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殷裘倒没为难连书南,只对他说了句“管住嘴”。四虎不明所以,便打着带连书南回房的名头在路上问连书南发生了什么。
“石不合少爷心意。”殷裘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连书南随便编了个理由。
连书南这样说完,四虎横起眉,好像他亲眼见过那块不合心意的石,说道:“我就说一个花楼女人能有多大见识。虚张声势糊弄人,亏少爷辛辛苦苦把你带去,还以为是个好东西呢。”
换作往日,连书南该是一笑而过与四虎谈点其他事来缓和气氛。但现在连书南满脑子都是对梁莫取的疑问,便没有心思同四虎多掺搅,直接问:“虎哥,前几日少爷在怡安楼求见石,王爷也在吗?”
“不在,最近王爷莫名懒得走动,只待在王府。算算差不多十天了,连少爷也叫不出来。”
猜中了。
怡安楼果然与梁莫取有关,连书南眼中一片阴暗。探亲,九山妃白狐,木三娘,不出意外包括陆子青都是梁莫取用来引他的棋子,而目的就是在殷裘面前揭露他的往事。
“怎么想起来问这?”四虎疑惑。
“我突然好奇王爷样貌俊俏,为何求见石那日王爷没入木三娘的眼,却不想是这个原因。”连书南轻笑。
却不想瑾王爷真就那么闲。
木三娘面前,连书南纠结半天怡安楼之事是不是梁莫取的局。他猜了个十有八九,但就是无法确定,因为太傻了。
先是用妃白狐吸引殷裘,再借妃白狐好美物的特点,由陆子青之口让他去怡安楼。最后,就是四人独处一室,道出他暖春楼为倌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想叫殷裘对他生恶,将他扫地出门,然后把他收入瑾王府吗?明明以殷裘好友、瑾王的身份,只是一句话的事,却非得波折一番。
傻的可疑。
梁莫取有这样的心机,为何不直接要人?
但现在无需生疑了。
约十日莫名未出府……若是从见到他开始调查他以往经历,再到派人引木三娘到探亲掇岳,对于王爷,十日够了。
一切豁然开朗,今夜是梁莫取的算计。
连书南突然轻松,确定是梁莫取的算计,那么便证明梁莫取即将把他要去瑾王府。管他梁莫取是闲还是傻,去瑾王府就行。
连书南也彻底明白为何逃离怡安楼时他会遇到梁莫取。他才不信他和瑾王爷的缘分深到能在茫茫人海中恰到好处的相撞。
他不信虚无的缘,故只有一种可能——瑾王爷暗中见他逃,于是急中生智。
思来想去,落在心里的最终是可笑。
原先认定瑾王险恶阴冷,千万院中又发现瑾王有些天真善良,可目前怡安楼的局里,瑾王爷聪明的有些傻。连书南很期待不久后与瑾王相处的时光。
或许明日或许后日,总之进瑾王府的时间快点来临吧。
月明星稀,一夜平静。
次日,陆子青汪新代弘一行人前来拜访殷裘,后面还跟着梁莫取。进门他们就围着殷裘阴阳怪气。
陆子青:“多谢殷少爷的大美人~”
殷裘:“滚”
四虎怒目而视陆子青。
汪新:“殷少爷慷慨大方,给我们再瞧瞧美人呗~”
殷裘:“滚远点”
四虎怒目而视汪新。
代弘:“宴会那次没看清楚,殷裘,你把他叫出来,叫出来~”
殷裘:“滚滚滚好走不送”
四虎怒目而视代弘。
梁莫取:“我不看美人,我看千万院。”
殷裘陆子青汪新代弘四虎:吁~~
“咱瑾王爷佳人在心,现在是坐怀不乱四大皆空!境界高啊~在下佩服佩服”陆子青朝梁莫取作揖,眼中却一闪狐黠:“就是不知王爷何时能佳人在怀啊~”
梁莫取:“滚滚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几人逮着机会又打趣梁莫取几句,而后往千万院去,把最初要求看连书南的事直接忘了。
