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到了,正是家家户户上山扫墓的时节。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兰姑便起来了,院子里仍旧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雾,草木凝着露水,兰姑去菜园子里摘了把菜,便开始淘米煮饭。今日兰姑要带着儿子去给他爹王秀才扫墓。王秀才已经去世三年了。
兰姑做好了早饭,叫醒了儿子,她的儿子三岁多点,模样长得像兰姑,眉目清秀,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粉团子一样的小人儿。他大名叫王昭,小名叫崽崽。让兰姑欣慰的是,她这儿子很懂事很听话,每天醒来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去洗脸漱口,有时候还会帮她干活,小小年纪便十分会心疼人。
她们母子的早饭是两碗稀粥,一盘炒青菜、两个水煮鸡蛋,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吃完早饭,兰姑要带着崽崽去村口的猪肉摊割一块猪肉,这是扫墓要用的,今年猪肉一斤比往年贵了好几文钱,她们母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猪肉了。
兰姑娘家一共有四口人,她父母以及她和弟弟。兰姑生得白净秀气,身段也好,容貌虽比不上城里那些深闺小姐,但已经是村里最俊俏的了。当初很多人来她家求亲,她爹都没同意,她爹想给她弟弟攒娶媳妇儿的聘礼,便打算把她卖给富人家当妾。兰姑得知此事后死活不同意,求着她娘去劝她爹。她爹是一家之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娘在家里是说不上一句话的,但她娘心疼她,最后还是去劝她爹了,结果被她爹爆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险些下不来床。尽管如此,她娘仍旧没有屈服,闹着要和她爹和离,并带着她回了娘家。见她娘如此决然,她爹这才害怕,终于放弃了让她给人做妾的想法。
她娘懦弱了一辈子,那是兰姑第一次见到她娘反抗她爹,那般奋勇无畏,就像是一个英雄。
当初嫁给王秀才,她爹也是反对的,她爹嫌弃王秀才穷。王秀才的确是穷,但他生得好看,说话也斯斯文文的,看着和村里的那些男人不一样,而且他们牛头村就出了他一个秀才,兰姑觉得他很厉害。
当初兰姑一眼就看中了他。王秀才斯文有礼,与她那粗鄙又爱动手打人的爹完全不一样,她讨厌像她爹那样的男人。
兰姑当初为了嫁给王秀才,和她爹几乎是断绝了关系,那时也只有她娘站在她这一边,也只有在她的人生大事上,她娘才会奋不顾身地反抗她爹。
最后他爹还是屈服了,同意她嫁给王秀才,不过王秀才不仅出了九两银子,还把家中的几亩地也给了她爹做聘礼,她爹才同意她嫁给王秀才的。
她娘在她嫁给王秀才的第二年便因病过世了。同年,王秀才也死了。
她成了寡妇,身边还有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儿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寡妇门前是非多。
兰姑虽是带着孩子的寡妇,但她生得好看,村里的单身汉子暗暗觊觎兰姑,没事就爱在她门前晃悠,尽管她洁身自好,却免不了被人嚼舌根子,道她不安本分,偷养汉子。
兰姑憋屈,可憋屈又有何用?只能忍着。
王秀才的父母已经双亡,家中也没有靠得住的亲戚,兰姑他爹和弟弟也都靠不住,甚至还对她落井下石,觉得她当初一意孤行非要嫁给王秀才才落得这样下场。这三年来她独自带着儿子过活,其中心酸可想而知。
王秀才葬在离村不远的小丘山,清明节扫墓的人很多,杂草荆棘丛生的地方被人踏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兰姑一臂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崽崽走在山林间。
一连下了好几日雨,今日天终于放晴,
天清朗而云淡,阳光透过树隙洒下斑驳的金色光影,四野皆是葱葱郁郁的绿。
母子两人行过一湾流水,便看到了王秀才的墓,墓周边生满了杂草,碑上青苔皆已长满,兰姑让崽崽待在一旁,自己放下篮子,挽起袖子,从篮子里面取出砍柴刀将那些杂草藤萝除去。
杂草藤萝多得愁人,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干完这些活,正当她打算剔除干净墓碑上的苔藓时,一转头却发现崽崽不见了。
“崽崽!”兰姑瞬间慌起来,急匆匆起身去寻,才刚走几步就看到崽崽正蹲在小溪边玩水呢,因为玩得太认真没听到兰姑叫他。兰姑松了口气,走过去一看,见他正拿着树叶当船,放在水上漂浮,树叶上还有一只蚂蚁。
见兰姑过来,崽崽小手指着水上放着蚂蚁的树叶,小脸满是兴奋,“娘,你看蚂蚁坐船船。”
到底还是个孩子,兰姑笑了笑,正要叮嘱他别乱跑,目光忽然被前面一东西吸引住。
前方的荒榛丛露出一角衣裳,好像有一个人趴在那里。
兰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崽崽拽起来让他躲在自己身后,随后握紧了手上的砍柴刀,冲着那方向喝道:“谁在那里?”
