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血色浪漫(5)

    守业一瘸一拐回到家,把老娘吓坏了,他和老娘撒谎说,没事,是跟全顺干点活儿,不小心摔了。

    他关了门,拉了帘,脱下衣服,看看下面全顺让他断子绝孙的东西,肿得像个大铃铛,透着亮,碰一碰生疼。每疼一下,守业就觉得那就是一次无声的提醒:你是男人,男人不能做懦夫,受这样的窝囊气。

    晚上他躺在炕上,下面被全顺踹过的要害,一阵一阵钻心疼,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他才感觉稍微好点。他怎么也睡不着,翻翻身,动动哪儿都疼,脸发烫涨得厉害。

    他越想越不是味儿,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没白天没黑夜地给你全顺家干了多少活,你全顺家娃生了病,也是我半夜起来送到镇上医院的,自己还差点送了命。你家打的粮有多少是经我手种下的,就连你媳妇也是心甘情愿和我好的。我不还手,就算是知错了,你全顺还下那么狠的手,往死里揍我……”

    忽然他脑子里‘刷’掠过了一个念头,一阵激动,他静静地躺着不动了,脑子里在盘算着……

    等到半夜估摸着娘睡着了,他披衣下炕,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来到小房,开始翻腾箱子。

    他以前在矿上干过一段时间,负责打眼儿放炮,后来不干了,自己私自匿藏了几个□□,本来打算过年当炮仗,放着动静大,玩儿的。就在刚才,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到了这几个大炮仗,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从破柜子底下拽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木头箱子,用手扒拉扒拉上面的土,掀开箱子,几十个□□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他拿出一个,用嘴吹了吹,又用手抹拉抹拉□□上的灰尘,找了一小捆炮线,把这些□□捆到一起,他用手颠了颠,觉得分量还行,放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抬起头,他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手也在不停地颤动。他怕惊动老娘,自以为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他把手伸向门边的灯绳。

    灯绳旁边旧柜子上有一面废弃的圆形挂镜,因为许久未动上面挂满了灰,昏黄的灯光里镜子上朦胧地映出守业青一块红一块肿胀的脸,眼已经成了两条缝,他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牙齿咬得’嘎嘣‘响,伸手用劲地拽了一下灯绳,拎着门口的一捆东西出了门,径自奔一个方向奔去。

    山村深秋的夜,也像睡着了一样,出奇地寂静。老屋、树木、戏台、远山都笼罩在夜幕之中。一个一瘸一拐的黑影出现在夜幕中,仿佛一个有些失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在夜色里跌跌撞撞地前行。屋顶上,烟囱旁,一点亮光,一张扭曲的脸,一声轰响,惊醒了沉睡的山村。

    幸好两个孩子没事,只是全顺受了伤。刺耳的警笛划破乡村静寂的天空,在空荡的山谷回响,呼啸着停在了守业家门口。

    守业没跑,警察来的时候他正侍候老娘吃药。守业娘本来就有病,前一天儿子回来鼻青脸肿,就有些受惊,现在一见到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屋子,把儿子团团围住又是喊又是喝,哪经见过这场合,一惊一吓,背过气就没醒来,守业连喊了几声,见娘已没有了气息,像蜡像一样瞪着眼睛望着老娘,嘴里不停地叨念:娘——是儿子害死了你,是儿子害死了你……那场面连警察见了,都不忍看。

    最后警察破例让守业把他娘安葬了,才给他带上了手铐。当然了,守业一见娘没了,已经像一滩泥摊在炕上了,都是村里人帮着张罗才把他娘下了葬。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守业料理完他娘后事。那天全村男女老少,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不是看热闹倒像给守业送行。村子里谁不知道,守业是个本分的好后生:人勤快,种庄稼是个好把式;人性好,自己割草,放牲口,从来不忘记捎带瘸六叔家的牲口;遇到老人、妇女扛不动东西,二话不说,背起来就给送到家里;老娘生病,给老娘喂药,洗脚、很是心细,连家里的柴草也码放得整整齐齐。