可谓是贵人多忘事,四虎感叹。白让他担心把连书南叫出来,连书南会不会怕人。但转念一想,他们一群富家子弟,哪里会稀罕美人稀罕到肝肠寸断的地步,只要他们肯花费心思搜刮搜刮,人界的美人多的是。四虎发现自己就是瞎操心。于是不多想,安静跟在殷裘身边。
说笑间千万院就到了。
这几位是十多年交情的好友,殷裘他们各自明白对方的喜好。进了千万院,各自奔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比如汪新,专进龙鳞路边上金闪闪的阁楼亭榭;又比如代弘,挑的是藏武器的深山迷宫湖心水殿处。
陆子青则是游山戏水,无心稀宝。他说千万院美景各异,亲近自然流连于山山水水,多美好。
可惜今日李七康因为习医术没来,不然,按往日他的喜好,这时候应该已经在深山老林里找草药了。
至于殷裘,一般进了千万院他就溜去擦拭奇珍异物。可今天,他一反常态待在梁莫取身边看槐树。四虎也就在他身边站着。
梁莫取在槐树前眯着眼很认真的赏。殷裘非常自信梁莫取会夸赞他这棵槐,因为这是他从槐乡枝重山城选来的近千年老槐,纵观人界,能比得过这棵槐的怕是没几棵。
半天,梁莫取缓缓开口:“槐色细腻,花开的很满。单看和我府上的差不多,可惜只有一棵树,孤零零的不入格调。殷裘你再种几棵,槐开一片又是别样美景啊。”
殷裘扶额,说道:“你别为难我了。谁不知瑾王爷认槐一绝。你心里清楚我这是棵稀罕老槐,还故意讲这些。”
“努力努力别自暴自弃。殷少爷加油!再找几棵指日可待啊。”梁莫取乐呵呵的,跟个欠揍的小孩没两样。
“不找了。”殷裘语气低沉,仿佛没听懂梁莫取是在说笑,神色凝重。“这棵槐也不想要了。最近我听说他在混浊之地养过,若让别人知晓,非得议论我好俗物。”
话里有话,梁莫取心知殷裘所指非槐而是连书南,他今日来就为此事。
昨夜木三娘道出的连书南来历,属实在殷裘心里结了个疙瘩。如此一来,过去几日大费心思设下的计谋,总算可以收网捕鱼了。
“怎么办呢?”明知故问。梁莫取想自己现在就是在明知故问吧。
“将证据拦在半道,毁尸灭迹。但我出手断会惹人生疑,所以还请王爷助殷府。”殷裘突然对梁莫取行大礼。
四虎傻了眼,一棵树又不是处理罪人,至于如此礼重吗?
“我定全力而为。”梁莫取将殷裘扶起,可想而知,殷裘想截走连书南的卖身契以堵死木三娘的嘴,但殷裘也知道自己能想到的法子,聪明如木三娘必定会防,所以逼不得已殷裘找上了他。
“谢过。”殷裘眼睛都笑没了。
梁莫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殷裘对他笑得真诚,完全没有防范。
他明白,这位殷少爷是真的把他当做知心朋友。
想到这,他心虚的别过脸,眼中带有一丝难察觉的愧疚。
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人家。
那时怡安楼只留四人处一屋,是他耍了心机。
他要逼殷裘只能求救自己,因为这样方可让连书南感激自己。是了,他需要连书南的感激,感激之至是忠诚。他不光要一个强灵之人,他要的是一个为他为人圣死心塌地、可以抛下人界一切前往魔界的强灵者。所以怡安楼四人中有他瑾王爷,这样殷裘断不能越过他寻求别人帮助,除非殷裘想与他之间产生隔阂。
不会的,殷裘不敢与他产生隔阂。
“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置连书南?”梁莫取岔开话头掩盖自己异常。
“他是祸端,只要他在掇岳一日,殷府名声便多受一日威胁。我已经想清楚了,他本来是乞丐,自由自在游荡人间才最合他本性,所以我殷府不拘他,择日放他云游四海。正好四虎说他要替父看花,也算了他一片孝心,于殷府于他都有益。”殷裘声音坚定。
四虎傻了:不是说槐吗?不是吗?不是吗?!!为什么突然提到南弟!而且少爷你的意思是要撵南弟吧!是吧是吧!!
