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多年离家,并不能多深切地体会到县令的昏庸,回家这段时间听过一些事,并没有真切地面对接触过。
今日之事算是初初窥见,她今次糊弄了过去,但他们既爱权势欺人,下次不是自己也会是旁人,如果真能将他们解决了不能祸害乡里,定然是好事一桩,她清楚二公子本事大,自然就觉得心动。
“条件是什么?”
“不许和卢怀山成亲。”
“嗯?”这条件太过没头脑,红袖傻了一下,这几日从他口中听了不少算计阴谋,一时之间联想到贺回,可又觉得卢怀山完全没可能,“为什么?”
“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许,难不成你喜欢他?”戚温安问出来,后槽牙都咬紧了,“你想和他成婚?”
红袖老实摇摇头,“没有,我是觉得你特意提出来,他有问题?”
一瞬间红袖脑海闪过很多想法,挂不得二公子特意来小小的平山县,或许就是为调查什么事情……
“没有。”戚温安的回答打断了红袖发散的思维,她迷糊了,但很有眼色地没刨根问底。
红袖听着白荣荣唾沫横飞地描述县令和胥吏被处理大快人心的场面,自由发泄着多年来的不满,“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终于开眼了!”
“你一直不在咱们这,你是不知道那些事,之前城东君家有个相貌不错的女儿被县令看上,求娶不成,给她爹爹随意按了个罪名,折腾人,逼得君娘子不得不服软,做了他的妾室,没半年人就只剩一口气了,给抬回家了。”
“那个姓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净出些孬主意,咱们这些开店的征收那个什么税就是他的主意,人家旁的地方哪里有这个名目?”
“活该,鱼肉百姓的狗贪官!”白荣荣正骂的痛快,店里来了人。
“老板,一份糯米杏仁糕,一份酥饼,一盏东陵茶。”
来生意了,两人也不好再聊了,红袖道别,白荣荣冲她摆摆手。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陈氏书铺新来了个老板的朋友,来历神秘,不仅相貌不凡,学问才识同样不凡。
回了店里,红袖果不其然见到了最近一直来店里的钱娘子,家里是本地的乡绅,正缠着二公子问东问西。
二公子不愧是商贾出身,极会做生意,引得钱娘子这几天撒了不少银钱在店里,但钱娘子显然并不傻,她只是也图东西才肯这么花钱。
生了眼睛都能看出来她图的不是别的,就是二公子。
至于二公子图什么,红袖就迷糊了,前两天能卖出书,钱赚到口袋里她当然是开心的,可是后边明白钱娘子不是单纯好学,这钱赚的就有点不舒服了。
钱娘子活泼敞亮,托着腮帮子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情意满满崇拜认真地望着人,红袖设身处地想了想,难不成二公子也有意?
“戚公子,这句话是何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卓文君所做,司马相如娶了妾室,她便做了这首《白头吟》与其告别,这两句的意思是,只要嫁一个情感专一的男子,白首偕老,永不分离就很幸福了,但结合整首诗来看是卓文君讽刺自己遇人不淑。”
“戚公子,你可是那情感专一的男子?”钱娘子追问。
戚温安笑了笑,“看人,以前我是觉得司马相如纳妾,卓文君就此分手过于刚烈了,男子纳妾不过平常。”
“现在呢?”
“遇上了个喜欢的人,倒也能明白卓文君了。”
“戚公子是有喜欢的人了?”
说话间,戚温安抬头和手里拿着糕点正进门的红袖视线碰上,扬起一个荡漾的笑容,“是啊,很喜欢。”
红袖与他视线一触扫到戚温安身边坐着的钱娘子,迅速收回了视线。
晚上店面打烊,红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想不出什么拐弯抹角地问法,干脆就直接问了,“二公子是对钱娘子有意?”
戚温安没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挑起了红袖心里的不满,“你若是喜欢她就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份,你是京城人士,嫁了你要远离家乡,就应该趁现在用情不深的时候说明白,免得之后为难。”
“我就不能留在这吗?”
