是丧家之犬,又被少主……”
赵恩娘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咬得自己满嘴都是血。
苏廷关抓起她的头发狠狠地甩,逼得她松嘴,摔在了地上。
苏廷关疼得大叫,“把赵恩娘的手给我砍下来!”
赵恩娘挣脱了钳制,赵羽便不会让他们动她。
他一挥刀,苏廷关的手下就一个接一个地在他的跟前躺下了。
苏廷关抱着手往后退,看着赵羽抱起了赵恩娘,大声喝道,“别说赵恩娘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你们这种败坏伦常的龌龊勾当,就是你肯要赵恩娘这种残花败柳,就足以叫你忠义侯受尽天下人的耻笑了!”
赵羽遏制住满腔的怒意,“你做叶麟贼子的走狗尚且不知羞耻、大言不惭,我护舍妹,何言羞惭?”
苏廷关握着鲜血淋漓的手,冷笑看他。
“石头脑袋!”丁五味从赵府里出来,见赵羽跪在地上,抱着赵恩娘。
赵羽道,“五味,照顾好恩娘。”
丁五味从他怀里抱过赵恩娘,想给她看伤,赵恩娘翻过手背不让他碰。
五味也只好作罢。
赵羽拾起自己的刀,听着刀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苏廷关感觉到了他浓浓的杀意。
苏廷关不断往后退,“你……”
“来人,把苏廷关拿下!”一个尖媚女声传来。
突然之间就冒出了不少黑衣人,一阵凌风,柯老三就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屠刀横在了苏廷关的脖子上。
赵羽握着刀看着这情势,不知道柯老三是否为了保护苏廷关。
“柯老三,你想造反么?”艳如意呵斥柯老三。
“我造反?”柯老三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屠刀在苏廷关脖子上磨了磨,“谁不知道赵恩娘是秦主的人,这家伙不知好歹,竟然敢动她,我现在就替秦主砍了他!”
“不要!”苏廷关大叫,“艳主救我!”
艳如意道,“你是死有余辜!”
“你不救我了么?”
赵羽收刀,双手抱胸看着他们这一场闹剧。
“柯老三,这件事,我自会向秦主请罪的。苏廷关是杀是剐,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要交由秦主裁决。”艳如意道。
柯老三道,“也不知艳主眼里,是否还有秦主。”
艳如意正色道,“既然少主将屠龙会交给了秦主,我等自然是惟秦主马首是瞻,你可莫要在秦主跟前说三道四。”
“岂敢,你的狗还你。”说完,柯老三就把苏廷关丢回去。
艳如意不敢发怒,只吩咐手下,“把苏廷关押下去,交由秦主处置。”
“是。”
艳如意带人离开以后,柯老三往赵恩娘跟前走,赵羽拦在了前面。
柯老三是知道赵羽武功不弱的,自然没有动手的想法,只是对赵恩娘道,“赵恩娘,秦主能够放过你一次,能够放过你两次,但是你觉得她是要有多大气度才能放过你三次呢?你好自为之。”
赵恩娘沉默。
回到府中,她才知道,叔公和婶婆已经被抓走了。
“壶儿呢?”
家丁死里逃生,颤抖着声音告诉赵恩娘,“也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一天拿不到地下工场的宝藏,就要砍掉他们一根手指。”
赵恩娘转头就要带伤回去。
赵羽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去哪?”