等了片刻,那人仍旧一动也不动,兰姑犹豫了下,回头与崽崽说道:“崽崽,你在这里等娘,娘去看一下就回来。”
崽崽乖乖地点头,等在一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兰姑紧握着砍柴刀,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往荒榛丛一瞟,发现那人倒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
兰姑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情,内心慌得很,她下意识地连忙后退了几步。
等缓了片刻之后,兰姑又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脚踢了踢那人,“喂”了声。那人没反应,兰姑蹲下身子,颤抖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
人还没死。兰姑这才大起了胆子打量此人,他的脸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男人挺年轻,他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身材很高大,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
兰姑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难不成是上山打猎的猎人?
兰姑伸手推了他几下,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兰姑想了想,伸手检查了下他的头,头部并没有伤口,又伸手摸向他身上,顿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扯开了他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肌垒分明的胸腹。兰姑虽然嫁过人,但见状脸还是微微红了下。这样结实的身体只怕是常年干活的吧?
兰姑匆匆看了眼,没看到他身上有严重的伤口,连忙将他的衣服回归原位。
她不是大夫,没办法判断这男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兰姑怔怔地看着这昏迷不醒的男人,陷入了为难。把他撇在这里,万一他到了夜里仍旧醒不过来,就算不被豺狼野豹叼走,只怕也会被冻死。可是若要把他带走,单单她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把他背负起来?
就算她能够把他带回去,万一他没能活下来,他的家人上门来闹事说是她害了他性命,那如何是好?他若是侥幸不死,她一个寡妇,如何能够收留一个男人?到时岂不是招惹更多闲言秽语?可见死不救,兰姑又良心难安。
兰姑思来想去,还是没做出决定。她决定先拜祭完她那死鬼男人再说,毕竟这才是她带崽崽来山上的目的。
和崽崽匆匆拜祭完王秀才,兰姑又来到了那人身旁。
男人紧闭双目,一动也不动,看着就像死了一样。兰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是和方才一样,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颈项,肌肤很滚烫。
她们母子两人蹲坐在男人身旁,兰姑是一脸愁容,崽崽则是一脸好奇。
“娘,这叔叔好懒,在这里睡觉。”
崽崽伸出小短手戳了戳那人的手臂,天真地和兰姑说道。
兰姑没理会崽崽的话,仰头看着天空,
怔了片刻后,叹一声,收回视线看向地上昏迷的男人。
“抱歉。”兰姑惭愧地说了声。兰姑虽然不愿意见死不救,但以她当下的处境真的做不了好人。
兰姑起身牵着崽崽的手正离去时,脚腕忽然被人抓住,耳边传来一虚弱又低哑的声音:“别……别走。”
兰姑险些摔倒,紧接着又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她回头往底下一看。
那男人不知在何时醒来,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脚,那双紧盯着她的双眸清澈而幽深,里面隐隐透着恳求之色。
兰姑心生恻隐,连忙问道:“你…你是哪个村的?我去帮你把你的家人……”兰姑话还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喂……你别晕过去,快醒一醒。”兰姑着急,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醒,他方才是正躺着,这会儿是侧着身,兰姑发现他背后的衣服有不少血,这才知道他的伤口在背部。
兰姑呆呆地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善心大发,“算了,算你走运,你一定要坚持住,可千万别死。”兰姑低声呢喃,而后回头握着崽崽的手,柔声说道:
“崽崽,这叔叔受伤了,需要救治,我们把他带回家里好不好?”
