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语阑珊心相近（3）
话说，乔飞见安慧，对医学很感兴趣，而且天资聪颖，心里很是欢喜，一有时间就给她讲点医学常识，这样两个人交流起来，更有共同语言。而安慧呢，一方面可以借此占住脑子不去胡思乱想，另一方面想，现在的丈夫是开诊所的，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少学点，万一对他有点帮助，因为有时诊所人太多，乔飞确实忙不过来。
一个真心地想学，一个诚心地想教，夫妻两个你情我愿，相谈甚欢。
一天，一位年轻妈妈带儿子来看病，慧根据这些天和丈夫学到的医学知识，感觉小男孩和另外一位中年人症状差不多，心里也预想了治疗方法。但丈夫开药，却和自己心里想的不一样，她心里有些疑惑，遂提了出来。
乔飞听了眼前一亮，欣喜地夸赞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可真是个好学生！来，你再看看这个，也是关于感冒的。说着“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杂志翻开一页，指给安慧：“你看这儿的几条感冒用药的注意事项：
1小儿感冒用药要特别慎重。有不少成人用的感冒药，对孩子有危害，比如“速效伤风胶囊”、“感冒通”、“安痛定”等药，含有扑热息痛、非那西丁、氨基比林、□□等成分。这些成分对骨髓造血系统可产生抑制作用，影响小儿血细胞的生成和生长，导致白细胞减少及粒细胞缺乏，降低小儿的免疫力，有的可引起中毒性肝损坏等等。
“这些医生一般都知道，但家长不一定清楚，所以家长不要随便拿成人的药减半给孩子服用。你再看下面也需注意。”乔飞往下指了指，安慧顺着乔飞的手指继续往下看：
2孕妇、司机以及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病的患者服用感冒药要慎重。有的感冒药孕妇服用后会导致胎儿畸形，有的感冒药中含有抗过敏成分，司机服用后容易困倦而发生事故。
3给孩子服用抗生素，尤其要注意，使用不当会造成药物性耳聋。
……
“刚才我们看到的这些注意事项，都是一个医生必须知道的常识，但普通人未必知道。”
“哦，我知道了，你开的药是适合孩子服用的，怨不得，同样的病，开的药不同！那家长要是不知道，不看说明书，直接买给孩子吃，这弄不好小病治出大病。看来吃药真得慎重，要是把孩子吃坏，那该多伤心呀，家长该悔死了！”安慧忧虑地感慨道。
乔飞点头表示认可接着道，“小孩子生病更不能乱吃药，儿科用什么药，用法、用量都是有讲究的。有条件的最好到专门儿科去看，才保险。从医的人干的是救死扶伤，人命关天的事，任何一个人，任何小毛病都不能小觑。弄不好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安慧听了很严肃地频频点头。
“其实临床经验是一方面，做医生的关键要有医德。”你看，他随手取了两盒药：“你看他们名一样吗？”
安慧凑过去看看，摇了摇头。
“你再看看它们的成分！”
安慧接过来一看，成分都差不多，主治病症也一样，价格却是天壤之别呢。
“咱们诊所一般进的老牌子疗效可靠的药品多，现在有很多药改头换面，身价就翻好几倍。”乔飞从药柜里取出一个白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一粒白药片，说，“其实它的成本也就是几分钱，一瓶几块钱，但到了药店一盒要标价十几元，几十元，到了大医院，身价更高。许多费用都砸在了广告费和吃回扣上，这些费用最终都要转嫁给买药的人，这样药价就直线攀升。而有些人还就相信广告，其实有些是误导，可一般老百姓哪知道这些。”
“当然有些药确实是新研发的好药，需要做些宣传。但也有些所谓的新药疗效大多数和原来没多大差别，广告却吹嘘的疗效神乎其神，忽悠了很多人。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挣钱，哪怕少挣点，也不能坑人。其实早上那个病人开的小药，我们只挣不到一块钱。下午来的那个病人，是她坚持要我开广告上的药，但疗效几乎是一样的。”
乔飞叹口气，有些惋惜地指着小药瓶说：“不过现在这种低廉有效的类似小药，种类越来越少了！“
“为啥呀？”
“利益驱动，制药厂嫌利润低，为了求生存，改为生产高利润的药物。过去，药店的牌子上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现在可不是这样啦！”乔飞不无担心地说。
“噢，我想起来，大概两年前吧，有一次去给我爸买一直吃的降压药，结果店员说，现在不卖原来那个牌子的降压药了，我很纳闷，后来店员支支吾吾地说，老板说，卖那个药不挣钱！我又跑了好几个药店结果是一样的，后来只好换成了另外一个牌子的降压药！”慧边回忆边说。
她第一次听说，有关于药有这么多门道儿，记得以前云水镇上只有一家康民药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药店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冒出许多。一条街上就有六七家。而且路过每家药店，门口都像其他商店一样贴着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新到药，兑积分，消费100返多少券，200返多少券……进去哪家药店都琳琅满目，其中不乏一些新药，但有几人知道，乔飞说的这些药的庐山真面目呢？
乔飞的话打断了慧的回忆：“哎，其实，生病，能吃药，就不要打针，能打针治，就不要输液，俗话说，是药三分毒，现在许多事情都逆着来了。”
“哦，我想起了，昨天那个高个子男病人，络腮胡子的那个，他说上次感冒去医院连检查带输液，花了五六百，他说自己算花得少的，有的一次感冒要上千。也许就用了不该用的抗生素，所以花费高！”安慧若有所思地说。
乔飞道，“也许吧，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要看情况，有些检查还是有必要的。比如通过检查，确诊是细菌性感冒引起的支气管肺炎，就需要抗生素肌注或输液。”