戚温安的回答出乎了红袖的意料,她惊讶于二公子竟然因为钱娘子想留下了,本能地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心里有些震惊和别扭,最后干巴巴地回了句,“自然可以。”
她哗啦啦翻了翻账本,那些字一个都没看在眼里,心思还持续地飘着,斜里伸出一只手把她眼前的账本扣上了,“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生气了。”这是肯定句。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说了我没有!”红袖抬眼看向讨人厌的戚温安,因为他乱扣自己的账本,乱说她生气真的有点生气了。
结果抬头看见这人笑嘻嘻的,活像小时候那些讨人厌的男孩子。
更生气了。
红袖别开脸不想看二公子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红袖鲜少有这么明目张胆对着自己生气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惹得她如此情感外漏地生气,戚温安能清楚地感觉到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一点。
所以他不合时宜地心花怒放,然后顺杆往上爬。
“你见不得我与钱娘子亲近,红袖,你怕不是喜欢我了?”
哗啦啦翻账本的红袖闻言动作一顿,她自己也觉察到了自己有些不该,就算是自由身了,惹到二公子,被记仇了,他也有百般的法子让自己不好过,是下了决心不再凭着心情拗着劲地反驳了,但听听他说的什么狗话?
红袖骤然抬头,没等嘴里的“我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之间隔着柜台,戚温安伸手扶着她的后颈,她被他给扶着碰了碰额头,全然不复刚才气人的得意样,低声下气地开口,“你就考虑考虑我吧,嗯?”
低低的声音里忍不住有了埋怨,“你都不知道我在京城多想你,事情一结束的时候我就想来找你了,但手头有事实在离不开。”
二公子吧,是挺有派头挺威严的,但底线也不高,为了能达到目的,软硬兼施,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可怜样信手拈来,比戚二姑娘还姑娘。
红袖有经验应付他爱生气的这一点,但对他磨人这一点实在奈何不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很被动,率先拉开了距离,离得太近了,呼吸的气息都撒在脸上。
“只要你松口,什么都不是问题,你说入赘就入赘,你在哪我在哪,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一丝一毫的喜欢的生活,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就行。”
红袖拉开了距离,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二公子,你是锦衣玉食的人,吃的穿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你的家人都在京城,觉得这里不错也只是一时兴起,日子久了就不会喜欢了。”
“至于我,也只是顺手的奴婢不在了一时不适应罢了,宝香其实很好的,做事利落领会快,以后能伺候好您的。”
“二公子,不要开玩笑了。”
天色因为耽搁的时间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单凭眼睛对于面貌已经无法分辨得很清晰了。
“好,你说我开玩笑,我会证明给你我不是说笑。”
用不着看清表情,红袖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是惹到二公子,同时也纳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怎么证明。
她能分辨出二公子动了,他背过身去将店门给关了,又几步走近,把她从柜台后拽出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后面走,到了后厨。
红袖完全是懵的,呆立在一旁看他在翻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烛台点燃,影影绰绰的烛火能看清人了。
没等她的疑惑问出,对面的二公子开始脱衣服了。
??!!脱衣服!
红袖脑袋还没想清楚,看他大胆的举止下意识地劝阻,“二公子,这……”不好吧。
话还没说完,戚温安拽着她的手直愣愣往自己胸口放,红袖一时没能做出反应,都没来得及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什么,就吓得后退了两步。
烛火映亮在两人之间,红袖这才看清戚温安裸露的刀伤疤痕,她印象中是没有的。
戚温安还牵着她的手腕,松了力气,但没有松手,垂着眼睛,鲜少表现出了一点小心翼翼,“我一直在用去疤痕的膏药,李敬西说了只要坚持涂药是不会疤痕是可以消掉的,放心,你喜欢的我当然要护好。”
两个人有过夫妻之实那样久,当然清楚红袖喜欢他的什么,就算她再怎么拘谨,也难免暴露出喜好。
红袖看到刀伤留下的疤痕整个人就有点宕机,这处离心脏好近,她脑袋里胡乱整理出一个思绪,二公子曾经离死亡这么近啊。
戚温安牵着她的手拂过胸口的一小片疤,“我杀银鹰的时候,还以为会同归于尽呢,当时京城过新年,我抬头看见烟花了。”
“然后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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