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听了探子来报,早在意料之中。

    他前世已知纾意那伯母求诰来挟制她,还用了那么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今生教她免了不少苦楚。

    内寝里还是弥漫着浓重药味,宫中内侍得令,送来种种名贵药材,太医正为他把脉,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确实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侯爷之前中了流矢,又从马上跌落,脑中存了淤血,现下看来淤血已消,是大好之相啊。”太医收了腕枕,捋着胡须笑。

    “虽侯爷在榻上昏迷一年,可每日有专人为侯爷舒筋活络,老朽也看了看,关节肌理不似久卧之人那般僵硬无力,以侯爷的体魄,想必不过几日便能下地走动了。”

    一旁侍立的内监听了喜笑颜开,感叹道:“侯爷真是有福之人啊,平定漠北的大英雄,老天爷都看顾三分。”

    “太后娘娘刚刚赐下姻缘恩诰,这下侯爷就醒了,和话本子里写的似的,娘娘听了,还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众人都满面喜色,赞定远侯与林四娘子终成眷属,实乃佳话。

    “姻缘恩诰?”卫琅装作不知,虚着嗓子问。

    内监笑笑,让卫琅近侍陆诚捧来,展开与他看。

    “方才宣读时侯爷还未醒,想必不知,太后娘娘听闻您与林四娘子情投意合,十分感慨,便赐下恩典,特许您成婚时,林四娘子能用二品诰命的冠服,还另有添妆礼呢。”

    卫琅听此翘起了唇角,他面容憔悴,看起来像终于偿愿的欣喜。

    这太后恩诰只说成婚时的恩典,并未说他二人一定要成婚,也不知纾意知不知晓此事。前世是已登基的安王以两家性命要挟才得成婚,现下定要她心甘情愿。

    “多谢太后娘娘恩德,只是我拖累了四娘子,让她耽误许久。”

    “侯爷这是哪里话,从前的事儿都翻篇了,今后您养好身子,怎会不与林四娘子和和美美?”内监与宫中来的众人都附和,赞叹这样的好缘分。

    “多谢陛下与娘娘恩典,诸多赏赐,倒教我受之有愧了。”

    内监连道侯爷过谦了:“侯爷乃是国之栋梁,更是为国而伤,陛下爱惜将才,待侯爷身子养好之后,陛下还要赏赐亲酿的美酒呢。”

    卫琅谢恩,内监又向太医打听他的身体状况,好回宫后向皇上和娘娘回话。

    “杂家看过了定远侯,这便要回宫复命去了,还请侯爷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卫琅命陆诚送各位内侍出门,自己还要躺在榻上“娇弱”一阵日子,才能去见她。

    纾意现下还未能从伯府脱身,待陆诚送人回来,还有些差事让他忙活。

    白玉京内坊市间都传遍了,太后娘娘那头刚赐下恩诰,这头昏迷一年的定远侯便醒了,谁说不是天赐良缘?

    不少坊间词人作了二人大好姻缘的曲词,又有人编成话本,写得曲折离奇愁肠百转,历经种种磨难终成眷属,教多少年轻女郎看了泪水涟涟又甜进心头,直传进了宫里。

    “太后娘娘,您莫不是天上来的神女罢,怎的一开口定远侯便醒了?”

    “就是呢,妾家中妹妹前几日来宫中,我道什么事儿呢,原是缠着我向娘娘求恩,您开开口,我那妹妹便能嫁个好郎君。”

    “也不知定远侯与林四娘子婚期定在何时了,到时还要进宫向娘娘谢恩呢。”

    宫内妃嫔们也爱听这些故事当作宫墙内的调剂,你一言我一语,直将太后娘娘说的眉开眼笑,熨帖不已。

    “我哪来的什么神通,应是上天垂怜,不忍看他二人白白蹉跎着罢了。”

    太后娘娘心中也觉欣喜,又去佛龛前念了几遍经文。

    宫中娘娘们正高兴着,坊间却另有一段传闻。

    说着安平伯夫人听闻定远侯醒后,竟然吐血晕了过去,一连好几日,请遍了白玉京内的郎中看诊。

    若说是喜极,也没听说过谁能高兴地吐血,倒是人怒极恨极时能吐出血来,这安平伯夫人在太后面前满面慈爱,激动落泪,怎么定远侯醒来这样的好事,能让她又急又怒呢?

    莫不是另有隐情,她敢欺瞒太后娘娘罢。

    且定远侯醒了,也不见二府走动,倒教人纳罕。

    此事自然也传到宁昌县主的耳中,她原想着张氏与太后面前一举也是博得了好名声,更是定远侯卫琅醒后在白玉京内风光一回,娶这家的二娘子作新妇也是极好的。

    却还有吐血这一宗。

    她派人去探望张氏,实则打探内情。

    张氏听人来报,连忙撑着从榻上起身装扮起来,又补了脂粉,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多谢县主关怀,我这小病,怎就要劳动县主遣人来瞧我呢。”她钗环妥当,端庄坐于案边。

    领命而来的妈妈见了她确实不像坊间传闻那般虚弱,又说了不少好话,送了些滋补的药材,又听张氏解释。

    “原是我身子弱了些,这下定远侯也醒了,索性两个小娘子的嫁妆一块筹备,这下倒是忙得上了火,鼻窍出了些血而已。”她又笑了笑,一副身子好了的模样。

    “正是呢,我们夫人不过出了些鼻血,怎的就被市井中传成那副模样,要不是您今日来,咱们可都不知道呢。”周妈妈也帮腔,拉过县主府上的妈妈亲热道。

    “伯夫人真是顶顶大方,侄女的嫁妆也亲自操持吗?”

    “我那妯娌身子弱,三叔也……”她抬眼看了看那妈妈,又叹气道,“我也应当帮扶一把。”

    那妈妈称是,赞过张氏一番,又劝她要保重身子,便躬身告辞了。

    张氏让周妈妈追了出去,奉上金银,请这位妈妈多说些好话。

    这下应当没事了罢,安了宁昌县主的心,又不会影响月儿的婚事。

    周妈妈刚为张氏卸了钗环洗了脂粉,还没来得及躺下,又听屋外侍女来报。

    “夫人!夫人不好了!四娘子带着人,去关了西府仆妇的院子,现下已打起来了!”

    真是、真是时刻都不让她好过!

    从安平伯处寻来的婆子武婢早就送了回去,她又得了卢府助力,这次如何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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