“求秦楚凰放过我的家人。”
赵羽看着她一身的伤,实在不放心。
“你先休息吃药。”
“叔公和婶婆都有旧病在身!”赵恩娘强调。
“他们抓走程公夫妇和壶姑娘,无非要你帮忙得到地下工场的宝藏,他们暂时没有危险。”赵羽宽慰她。
“出事是迟早的事。”赵恩娘固执。
赵羽抬起手,赵恩娘知道他要打昏自己,生怕昏迷中无法知道叔公和婶婆的事情,便只好妥协了。
赵羽知道她肯听话了,于是抱起她带她回了房间。
……
为了避嫌,赵羽让丁五味给赵恩娘上药。
丁五味发现,赵恩娘的双眼就从来都没有在赵羽身上移开,而赵羽站在远处,双手抱胸,并没有看赵恩娘。
“行了,好好休养几天,应该会好的。”
上完了药,丁五味走到了赵羽跟前,望了一眼赵恩娘,对赵羽道,“石头脑袋,咱们走吧,让赵姑娘好好休息。”
赵羽点头,“好。”
在赵羽准备要走的时候,赵恩娘叫住了他,“赵羽,我有话跟你说。”
赵羽知道赵恩娘迟早会开口的。
她只要知道他这个赵羽,就是大名鼎鼎的那个忠义侯赵羽,就会知道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他料想,她和自己一样,无法不动于衷。
何况,她还曾对自己动过情。
丁五味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不太正常,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识趣地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给他们把门带上了。
“你真的是忠义侯?”赵恩娘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赵羽回答。
“你不敢看我。”赵恩娘的神情,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了,“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赵羽终于看向了她,赵恩娘确实善于观察,也很聪明。
他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她的,彼此之间公开的秘密了。
“昨晚才知道的。”他回答。
赵恩娘双手撑着床,想着是哪里露馅了。
“你……”
赵羽道,“白英山上,我见到了你给爹立的衣冠冢。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落款刻的是,不孝女赵恩娘立,你和爹发生过什么事?”
赵恩娘双目含泪,“发生过什么,我不是早就一五一十告诉过你了么?”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话?”赵羽问。
“八九不离十。”赵恩娘回答。
“那你怎么会和秦楚凰同流合污?”赵羽问。
赵恩娘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为什么进屠龙会,你不知道么?”
赵羽木讷地摇了摇头。
赵恩娘又哭又笑,“当年国难,她说她一直在秦府等你,等到叛军杀进秦府,下人要带着她走,她记得你要回来找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来不及跑了。没有等到你,她只等到了她师傅,师傅把她藏在了衣柜里,在叛军冲进来的时候,是他挡在衣柜前,被一枪穿胸。”
“衣柜外溅满了师傅的血,衣柜里流出了托着她的乳母的血。叛军以为他们都死了,放心离去。她捂着嘴,不敢声张,直到爹在深夜来到秦府,拔去了师傅那当胸一枪,她从衣柜里滚了出来。”
“之后,爹替她葬了师傅,把她养在身边。而我,是爹跟近人罗三娘生的,我从小和秦楚凰一起长大。我的箭术是她教的,后来她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爹让我和程立安成亲,我才来到安县居住。听说爹死了以后,她带着爹的衣服来找我,告诉我,她已经给她的师傅报了仇,杀了当年血洗秦府的那些刽子手。现在,她要替爹报仇,所以她进了屠龙会,替叶麟卖命,取得了叶麟的信任,甚至叶麟还把屠龙会的大权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赵羽听着她的话,忽然想起了珊珊说过的话,“我觉得半仙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赵羽哥性情耿直,恐怕会受女人的骗。”
他无法确定赵恩娘所言之真假,不敢全然相信。
再者,那日见面,秦楚凰所说与赵恩娘所说并不一致。
“十六年前你我相约秦府相见,而你一去不返。我等到了刀兵入府、尸骨盈府、血流成河。你死了倒也罢了,偏偏你还活着,依旧跟着他,为司马一家出生入死。”
“我不明白,教我秦氏一族尸骨靖边、史书无名、哀响永绝的朝廷,有什么值得你死心塌地的?”
言辞之间,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国主。
真假莫辨。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程公夫妇和壶姑娘,我会替你去救的。”
说完,赵羽就要离开了。
“你真的是忠义侯?”赵恩娘似乎是抱持着什么期待。
赵羽走回到她面前,把自己随身的那块令牌给她看,“你不该对我有那些想法。”
赵恩娘倒在了床上,含泪闭眼。
……
“我是对你们太过纵容了是吗?”秦楚凰坐在大位上,看着跪在下面请罪的艳如意和苏廷关。
苏廷关辩解道,“秦主,程公给的那些出入口基本上都是死路,走不通的。为此,我还损失了不少的兄弟,连我的腿也是探路的时候受的伤。赵恩娘其心有异,我是为了屠龙会才去抓她的!秦主明察!”