崽崽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眨巴了下大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乖。”兰姑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拿起一旁的砍柴刀,转身,目光落向不远处的一小片竹林,然后走过去,砍了几根手臂粗的竹子,又割了一堆藤蔓,打算用这些东西做一个架子。
兰姑在家时也会用木头竹子做一些桌子椅子什么的,做一个放得下人的架子难不倒她。没多久兰姑便做好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又往架子底下装了四个用竹子做成的轮子。
架子完成后,兰姑满意地回到男人身旁,男人很沉,兰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男人拖起来放在架子上,之后又用藤蔓将男人绑住,以免他掉下来,期间崽崽倒是帮了不少忙。
兰姑出了一身汗,抬头看看天色,日已偏西,得赶紧回去了,兰姑把带来的篮子也绑在了架子上。
山路不好走,走着都有些费劲,更何况还要拖着一个昏迷的大活人,走一段路兰姑就有些吃不消了,但又不敢坐下来休息,怕天黑回不了村里。崽崽很乖,不吵不闹,还心疼她要帮她拉人,兰姑很欣慰。
等回到村里时,夜幕已降临,月亮爬上了东边的山梁。兰姑有些庆幸是黑天,不然她大白天地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不知道得承受多少人的白眼。
借着月亮微弱的光她们回到了家,兰姑点亮烛火,而后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气。缓过来之后,她转头看向架子上的男人,男人还是没有醒来。
崽崽蹲在架子旁边,好奇地看着他。
兰姑有些担忧男人的伤势,这么晚了她没办法给他找大夫,回来的路上,她采了很多草药,有些可以止血消肿,只希望能够管点用。兰姑站起身,抬起沉重的双腿走到他身旁,把他搬到床上,床是给崽崽准备的,只不过崽崽不愿意自己一个睡,这床便空了下来。
“娘,这位叔叔怎么还在睡觉啊?”崽崽趴在床旁边,很是不解地问兰姑。
兰姑耐心地与他解释道:“叔叔受了伤,要睡很长的觉才能醒来。”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很,兰姑皱了下眉头,起身往外走去。
崽崽迈着小短腿紧跟在兰姑身后,“娘,以后叔叔会和我们一起玩住吗?”
听着崽崽天真的话语,兰姑回头对上那双充满了期待的晶亮眼睛,摇了摇头道:“叔叔伤好了就会走的。”
崽崽闻言失落,低头不语。
兰姑见状怔了下,他爹走得早,又没有小孩和他玩,大概是感到孤单吧。兰姑有些心疼,但没说什么。兰姑打了一盆冷水回到房间,拿来脸帕弄湿拧得半干,帮男人擦干净那张脏兮兮的脸。
虽然第一眼看到他时兰姑就知道他生得好看,但当那张英俊无俦的面庞映入兰姑的眼帘时,兰姑还是愣了下,眸中露出惊艳之色。
男人的五官轮廓很深邃,剑眉入鬓,鼻直唇丰,身上隐隐透着股贵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们这些乡野出身的人,好像是那些当大官的人似的,可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粗陋,和她们身上的衣服材质没两样。兰姑想不透他的身份便没再多想,用沾水的帕子贴在他的额头上,希望他体温能够快点降下来。
兰姑顾不得歇一会儿就进了厨房,她怕崽崽饿着肚子,匆匆将拜祭王秀才的猪肉切成薄片,拿来白日剩下的青菜混在一起炒了,一边把饭热上,又烧上热水,兰姑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饭菜端上了桌,让崽崽自己先吃了,崽崽也不缠着兰姑,乖巧地坐在饭桌前自己把饭吃了。
兰姑回了屋子,准备检查一下男人身上的伤。看着他那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色,兰姑皱了皱眉头,除去了他上身的全部衣服,目光不经意间撇到他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专注于他背上的伤,当看到那道深长狰狞的伤口时,兰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好像被刀砍似的,其他地方诸如腰腹,手臂上也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有的已经很陈旧,有的是新伤,不过这些伤都不严重,严重的还是背上那道可怖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还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周围红肿发炎,兰姑看着不禁头皮发麻,这伤口显然未经过妥当的处理,这会要人命的吧?
不过,看他身上那么多伤口,不会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或者险恶之徒吧?兰姑内心不由得犯怵,但一想起他先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又觉得这人不像是坏人。又也许是逃兵?有这个可能。
他受了如此重伤,一时也没危险性,兰姑打算等他醒来,她再试探一下他。
兰姑不懂医理,不知该如何帮他处理这样的伤口。不过她知道自己采的一些草药中有消炎止痛的作用,她以前受了伤便是用那种草药来敷在伤口上,第二日便好了好多。有药总比没药好,至少能让他挨过明天,然后她再找大夫来给他医治。
兰姑把采药捣碎了,替他敷在伤口上。这采药敷在伤口上会疼痛无比,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醒过来,只是眉头紧锁,脸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兰姑不由加快了速度,用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伤口,他是侧躺着的,兰姑用布条穿过他的腰间时颇有些费劲,他人高马大的,兰姑整个人几乎要靠他极近才能完成这些事,她内心虽没有旖旎的想法,但毕竟男女有别,她有些不自在,兰姑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帮他包扎完了伤口,随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做完这一切,他还是一声未吭,天气不冷,兰姑不打算帮他穿上衣服了,一是抬他起来太费劲,二是怕扯到他伤口。
兰姑走出来看到崽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双手趴在桌上,脸埋在手臂上,睡得正香,小脸蛋粉扑扑的,一侧唇角还粘着米粒,碗里的米饭只吃了一半,兰姑内心没由来的一阵酸涩,这孩子……困了也不去找她。
兰姑打来热水,把崽崽叫醒了,匆匆给他擦洗了下身子和脸,才把他抱到床上去睡。
给崽崽盖完被子,兰姑起了身,眼前忽然一阵黑,她身子晃了几晃,连忙又坐了回去。缓了片刻,那股晕眩的感觉才消除,大概是今天出了太多力气,又没来得及吃饭,饿晕了头。
兰姑忽然闻到一股馊了的味道,抬起手臂嗅了嗅,发现那股味儿竟是自己身上的,兰姑顿时觉得浑身黏腻不适,她准备先去洗个澡。
出了屋门,兰姑下意识又往另一屋子走去,刚至门口,发现男人竟然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兰姑心中一喜,加快步伐走过去,“你……小心弄疼伤口。”兰姑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便只说了个你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在碰触到他时,兰姑看到他眉头蓦然蹙了下,以为他是伤口疼,然当他不露声色地别了下脸时,兰姑怔了下。
琢磨了片刻,兰姑不由想,难不成他是嫌弃自己身上臭?