他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但明显梁莫取殷裘没在意。
梁莫取沉思殷裘的话,问:“你不怕木三娘找你要人。她见不到人,恐怕要把事情捅出来,到时候对殷府还是……”
“那就给她!给她!”殷裘猛地提声。他是实在被逼到绝地了。
梁莫取的话提醒了他,但他也是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木三娘不是个善茬,身后有怡安楼这块千百年的招牌,饶是殷府也不好对付她。殷裘无助的抱着头,道:“我和她私下谈谈,我把连书南悄悄给她,只要她不对外说出来,做什么都行。”
四虎连忙上前扶起殷裘。见少爷一副崩溃的样子,四虎大概明白这件关于连书南的事有些棘手,看来凶多吉少,四虎只能默默祈祷连书南好运。
“殷裘,你要明白乞讨、青楼均非解困之策。”
“我又能怎么办?”殷裘无力反问。
梁莫取定定注视他,黝黑的眼深不可测,云淡风轻吐出两个字:“不办。”
“你说什么?”殷裘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办是什么意思?迷惑间,那洁白槐花下挺拔俊朗的王爷走近,刺目光下恍若天上仙一般,向他伸出援救之手:
“我说,瑾王府恰巧缺了位仆人,既然殷少爷因仆从困扰,何不将他送给我?”
殷裘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梁莫取竟愿替他殷府揽祸害?
没等殷裘回话,梁莫取潇洒坐在石凳上,接着说:“本人呢,多少是位亲哥做人圣的王爷,小小青楼不足为惧。况且,我与连书南有过几面之缘,倘若任由他流落街头、折辱青楼,我于心不忍。”
他又打趣道:“殷裘,你仆人多府内打理的整洁干净,可我府上那几个笨手笨脚的祖宗都快把王府变成鸡窝了,你好人好报,把连书南给我吧。”
这一番言辞可谓感天动地,殷裘瞬间两眼泪汪汪,好兄弟!他仰天一抹鼻涕,想起大侠在这种时刻都会大笑三声以表豪情,立马张大嘴巴,结果三声笑还没发出来,就先不争气“呜呜呜”
“我殷小爷三生有幸交到如此好友!爹……儿子没让殷府丢人!爹!儿子争气了!”
四虎:“少爷,老爷还没死。”
“滚!我这是高兴!呜呜呜爹不会揍我了!可担心死我了,要是因为连书南殷府摸了黑,爹回来非得打我呜呜呜”殷裘鼻涕一把泪一把,梁莫取默默离远了些,却被殷裘一巴掌拍背:“梁弟啊,不!梁兄!殷裘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你一个恩!”
梁莫取缓口气,呵呵笑两声。殷少爷是不知道自己身重二百斤吗?差点没把他拍翻了。还有,加上这次已经欠三个人情了!就还一个恩?!不愧是殷府少爷,奸商!
但最终如愿所偿,连书南被他要了去。不过还只差一点。
梁莫取不经意瞥了眼四虎。
与四虎关系不错。千万院宴前一夜,占后探来的这个消息很准确。次日宴会四虎果真带连书南一起进千万院,同梁莫取料想的一般仗义。
如今差的这一点,让连书南感激他忠于他的一点,全靠四虎了。
梁莫取眼中是激动的光,事情正向他的期待步步靠近。但还不够,远远不过,要让连书南于一年后、即强灵之人送往魔界前灵力灌体,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一切才刚开始。
“南弟南弟!好事!”
“好事?”连书南扫着地,微微偏头。
“你要去瑾王府了!”
“什么?!”连书南一惊,扫把掉到地上,看起来惶恐至极。但他内心一片平静:恭贺瑾王经历数日兜兜转转让我进入王府。
“别急别急,虎哥知道你舍不得我。”
连书南:……
四虎自以为的安慰道:“虽然瑾王府没有咱殷府条件好而且还要离开虎哥,但是南弟,比起做乞丐,这是好事!”
“做乞丐?”连书南似是疑问。
四虎解释:“今日少爷不知听信谁的鬼话,想让你离开殷府。幸好瑾王帮你求情,把你要去了他府中。不然你可能得继续行乞了。”
求情?连书南垂下眼眸。瑾王替他招来灾,揭露他过往伤疤,又为这灾替他求情,绕来绕去的,瑾王不嫌麻烦吗?
“如此真是谢谢王爷了。”
“对,必须谢。南弟你到了瑾王府可千万认真办事,王爷的恩情要记在心里,对王爷定得尽心尽力。”
“我明白。”连书南点头答应,但细细品了品四虎的话,好像反应过来点什么,问四虎:“虎哥,你是让我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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