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有怀疑, 但楚逸尘今夜没再试探逼问,因为他知道这只狗不惜把柏爷爷喊回来再演一次戏,那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承认的。
既然如此, 他便配合一下,先让对方放松麻痹, 然后再伺机寻找破绽,揪住那只躲躲藏藏的小尾巴,一击即中, 让对方无法再装傻抵赖。
他装得一派如常的模样,照着往日的习惯, 天黑后便早早地熄了灯,上床睡觉。
但, 他刚刚躺上床榻时, 一向在地上睡的狗小叔子就把两只前爪搭到床榻上,对着他“汪”了一声, 同时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是想跟他一起睡的意思,楚逸尘自然看得出来, 不过……狗小叔子不太正常,可能是个妖怪, 但他并不能十足肯定这就是柏空。
跟一只狗抱着睡没什么,但若是这狗可以变成人,还是个陌生男性, 就不太妥了。
因此楚逸尘拒绝道“屋里有炭炉, 我夜里不冷,自己睡就行了。”
柏空的耳朵一下耷拉下来, 他“汪呜呜”地叫了一声, 见楚逸尘不肯改变主意, 便趴到床下团起身体,抱紧自己的尾巴,用一种落寞又可怜地眼神看他。
楚逸尘心道这装可怜的模样都那么像,罢了,正好睡觉也是一种测试,他跟柏空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柏空睡觉时的一些小习惯,他正好看看狗小叔子有没有。
他便改口道“你想上来睡也可以,不过……”
他想来个约法三章,但柏空听完“可以”两字后就已经“汪嗷”一声蹦上来,这竹榻虽然足够两个人睡,但这么大一只狗上来,还是立刻就把楚逸尘挤到了角落里,几乎要被大狗的长毛淹没。
他费了点劲儿方才将自己从长毛中解救出来,还没等说什么,就见到大狗一副无辜的神色,讨好地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楚逸尘一下没了脾气,他看着这张狗脸,伸手捏了捏,一会儿捏柏空的脸颊,一会捏那颗黑润的鼻头,他甚至还掀开对方的嘴唇去摸了下那锋利危险可以瞬间咬断猎物喉管的獠牙,他乱七八糟胡捏一通,像是在捏一个面团,而柏空就乖得跟个大号玩偶一样随他动作,甚至在楚逸尘摸他獠牙时还会小心翼翼控制角度,不让自己的牙齿划伤对方。
捏了片刻后,楚逸尘突然又抱住大狗,将脸埋进对方胸前的毛发里,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他既盼望着早点弄清楚这只大狗的真身,又有点害怕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并没有什么妖怪,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呢?
柏空死在他面前,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与之相比的妖怪倒是更像天方夜谭,他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把这个短暂虚假的期望直接戳破呢?
柏空死的那一幕这几个月来他一次都不敢去想,更加不敢再接受一次这个事实,他矛盾且恐惧,这一刻抱着大狗的绒毛,就像是抱紧一个虚假的幻梦。
但梦终究是要醒的,他也终究要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楚逸尘给了自己片刻的放纵,待他收拾好情绪后,便从大狗的绒毛中抬起头,揉揉对方的脑袋说了句“晚安”,随即就转过身,背对着柏空睡了。
柏空看着楚逸尘的背影,他恍惚中好像注意到,在楚逸尘转过脸前,眼眶似乎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他又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胸前的绒毛上好像是沾着几滴泪珠。
他耳朵抖了两下,渐渐倒伏下去,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从一开始不听话去赴中秋宫宴就错了,他这么做了后既没有学会爱情,好像还把楚逸尘弄得很难过,身体也变得更差了,楚逸尘刚刚抱着他时,他几乎能直接感觉到对方身上嶙峋的骨头。
可他现在能够承认吗?承认后局面可能会变得更糟。
柏空纠结又为难,这是他以前一个人在山里绝不会有的情绪。
也许,他还是应该承认。柏空心想,就像柏树妖说的,他瞒不了楚逸尘一辈子,但在那之前,他也要养好楚逸尘的身体,能确保对方经得起惊吓,不会直接被吓死。
他下了决定后,便安静地等着,等到后半夜楚逸尘的呼吸平缓规律,已经睡熟了后,他悄悄伸出爪子,搭上对方的肩膀,将人搂在怀里。
他又脱掉了楚逸尘的衣服,有过前一回的经验后,他倒是自己不用再变成人形了,但是传递妖力时最好也还是不要有衣物的阻碍,不然他怕他会出错。
他用那双毛茸茸的爪子抵在对方心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妖力温养这脆弱的心脉,等终于完工后,他累得直接睡了过去,也没想着把楚逸尘的衣服穿好,遮掩一下作案痕迹。
于是,第二天楚逸尘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上衣又被脱了,倒是不冷,他被大狗的绒毛从上到下的包裹着,只是接连两次衣冠不整,他难免心生费解,暗道这是什么毛病,柏空以前跟他睡一起也没见会在半夜脱他衣服。
难不成是发情了?楚逸尘视线不由往下,野兽跟人类不一样,好像是到了一定的日期就会发情,但是一般都是春天,现在隆冬腊月的,不太符合,而且大狗的表现也不太像,他除了被脱掉衣服外,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或者什么可疑痕迹,醒来时呼吸反倒还觉得比往常更顺畅一点。
为防自己看走眼,楚逸尘特地在白天又观察了一下,把柏空看得都不由得夹紧尾巴,不明白楚逸尘为什么要盯着自己屁股看。
观察一天后,楚逸尘得出一个结论,他的狗小叔子应该确实没有发情,甚至还有些冷淡,就跟柏空一样,明明天天跟自己睡一起,也说喜欢自己,可却从来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想法。
不懂归不懂,欲望归欲望,作为身体正常的成年男性,楚逸尘已经算是极为少欲自持的那一类了,可即便是他,早上有时候都难免有些尴尬,而柏空似乎就完全没有。
这是妖怪修行要清心寡欲,还是他实际上有什么隐疾不行呢?
