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是走墨宗的仙师?”
沐钟迟带着几位弟子安顿了下来,那位娃娃脸的弟子瞧着最好相处,贾府将他们迎了进去。
许是暮晓城的百姓不喜欢过早的劳作,街道上仅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也许是昨夜的灯火,灯油还未曾燃尽,白日里四处都是带着暖意的烛火。
“我听见有马车的轱辘声,便醒了过来。”那人笑着说道。
这里是暮晓城一位商贾的家,那位富人姓贾,也正是信件所传出的地方。
他的脸上带着许些肉,看起来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那位娃娃脸好像是第一次被当做中心,整个人拘谨的不行,脸都涨红了。
贾端正似乎是看出了娃娃脸的拘谨,他放缓了语速,又差人给沐钟迟几位安排了住宿,给娃娃脸倒了一杯水。
娃娃脸坐的格外端正,相比于坐没坐相的白临川,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娃娃脸端着贾端正递给他的茶,一板一眼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倒是把贾端正和贾夫人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沐钟迟拿了一块点心,看着白临川快要搁到桌子上的脚,一阵头疼。
询问清楚来意后,贾端正顿了一会,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暮晓城安稳多年,我到也不知那个疯子为何要请你们过来。”
疯子?
白临川只觉得有趣,抬起了头。
沐钟迟也顿住了,他外出除魔多年,通常都是有魔族作祟,还未曾有过地方本就安稳,却依旧找仙门的事情。
看着沐钟迟明显有些犯难的表情,白临川在瞬间直起身子,“我便说这里是个好风水的地方,师兄,我们走吧。”
白临川本就不想来,如今既然是风平浪静,倒也没必要平白浪费时间。
贾端正站起身来,“几位仙师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又何必急着离去,待修竹来了再商议。”
“是啊,长老,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平日里在宗门那些景色,早看腻了好吗。”
娃娃脸瞅准了机会,立马就拉住了沐钟迟的衣摆,可怜兮兮的开口。
“不知城主可在?”沐钟迟顿了一会问道。
“城主几日前便同江倾然去了走墨宗。”
沐钟迟明显犯了难,遽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脚步的主人停在了白临川的身后,“各位仙长。”
白临川下意识的回头,就见那少年郎身形单薄,穿着墨绿色的衣衫。
他腰间别着长剑,缓缓地低垂下眸子,与白临川对视。
那少年郎的手腕纤细,看起来很脆弱,轻轻一折便可折断。
他生的美,却带着冷意,如同高崖处的冷雾,远在云端。
最让白临川好奇的,是少年发顶上的红线,以及他的头发。
长生辫。
白临川来时,看过暮晓城的人,那里并没有留长生辫的习俗。
而那红线,更有讲究了。
天生魂魄不稳,自幼体弱多病,简单的风寒都能让其一命呜呼。
家中的长辈怕他们活不下去,才会从仙门中求红绳,困住他们魂,让他们难以离体。
红绳有一个弊端,若是困的久了,魂魄再难离体。
若是摘下红绳,那这个人的寿命,恐怕也命不久矣,在他们弱冠之年,再摘下红绳,便能将这个人的魂牢牢的困住。
但让白临川这种小混账,觉得最有趣的一点,是那些人为了让孩子活下去,通常会取一些求天的名字。
“修竹?”暮春渺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少年神色有些松怔,对着暮春渺缓缓地弓下身子,神色有着许些恍惚,“阿姊。”
暮春渺站起身来,将暮修竹扶起来,“暮晓城近日平安无事,你又何必劳烦各位仙长,平白折腾一趟。”
贾端正蓦地皱起眉头来,他面色不虞的看着四周,“谁放他进来的,让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踏进我贾府的主屋?”
暮春渺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就僵住了,她顿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门外的守卫连忙打起精神,想要将暮修竹赶出去。
“贾大人,一个孩子而已,又何必为难?”沐钟迟皱起眉头,将暮修竹拦住了身后。
贾端正叹了口气,“仙师有所不知,我夫人这位弟弟,整日神神叨叨的,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您又何必信一个疯子的话?”
“我弟弟左右不过是魂魄不稳,仙门子弟说过,过了束发之年,便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暮春渺忍不住开口道。
“妇人之见,他整日都说城主是妖怪,城主还袒护着他,一个疯了那么久的人,说不疯就不疯了?”
“城主心善,便让他跟在她身边,可他倒好,偏生要污蔑城主是怪物,闹的整座暮晓城都不好受。”贾端正冷哼了一声。
白临川抬头,暮修竹站在阴影之中,他站的笔直,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般。
倒是暮修竹神色淡淡的,“请各位仙长来,是修竹的主张,暮晓城中有邪魔作祟。”
“城主怕引发恐慌,这才未曾声张,城主也束手无术,便想着请各位仙门来处理。”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有分寸,又在不经意间夸了走墨宗几句,沐钟迟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沐钟迟皱着眉头,倘若是那位城主也束手无策的魔族,恐怕他也难以解决。
“既然如此,那便请说,暮晓城出了何事。”
暮修竹并未看他,“城主不想声张,还请阿姊与贾大人先行退去。”
贾端正笑了,“你们还真信这个疯子的话?我偏不走,我倒要听听,这个疯子又要胡言乱语些什么。”
暮春渺抿唇,她内心无端的升起一丝不安,她拉起贾端正要走的时候,贾端正还满脸厌恶的看着暮修竹。
暮春渺带着贾端正走时,还贴心的关上了木门。
贾端正冷笑一声,“你还真要你弟弟胡闹?若是让那些仙师生气了怎么办?”