“噢，我想起来了，你刚说的感冒，有少数是要用抗生素才起作用的。”
乔飞点头，叹了口气，道，“还是那句话，一方面利益驱动；另外一方面，现在年轻人受不得一点苦，今儿得了病，明儿就想好了。其实古话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这是自然之道！眼面前是多花点钱少受苦了，长远百害无一利呀！这就如同给自己挖了个陷阱，还设了个隐形杀手！”
安慧看着那张画感冒分类的表格处方单，沉吟片刻，抬起头有点激动地说，“你把这个再给我写清楚点，我有空儿再看一下！”
乔飞笑眯眯地用眼瞅瞅安慧认真的样子道，“你还当真呀！”
“那当然，救死扶伤，人命关天，乔大夫认真，我这个小二，也不能怠慢呀！我突然有个想法，不过——暂时保密！”安慧故意学着乔飞刚才说‘救死扶伤，人命关天’的腔调绷着脸一脸严肃又有点腼腆地看了眼乔飞，笑了。
乔飞望望窗外，夜色已浓说：“你看，我这说起来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了，天不早了，赶快洗洗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安慧向外望望，果然不早了，说，“哪儿，都怪我问起来没完！”
“我很喜欢你这种劲头，有啥不清楚，随时说，小生随叫随到——！”乔飞一边抱拳拱手，一边用京剧道白的语气拖着长腔打趣道。然后又收起打趣的语调，一本正经地望着安慧的眼睛，说：“其实——我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天上星光点点，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夜语阑珊，院子里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接下来的日子，安慧看起来比以前更忙碌了。除了帮着打理诊所的事，买菜做饭，接送孩子，样样不拉。晚上给孩子们洗涮完安顿好，有空儿就拿出乔飞的医学书看，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乔飞。乔飞也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她听，她总是很高兴。
每当这时，乔飞皱着眉故意明知故问：“你累不累呀？晚上了，该下班了！”
安慧会意地呵呵一笑：“哦，累并快乐着，今天我加班！又长见识了！”
看着安慧拼命三郎的样子，不知怎么，乔飞的脑海里浮现出王虹笑时的模样。他闭上眼睛摇摇头，趁安慧上卫生间，把书塞到了枕头下。
一天，乔飞在床头柜找东西，发现抽屉里有个笔记本，从这个笔记本里他看到了另一个安慧。扉页上写着“医学常识”，已经写了多半本儿，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地映入眼帘。那天他给她讲的感冒中西医分类也被她誊写在了上面，不同的是表格都用尺子画着笔直的线条，格子里的字虽小但看上去清秀明晰，关键的地方还用小三角做了备注。这让乔飞对这个半道儿捡来的媳妇更加刮目相看了。
他悄悄地把笔记本按原样放回去，望着窗外正晾衣服的安慧。此刻，她正手里拿着那件姐俩有争议的粉裙子，用手用劲一抖，团在一起的裙子瞬间听话地垂顺下来，如霞的一抹亮色映衬着安慧恬静的面颊，有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乔飞心底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怜爱。他正愣神，不想，安慧撩起衣服一角，灿然一笑，冲他轻喊，“有人来了！”
乔飞应了声出去了。
周末小迪依旧回奶奶家去了，现在矿上通了公交车十几分钟一趟，可以直接坐到家门口，小迪就自告奋勇自己直接坐车去看爸爸和奶奶，可是乔飞坚决不答应，说还是自己送到放心。
这天乔飞出诊还未回来，小迪又吵着要自己去奶奶家。慧开始不放心。转念一想，当父母的也不可能跟孩子一辈子，孩子总要学会独立地走，就像当年自己念书来回往返二十几里路，不就靠两条腿自己走吗。
于是，她答应了小迪的要求。叮嘱司机到站千万提醒孩子下车，司机师傅因为对乔飞都比较熟识，很热心地请她放心，一定把孩子送到地儿。她又千叮咛万嘱咐小迪下车注意安全。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婆婆妈妈的，活像个碎嘴老太太，孩子大了锻炼锻炼也好，心里也就释然了。
孩子坐车走了一会儿，乔飞出诊回来，问起小迪，慧就一五一十说了孩子自己去奶奶家的事。乔飞还是不放心，赶紧打电话确认到家了才放心。
乔飞进诊所，见有几个人围在诊所门口正往墙上看。他有些好奇，一抬头，看到墙上一字排开贴着：《感冒分类及常用药》、《小儿用药注意事项》、《糖尿病人日常注意事项》，《抗生素使用常识》。每一张最下方都有参考来源，更让乔飞吃惊的是，最后的一行字：不定时更新中。
乔飞没想到安慧能这么心细，而且有这么多想法，几个待诊的人见乔飞回来，热情地打招呼指着墙上的宣传画激动地说，“乔大夫，这个搞得真好，好多都不知道，真要没病吃出病来的！”
乔飞口里应和着，心里却在想：噢，怪不得安慧，那天说保密，原来点子用在这里了，不禁从心里多了几分隐隐的欢喜。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乔飞和安慧照例一起收拾诊所，乔飞指着墙上的宣传画打趣道，“真有你的，你把怎么治疗方法都告诉病人，大家都会自己看病了，我们不就失业关门了！”
“哦，救死扶伤，消灭疾病给患者带来的痛苦，不是医生神圣的职责吗？我们这是殊途同归！再者说了，真要关门了，还有我呢，我也是开过美发店的，粉丝不多，粉条也有几个，当初想着等孩子上学有时间还重操旧业的，现在有时碰到老顾客还问呢，你那美发店还开吗？到时开美发店，我可就是老大，你是小二，小二拿电吹风过来！”说完望望乔飞瞪大的眼睛，自己也觉着好笑，不禁咯咯笑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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