楚逸尘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毕竟这无关紧要,实在不行到时候他来也一样,最紧要的还是要早点弄清楚对方的真身。
楚逸尘打算过几天下山,去市集上问问那些丢东西的村民,看看他们丢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那夜在木屋门口凭空出现的那些。
如果是的话,一只普通的狗绝对无法办到一夜间偷那么多东西上山,这是证明狗小叔子是个妖怪的又一佐证。
至于为什么是过几天而不是今天就走,是因为这几天都下着小雪,下山不方便,而且他每回下山都是在物资快用完的情况下,眼下屋里的蔬菜才吃了一半,提前下去怕引起狗小叔子的怀疑。
这几天的时间里,楚逸尘就尽量装着一切如常,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狗小叔子的身份。
不过,在晚上睡觉时,他还是点着大狗的鼻头警告了一下“上来睡可以,但不要再脱我衣服了。”
虽然这只大狗各方各面都很像柏空,但楚逸尘到底还是无法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还是得保持点距离。
柏空满脸乖巧地“汪”了一声,但到了夜里,那双罪恶的爪子又做贼一般的悄悄朝对方伸去。
楚逸尘醒来后就发现这回他的衣服确实没被脱掉,但是那双毛爪子却直接伸到了他的衣服里,并且他问责时,狗小叔子竟然装傻不承认,好像爪子是自己不听话伸到他衣服里的一样。
一而再再而三,第四次楚逸尘不打算惯着对方了,他装着睡熟后,便静等着对方伸爪,准备来个狗赃并获,但连续实践三次后,柏空已经熟练了许多,有衣服的干扰也不耽误他传输妖力了,因此楚逸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双罪恶的爪子,只感觉大狗在夜里悄悄抱紧了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这柔软温暖的一抱卸去了楚逸尘心底的提防,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说起来大狗开始上床抱他都是从他心疾发作那日开始,这样的拥抱也许只是出于对方对自己的担心,脱掉衣服对方也没对自己做什么,爪子还每回都放在他的心口上,像是在确认他的心脏一直在跳动才能安心入睡。
想到此,楚逸尘不由心软了下来,罢了,抱就抱吧,只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而已。
他熬到半夜也早就困了,此刻心情一放松,便也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时,那双爪子也依然规规矩矩地放在衣物外面,反倒是他自己的睡姿不太雅观,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揪住了大狗的尾巴抱在怀里。
他一方面觉得手感真不错,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不好,狗小叔子是柏空正好,是只不能变人的大狗也无所谓,但如果这两者都不是,对方既不是柏空,又能变成人,他这么做就是极大的不妥。
不行,他还是得早点弄清楚,要么放心撸,要么彻底远离。
正好今日也没再下雪,屋里的蔬菜也只剩一点,是时候该下山采购一些了,楚逸尘便坐在狗小叔子的背上下了山。
到了地方后,跟往常一样让狗小叔子远远地藏在草丛里等他,自己则去了集市上。
他找到之前买白菜的那个大娘,跟对方询问了一下那口丢失的铁锅的特征,大娘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隔了那么多天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答说“那是请我们村头王铁匠打的,那锅把上有个‘王’字,是王铁匠的标记。”
楚逸尘回忆了一下,他的那口锅锅把上也有个“王”字,这回是没跑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也问了一下别人,而他每问一个人,就会发现那个人是他屋里那些东西的失主。
虽然不是楚逸尘偷的,但他自幼受过的家学都是以偷窃为耻,而且大狗偷也是为他偷的,他肯定是得担责的,可他也不好直接把失物还给人家弥补,因为他无法解释。
楚逸尘努力装得若无其事,不暴露自己的心虚,但他还是无法忽略这满街都是失主的现实,因此匆匆买了点东西后就准备回山,并且短期内都不准备再下来。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有人喊住了他。
“施主,请留步。”
单单这句话楚逸尘未必会留步,也未必能确认对方就是在喊自己,但那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你身上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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