秦楚凰道,“程公画的图,我根本就没有信过。你自己好大喜功,不加详查就直接派兄弟们进去,说实话,他们有你这样的猪头统领,还真是他们运气不好。你只是瘸了条腿,倒是你运气不错。”
“秦主!”苏廷关辩解,“若非那赵恩娘阳奉阴违,何至于此?”
“艳如意。”秦楚凰看向了艳如意,“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艳如意道,“秦主,苏廷关虽然愚蠢坏事,但他对少主是赤胆忠心。给少主办事,足智多谋固然重要,忠贞不渝却是不可或缺。”
秦楚凰勾唇一笑,看向了一旁扛着屠刀的柯老三,“这话说的,柯老三,在不在理?”
柯老三知道秦楚凰的意思是,艳如意在用这话拿捏她,甚至指刺她对赵恩娘的纵容,是对叶麟不忠。
柯老三拱手,“秦主,艳主这话说得不假,苏廷关的智谋不在屠龙会的水平线上,但是他听话,指哪打哪。他对艳主忠心不二,您今天杀了苏廷关,是断艳主左膀右臂,对咱们屠龙会和少主来说,是得不偿失。况且,苏廷关已经将程公夫妇带回来了。”
秦楚凰敛笑,看向柯老三。
艳如意道,“秦主,你不能再对赵恩娘心慈手软了,距离与司马玉龙的望城客栈之约已经没有两三天了。万一司马玉龙纠齐源川军,延州恐怕保不住了。”
“知道了。”秦楚凰似是妥协,“善待程公夫妇。”
“是。”
秦楚凰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廷关,“苏廷关,你行事鲁莽,时常坏我大事,今天艳主保你,我不拿你性命。若是你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乱,我会教你尝尝做废人的滋味。”
苏廷关颤巍巍,“多谢秦主不杀之恩。”
秦楚凰刚要走,忽然听见手下通传,“秦主,赵羽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秦楚凰道,“让他进来。”
赵羽背着刀一步步走进了屠龙会,看着坐在上面,一身红衣的秦楚凰。
往事历历在目,她已从当年那个骄傲灵动的少女,变成了如今心狠手辣的反贼之主,他心里实在颇为感慨。
若是当年,他带她一起走,也许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但,这天下之事,岂是能够预料与逆改的。
赵羽心中空留一声叹息,现在他只想保护好国主和恩娘,其他的只能听凭天意了。
“赵侯爷别来无恙。”秦楚凰开口。
“旁的话我不与你说,我只要程公夫妇和壶姑娘平安。”赵羽开口。
秦楚凰道,“你倒愿意为她出头,若我只要赵恩娘替我找那批宝藏呢?”
赵羽道,“连苏廷关这样的七尺男子都下不去的地下工场,你能指望她什么?”
“那我们能指望你什么呢?”艳如意笑问。
赵羽从怀中掏出了忠义侯的令牌,现与他们看,“想必你们有用过源川人,却从来没有人肯告诉你们地下工场的所在。”
“源川人骨头硬啊。”柯老三倚刀道。
赵羽轻笑,“源川人是刀头舔血的征人后代,绝非怯懦背忠之辈。”
艳如意笑得意味深长,望着他手中的令牌,对秦楚凰道,“这招好哇秦主,朝廷大名鼎鼎的忠义侯,何愁无法从源川乡民口中得知那批宝藏的所在。”
“条件。”秦楚凰直视着赵羽。
“放了程公夫妇和壶姑娘。”
“秦主不可!”苏廷关道,“放了他们,咱们手里就没有控制这个武夫的筹码了。”
“对赵羽来说,赵恩娘大概就是最好的筹码,安县百姓也是。”秦楚凰道。
一句话,堵住了苏廷关的嘴。
随后,秦楚凰看向了一旁的柯老三,道,“放他们回赵府,把赵羽关起来,明天去源川。”
“是。”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