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后,江枫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的意思是,既无电话,也不露面,跟夜里退潮的海岸线一样不知在哪个位置。
古椰夕暗暗埋怨,自己才刚听老太太的话要认识他、了解他,他就转变了态度。难道……因为她“甩”过他三次,他终于对她奇怪的心思感到不耐?
随他吧!反正她才不愿像个无事人一样去咖啡厅附近闲逛。虽然她有闲,但她还有别的乐趣消遣。
这天,她刚申请完签证,并寄出入学所需材料,在回家路上突然倍感心乱——倒不为学费问题,第一笔钱可先找阿嫲帮忙,后续兼职做教师,加上每月给杂志社寄画稿……嗯,她对生活一向是乐观的,就算海水淹没了家,她也会爬上屋顶建一座岛。
现在,她只是反复想着咖啡厅外那个女人——当晚,那个大靓女对江枫说“今晚见”,他最后到底有没有去见?
看,男人都是这样,可以邀你共进晚餐,也可以约别人去看电影。
搞不好,他有一座花园……
他也许真的有一座花园?单是这样估测,椰夕就感觉生气。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未经确认事实,却越想越愤怒?越想越笃定?是了是了,他就是有一座花园!
清晨,古椰夕拖拖拉拉地下楼,见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
司机独自等在一边,“古小姐,我接你去橡胶园。”
这是江枫的一位助理,古椰夕记得。她提防地看着人家,晃一晃手中装画稿的文件袋:“去橡胶园做什么?我要上班。”
助理拉开车门,“江生说你需要去橡胶园了解相关情况。他叫我来领你去,到那边,会有人接待你。”
古椰夕眯紧眼想了想,“……那你先顺路送我去杂志社。”她一边上车一边小声抱怨,“合同还没签,甲方就开始提要求……”
助理转手递给她一份合约,要她看完签字。
她接过纸页,坐在车后座浏览,目光掠到款项那一栏——“十万?美金……”她立即换算1986最新汇率。
合同还标明,除20%预付款以外,剩余款项都将在完成合作三月内结算完毕……怎么说,看起来很不错的,就是令人感觉有一个坑,然而细看合约,又没发现任何问题。
她签了字。
这是个晴朗的天气,橡胶林里洒满碎金般的阳光,其中一些光斑落在树脂桶上,反射出耀眼的金辉。
割胶工们在胶园内劳作,好像蜜蜂游荡在花园中。古椰夕喜欢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场面,脑子里已经冒出许多图画来。她用轻快的步伐随助理往里边走,想着可以画些什么。
一路上,她听到割胶工在闲谈今年产量,便随口向那位助理提一点疑问。
助理回答:“是的,我们今年原料产量不理想,或许会影响出口和进入中国市场……江老板一定同你聊过?”
古椰夕摇摇头,“我什么都不了解,只知他让我画画。”
助理眼中透露出一点诧异意味,半晌,点点头,转而向她解释:“目前为应对危机,我们在商业上的方案是借助广告效应。跟古小姐的合作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许多其他计划。所以,今年江生会很忙。当然,他再忙都不算上忙,毕竟是老板,假如事情都交给他亲自解决,底下雇那么多人做什么……”
然后助理就开始给她详细介绍江家背景、事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江老板目前控制三间种植业公司和一间种植业集团,三间公司分别做橡胶、可可和油棕制品产销,集团则主要做橡胶原料和成品出口……”
古椰夕听到犯困。跟她一个外人讲这么多做什么,莫不是在隐晦地炫耀?转念一想,这并不隐晦……
难得她都不知接什么话:“那……那江老板应该是很忙的。不过他这个人吃饭很慢……”那天在雨林餐厅,他居然跟她吃了两个半小时晚餐。
说话间,古椰夕已经随助理走到一间度假村风格的别墅酒店外。工作日无人,酒店冷冷清清地立在胶林边缘,花园内拥有敞亮的日光。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在河边冲洗一艘脏得发黑的旧快艇。
助理领她过去打招呼,向她介绍道:“这是酒店经理kenny,也是江生朋友。酒店最近在准备重装,处于闲置状态,环境清静,方便古小姐你了解橡胶林的情形。你每天可以去附近闲逛。”
没等古椰夕接话,助理转头对那个男人说:“江生说,他把这个女孩子放在你们这边几天时间,请照顾好她。”
——为什么用“放”置东西这个放字……难道是甩了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古椰夕呆住。
男人点点头,同她微笑,“我知道,他事先通知过我。”
助理走后,古椰夕正要跟对方讲话,却瞄见一抹倩影远远扑来。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年轻女人已经跑到跟前,从男人背后冒出头来,拍拍她的肩。
德维娜喊:“yetta!”
古椰夕定睛一看,确认对方是德维娜后,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边呀。”德维娜拍拍身旁男人的手臂,“那,这是我现在的丈夫,kenny。哼,你看他,早就讲要开快艇带我出海吃风,现在我生完孩子都三个月,快艇故障还没检修好。”
“现在的丈夫?孩子?你……”古椰夕的视线迅速往下移,开始回想上次在夜市跟她的对话。
德维娜张开双臂,原地转一圈,“对呀。你没发现我变胖一些?我早就跟前夫离婚。多谢你的劝导。”
古椰夕推算着上次在夜市见德维娜最后一面的时间,“对不住,我当时不知道你已经怀孕,否则,也不会在那种时候劝你离婚……至少,应该等生完孩子再……”她挠挠头,“哎,我当时是不是给错你建议?”
“不,你给了最好的建议!”德维娜笑得跟发卡上的花一样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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