暮春渺抬起头,话语坚定,“我信他。”
“你信一个疯子?”贾端正只觉得无味,他拂袖,撇开了暮春渺扶着他的手。
暮春渺安静不语,只得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临近冬日,暮晓城内尽是雾气,太阳逐渐升起,带来了许些暖意。
鸟雀也不知躲藏在何处,湖面也覆上了一层薄冰。
树影斑驳下的光,照在了暮修竹的发梢上,他神色冷淡却也认真。
白临川拿手撑着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珠子,那珠子浑身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暖的蓝光,暮修竹垂眸,顿了一会这才收回目光。
暮修竹看起来举止正常,委实算不上是贾端正口中神神叨叨的疯子。
左右看起来不过是瘦弱了许些。
“暮晓城近日夜里,有人被魔族吞噬魂魄,死后连一具尸体都未曾找到,我潜伏多日,每日甚至未曾发觉他们身在何处,便再也消失不见。”
“听起来的确棘手。”沐钟迟凝眉道。
“不过,我在他们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暮修竹从腰间拿下锦囊,从锦囊中取出白色的长毛。
长毛柔软的垂在他的手心,“阿姊的婢女在阿姊房中找到的,我尝试捉住那只魔,每日都没有异动,再醒来时,人便不见了。”
“暮晓城的百姓越来越少,城主也下了封口令,此番城主去走墨宗便是为了寻求帮助。”
白临川扫了一眼那白毛,从他的手中捻起,放在眼前,“上面并未有魔气。”
他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将白毛还给暮修竹,暮修竹抿唇,“倒也未必是魔族。”
“暮晓城中少了多少人?”沐钟迟面色凝重。
“估摸着数十人,屋内倘若出现了白毛,不出七日,便会人间蒸发,通常在第七日时,那人便不见了。”
“少了那么多人,就没人怀疑吗?”白临川蓦地开口。
暮修竹顿了一会,“暮晓城很少拘泥于一处,他们性子随意,今日住在这头,明日住在那头,突然少了个人,倒也不会有人注意。”
他这番话说的倒是没什么疑点,沐钟迟颔首,“我记得这处是江倾然江师妹的居所,她如何说?”
走墨宗为了护住凡间的安宁,基本上每个城池都会让弟子前来看守。
而江倾然正是被委派在这的弟子。
暮修竹顿了顿,“江仙子听惯了城主的,城主说不许声张,她便不让人往外传。”
白临川乐了,“江倾然可是个暴脾气,她真能这么乖乖听话?”
暮修竹还没说话,白临川又道,“江倾然在出宗门前,可是执法堂的精英弟子,我每次被她抓住,我向她求情,她可是半句都不理我的。”
沐钟迟在一旁听的简直头疼,白临川这话说的,简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那副秉公执法的样,我在走墨宗最怕的,便是她了。”
暮修竹顿了顿,极轻的摇了摇头,“那便不知了。”
“不知今日是发现它的第几日?”沐钟迟连忙将话题扯回来。
暮修竹缓缓地垂下眸子,神色淹没于一片晦暗中,看不清神色,“今日是第六日。”
沐钟迟的呼吸微微一滞,暮修竹又道,“我今日会待在院子里,明日第七日,便拜托各位仙师了。”
沐钟迟沉吟片刻,又细细的寻问了一些细节,白临川看着门外的雾气愈发的浓郁,心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舟车劳顿后还来不及休息,几位弟子昏昏欲睡,直到倒在了桌子上。
沐钟迟动了动唇,一副头疼的模样。
沐钟迟沉吟片刻,话语带着许些迟疑,“不知你为何认为暮晓城城主是怪物?我见过她,她是一位很有实力的修者。”
暮修竹沉默不语,沐钟迟也没办法逼迫他。
太阳逐渐升起,这个时辰本应该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但太阳躲在乌云中,说什么也不愿出来。
暮晓城本就被大火所席卷过,没什么草木,雾气还笼罩在暮晓城上,终年不散,看着无端的有些阴森。
“时辰不早了,相比各位仙长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暮修竹皱着眉头,无心再交谈下去。
这番话正中白临川的下怀,他立刻踹醒了好几位弟子,暮修竹打开门,带他们去了贾府的客房。
娃娃脸起初被叫醒,还想发火,见到是白临川的脸,登时一句话也不敢吭声了。
沐钟迟对于白临川粗暴的手法,一时间只觉得额角抽痛,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令暮修竹意外的是,这位看起来很矜贵的小仙师,并没走。
暮修竹下意识的将手向下探去,用指尖轻轻的的拍打起了佩剑。
这位小仙师,倘若不说,还真办法将他当做一位仙师,他看起来反倒更像是游戏人间的贵公子。
暮修竹本以为,这位小仙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想留下来试探他。
谁知,那位小仙师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你乳名叫什么?”
暮修竹:??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