    现如今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能不出来送一送。守业望着铮亮的手铐‘咔嚓’带在自己手上,木然地抬起头望望乡亲们,“扑通”跪在地上,用头很命地磕着地,边磕头边说,我给村子丢人了,对不起大家伙儿!把头都磕破了,好几个警察把他拉起来,塞进了警车,刺耳的警笛在静谧的山村里再次响起,像针锥子一样一下一下,扎着每一个山里善良的人的心。

    镇上医院。全顺皱着眉,咬着牙疼痛使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早上勉强吃了点东西。他紧紧抓着秀叶的手,深怕秀叶抛下他。秀叶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丈夫手上,握了握,用眼睛看着战战兢兢的丈夫,温和地安慰:“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

    一个眼神,一句话,全顺眨了下眼,像个听话的孩子心领神会地松开了手。

    秀叶看着护士把丈夫推进手术室。走廊里很安静,几个患者家属,焦灼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大红的“手术”两个字,把病人家属的心都高高的悬起,与手术中的亲人,一起接受煎熬,一种是□□的,一种是精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亲情和众多的各种感情中有了一条看不见,但却越来越明晰的界限。

    她把视线移到窗外,蓝天映衬着光秃秃的树枝,像一副自然天成的水墨画。一棵树的枝条上居然还挂着两三片叶子,在初起的寒风里冷清摇曳。担心,矛盾,自责,占据着秀叶的内心……

    昨天晚上,秀叶见全顺回来,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一半儿。一看丈夫脸上的淤青和他衣服上的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弄了盆温乎的水放丈夫面前凳子上,全顺也不做声,脱了土哄哄的外衣,把头和脸洗了洗,倒头便睡了。丈夫回来了,守业哥怎么样呢?她看看表已经12点多了,她满怀心事地也合衣躺下了。

    外面夜很安静,寒气逼人。家里秀叶生了火,土暖气在这初冷的时候,愈发争气,只要填点煤,屋子里就暖洋洋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熟,发出轻微的鼾声。钟表忠于职守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秀叶和全顺都睡不着,各自想着心事。忽然,全顺把手伸过来,搂住妻子,悄声恳求“叶儿——,别离开我!”

    秀叶感到有些突然,她没有置可否。她本来就是要回归自己的家,和守业哥断了。这她和丈夫白天是说过,表明态度的。现在丈夫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现在愈发担心起守业哥来。

    秀叶越是不说话,全顺心里越是没底儿。他搂着妻子,恳求着,亲吻着,解开妻子的衣扣……

    秀叶完全没有心情,可又怕丈夫多心,只好半推半就……

    丈夫呼呼地睡着了。

    秀叶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穿了衣服,下地往炉子里又填了几块煤,往窗外望了望,天似乎下起了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里,一声“轰”响,把她惊醒,瞬间她闷了,又在瞬间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秀叶不知是谁报的警,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索性,大人孩子都伤得不重,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

    守业服刑期满,一直在城市打工,再没有人见他回到过村里。听说,后来他遇到一个安徽的女孩,觉得他实在人好,非要嫁给他,从此,守业有了家,可是在他心里永远有一个女人——秀叶。

    全顺带秀叶和两个孩子远走他乡,人们很少看到他们回来。

    金锁带村里人,办起了乡村旅游、农家乐、采摘园、大杏扁加工厂。年轻人再也不用出去打工了。

    村里人偶尔聊起当年那桩村里浪漫的故事,平淡的语气透着惋惜。

    又是一年秋高气爽,高粱红、玉米黄、黍子、谷子弯下腰的收割季节。天很蓝,一阵阵秋风飒飒,仿佛在追溯往昔的故事。

    村里盖起了漂亮的医务室,崭新的设备,干净明亮的诊室,乔飞开着新买的汽车行进在回村的路上,有时他真希望在路上能遇到生活在今天原来的守业和全顺,那时他们是一对好兄弟。当然这都是后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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