兰姑脸上闪过窘色,连忙将身子离他远了下,察觉到兰姑的小动作,那男人侧转目光看了她一眼。
他那双眼眸看着人时,眸光深沉内敛,让人无法捉摸其中情绪。
兰姑有些拘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一个寡妇,如今却收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家里,她内心很是忑忑不安。
“有……水么?”终于,男人先开了口,还是低沉沙哑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说话时他的目光仍旧紧攫着兰姑的眼睛。
“有……有,你等一下。”兰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兰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他的恩人,他又身受重伤虚弱无比,她却禁不住地对他心生服从,思来想去,大概是他因为眼神流露出来的威慑力让人畏惧吧。
等兰姑拿着茶水归来,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到兰姑的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冷淡,没什么变化。兰姑觉得他这神色不像是在看救命恩人,而是在看他的奴仆一般,心中着实有些不高兴。
兰姑犹豫了下,才走过去,他光着上半身,那身材太过惹眼,兰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给他穿上衣服。兰姑将茶水递过去,男人动了动手指,半晌没接。
兰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抬不起来手,又不好意思求人,于是将茶水递到他唇边,喂给他喝,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他,没有靠他太近。
说起这个,兰姑其实有几分怨言,若不是拉着他走了一路,出了一身大汗,她也不会落得这一身汗馊味,而他却连一句感谢也没有,让兰姑觉得他不识好歹,自己简直白救了他。
霍钰并没有去留意兰姑脸上不悦的神情,他嗓子如火灼一般干渴,就着兰姑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大口茶,而后眉头不觉皱了下。
兰姑见状连忙解释道:
“这是粗茶,你将就点吧。水来不及烧开了,只有这个。”这茶是拜祭用的,入口苦涩,味道并不好。
霍钰并没有说不好,喝了一半,嗓子的灼痛感终于缓解些许。
兰姑见他不喝了,收回手。
男人目光先是落在她拿着茶碗的粗糙手上,而后掀起眼皮扫了眼她的面庞,道:“多谢。”
她还以为他不会感谢呢,兰姑板起的脸色有所缓和。
“你背上的伤很严重,明天我去给你请一个大夫吧?”兰姑道,虽是询问的口吻,但兰姑并不认为他会拒绝,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必了。”
他语气十分平淡,对自己的伤势似乎完全不在意。
兰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你背上的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处理,会没命的。”兰姑不客气地指出这一事实。
霍钰慢慢转动眼珠子落在她身上,片刻之后,才道:“无妨。”
死了也无妨?这人究竟怎么想的?兰姑有些犯难,内心想不通他为何拒绝看大夫,难不成……兰姑额角猛地一跳,视线稍抬与他四目相对,他眸中的冷漠撞进她的眼里,让兰姑心口不由得一怵。
他不会真是什么官府通缉的要犯吧?所以他才不想看大夫,怕被人认出来。
兰姑心口扑通乱跳,内心有些害怕,迟疑了下,试探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看他的容貌气质也不像是险恶之徒,这么一想,兰姑心中紧张的情绪平定些许。
那人似乎不愿意与她说此事,转开了目光,脸上忽然多了抹疲惫之态。
他的态度更加重了兰姑的怀疑,兰姑沉默片刻,料一时半会儿从他嘴里套不到有用的话来,便不再白费力气,“你……好好休息吧。”兰姑小心地扶他躺下之后便起身出去了,她本想给他拿点吃的,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喂他,而他还身份不明,就打消了这念头。饿一顿也死不了。
兰姑决定明日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官府有没有通缉的要犯,这男人的身份实在太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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