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个理由足够(4)
慧从娘家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不到,丈夫整天待在家里,却神不知鬼不觉早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而她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心里说不出是怨,是痛,还是暖……
慧只顾想心事,不料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车从巷子里蹿了出来,“吱——”一声,一个刺耳的急刹车,车头险些撞在慧身上。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怒不可遏地从车窗探出头:“找死——!”
慧,惊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瞪了慧一眼,见慧没吱声,余怒未消地嘟囔着开车走了。
旁边路过的人,都朝这边看,其中有两个人还算公道,“也不能光怨人家,经过路口就应该慢点,摁摁喇叭。咱们走路可得注意点,遇到这主儿,还是躲着点好!”
马路对面,一个看上去和慧年龄相仿面目清秀的女人,听到刹车声,超这边张望,她长发披肩,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套裙,脚上穿着一双半高跟船鞋。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注视了马路对面儿的慧片刻,然后急冲冲地穿过马路。紧追了慧几步,试探着喊,“安慧——!安慧——!”
慧回过头,从上到下打量喊她的人,惊喜地脱口而出:“静怡,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叫做静怡的女人也眼前一亮,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静怡是安慧高中同学,高中时俩个人都住宿,是室友。且静怡的床铺和安慧是挨着的。两个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非常要好,学习都很用功,成绩也都不错,连学校老师们都说,他俩就像是姊妹花。曾经相约考同一所大学,还可以相依相伴。
静怡的家在煤矿,父亲是矿上的工程师,母亲也在矿上上班,她还有个姐姐,是矿医院护士。静怡每次回家都带好多好吃的,分给安慧,安慧也把家里最好的带给静怡。
有一年暑假静怡还到安慧家玩。安慧带着她打木瓜,摘酸枣,安慧的母亲更是变着法招待闺女的这个好朋友,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高考那年,静怡考上了省师范大学,而安慧却发挥失常,落榜了,很失落。静怡还专门买了好多好吃的,找到乡下安慰慧,鼓励她复读一年,她在大学等安慧的佳音,她相信慧的实力一定能考上的,安慧很受感动,二人洒泪分别。
半年以后,静怡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家搬到了省城。静怡差不多每月写一封信鼓励安慧。后来因为安慧的突然辍学,两个人失去了联系。
静怡拉着安慧的手往路边靠了靠,安慧哭了,静怡眼睛也湿润了。安慧用手沾沾脸上的泪,翕动了一下鼻子说,“静怡,我好想你!”
静怡说,“我也是,可是我给你写了好多信,咋不见你回信呀?”
“哦,我完全不知道,也顾不得了!我踌躇满志地打算再拼一把,可是刚复读不到两个月,我母亲生病住院了,生活需要人照顾。你知道,你知道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父亲要支撑一个家,我只好忍痛离开了学校!”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后来你就辍学了!”
安慧苦笑了下点点头说,“我们别在大街上说了,到家——”可是家字一出口,转念一想,现在的家,还是未来的家,哪个才是自己的家,自己还有家吗?好不容易有个贴己的知心朋友,说说话——她踌躇了下。
静怡看出安慧面露难色知道慧一定有难言之隐,忙说,“哦,安慧,我要赶两个小时以后的火车,明天还上班,咱们到前面找个地方坐会儿!”安慧点头应允。
她们携手来到街角的一个小饭店,因为离饭点儿还有段时间,小饭店很安静,她们找了个僻静的小雅间坐下。服务员给一人倒了被茶水,她们点了两个菜,一斤饺子,服务员出去准备了。
静怡关切地注视着慧,道,“不说过去的事了,你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多危险呀!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静怡不是外人,久别遇故知,慧一肚子苦水正憋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大致和静怡都讲了一遍。静怡摊开两手搭在一起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安慧述说着,时而点头表示认可慧的看法,时而眼圈湿润被程宇对安慧真情感染,时而歪着头好像在琢磨,想着怎样为自己知心好友出谋划策。
等慧把话说完,静怡把手伸过去轻轻拍拍慧的手,目光凝重地望着慧,沉吟了片刻,“慧,没想到这些年,你经历了这么的事,真难为你了!我没有看错你这个朋友,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换做我也会那么做的。”
慧眼里闪烁着泪花,望着心有灵犀的静怡,多少有点释然。人就是这样,有时候遇到心里解不开的疙瘩,愁苦万分,甚至,某一天,躺在床上脑袋里会闪过,一去解千愁的念头。
可如果有一个你信赖的人,愿意为你递过一杯水,倾听你的心事,他或她或许并不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但是,你依然会觉得:那是黎明前黑暗里透过的一束光……
静怡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说,“说实话,我都被你们的爱情感动了。现如今,嘴上唱着: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老鼠还爱小米呢,真正的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太少了!要搁以前,离婚是难于启齿的事,可现在人们都看开了。
我现在倒挺羡慕咱们父辈的婚姻:一个红脸盆,两个大挂镜,拍张结婚照大红戳一盖。一个爱字没出口,风风雨雨一辈子,啥是爱,爱就是他们的足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咱们都是过来人,你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儿的,难免有点磕磕碰碰,老辈人都是以修补为原则。一来是穷,二来是念旧。现如今倒好,啥东西不好了一个字“换”,家里的物件,冰箱呀电视呀,换得更先进了,智能了,这是好事。
可这两口子,也是弄不来了就换,看看现在的离婚率居高不下。是,趁年轻找谁都行,要是有孩子,可就不一样了。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感觉自己就成了多余的,会对孩子有心理阴影。
我看,换来换去,回过头看看还不如原装的!就像那个故事——哦,苏格拉底让弟子从一块地里摘最大的麦穗,弟子们总觉着好的在后头,不懂珍惜手里的麦穗!最后错过最好的!”静怡喝了口水继续说。
“这婚姻本来就有磨合期,就像机器的原装部件磨合好了,整个机器使用寿命很长,磨合不好几年的功夫就报废。回头想想,后来配的部件远不如原装的质量好,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年轻人搞对象时亲亲我我,有点缺点都藏着掖着忽略不计了,等走到一个家里头,说话办事都随便了,嘎七马八的毛病也随之暴露出来了,针尖对上麦芒了,谁也看谁不顺眼了,闪婚、闪离,都不再是什么新名词了!
哎,你看我这,一扯起来就没完了。言归正传,说一千道一万,你呀,还是传统的女人,怀揣着白头偕老的想法。”静怡有点怜惜地嗔怪安慧。
安慧静静地听着静怡的话,觉得她说的头头是道儿,很健谈,今日的静怡非昔日可比了!
“你们情况特殊是磨合出来的恩爱夫妻,可是人走哪儿就得说哪儿。我觉得程宇是真的希望趁你年轻,把你嫁出去,还可以找个好人家,不想拖累你,他是好男人,你是个好女人,两个人都为彼此着想,所以才各自纠结。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却这样不离不弃,这样的爱情时下少之又少了。
或许是旁观者清吧,依你所说,程宇对你感情那么深,你若不走,可能他后半生都会背负精神枷锁,你何不退一步。离开家也并不表示感情不存在,给自己一个出路,不要为难自己了。
再者说,程宇已然成了那样,你若不看开些,有个三长两短,老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依我看程宇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只要这个乔医生是靠得住的人,这条路还是可行的,我投赞成票。”
说着静怡从纸巾盒抽了张纸巾递给慧说,“摊上这样的事虽然不幸,但其实只有真正遇到事,才能知道一个人的人品如何,这事啊就像试金石。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是挺幸福的一个女人!当然了,事轮到谁身上,也难抉择,越难抉择,就要尽快做决定,你现在这种状态,会把自己拖垮的!”
安慧从静怡手里接过纸巾,擤擤鼻子,点点头。慧觉得静怡处处为自己着想,说得也在理儿,心里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脸上勉强有了点笑模样。
静怡呢觉得自己煞费苦心的一番开导有了效果,长舒了口气,道,“我今年带的是高三,实在是时间紧,要不然,我一定要见见程宇和乔医生。”
慧抱歉地笑笑道,“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只说我了,你那位是?”
“哦,他呀,和我一样也是教书的,师范学院的老师,有时也写点东西,他要知道你和程宇的事,一定更感慨,又要编什么爱情故事了!”
慧摇摇头,“快别说了,命运所迫罢了!”
慧把静怡送到车站,二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依依不舍作别。
静怡刚才一番快刀斩乱麻的话,让慧心里轻松了一些。她接了小迪回家,路上听小迪说着幼儿园的事,脚步变得不再那么沉重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