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哥儿, 你在找什么呢?”叶母疑惑地问。
她瞧着宝哥儿已经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不停地打开柜门,却一直没找到需要的东西。
叶瑜双手环胸苦恼地说:“我记得之前韩副手送了些他们那边的货币给我们, 结果我忘了给放在哪儿了。”
当初他对水晶货币十分好奇,还特地在手里盘了几天, 不过那东西说到底也就是水晶,他过了那阵好奇的劲就将其扔到一边了, 反倒是现在麻烦了, 需要的时候怎么找到找不到。
叶母想了想说:“是不是其中有一块比较大的?”
叶瑜闻言连忙点头道:“没错, 那块大的似乎还没切割过。”
“哦, 我记得它在哪儿呢。”叶母说完便走到院子里掀开压在陶缸上的稻草垫说:“我瞧着那石头怪平整的, 刚好能压住陶缸。”
原来被当成压缸石了啊, 叶瑜把那块水晶抱下来, 搁在手上仔细打量,时不时还把眼睛凑过去往外看, 清晰度肯定是比不上玻璃的,但打薄后应该也不差,至少能看清前路。
如此一来他便找到了可以代替玻璃来遮盖眼睛的东西。
接下来是准备粘度比较高的胶,翻阅过众多书籍之后, 叶瑜很快就做下决定, 制作鱼鳔胶。这是因为鱼鳔胶的强度远超一般的动物胶, 通常情况下古琴丝弦的保养、制作筋角弓和家具时都离不开鱼鳔胶, 并且制作起来相对简单,材料更是常见,只需要鲟鱼或者鳇鱼的鱼鳔即可。
鲟鱼和鳇鱼都很好捕捉,如今正是冬天,在结了厚厚冰层的柳河下边随便一找就能找到鱼窝, 将网放下去,收网时就能看到许多条活蹦乱跳的鱼。
叶父做主将收获的小鱼放回河里,只留下大鱼,紧接着和村里青壮年一起挑出里面的鲟鱼和鳇鱼,剩下的草鱼鲤鱼便分给了全村人,确保每一户人家都至少能分到一条鱼。
而鲟鱼和鳇鱼宰杀后取走鱼鳔,剩下的鱼肉自然也能吃,这些就没分给其他人,而是给了帮着叶瑜处理鱼鳔的人,毕竟你让人家帮忙,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况且处理鱼鳔虽不难,但相当麻烦。
叶瑜拿着一根针把鱼鳔上的血膜、脂肪,血丝和杂质都给去掉。
他边动手边叮嘱道:“鱼鳔千万不能戳破,一旦破了就不能用来做鱼鳔胶,那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跟着他一起处理鱼鳔的基本都是村里妇人,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普遍来说女子会比男子更细心,更适合做这样的慢工细活。
叶母处理完手头的鱼鳔,看一眼天色,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去洗手,她还得做饭呢,他们家中午就随便吃了点,晚上可不能再对付过去。
而叶瑜此时也准备收手了,天儿暗下来之后,不管是点油灯还是点蜡烛干活都很伤眼,反正剩下的鱼鳔不多了,不如明天再继续。
他洗干净手后拍拍手说:“大家按照自己处理完的鱼鳔数量,可以把宰杀好的鱼带回家。”
这数量可不少呢,少些的能带两条鱼回家,手脚麻利些的甚至能带五条!
顿时妇人们连连欢呼几声,虽然她们不缺鱼吃,但谁也不会嫌弃鱼多啊。
等所有人都离开,叶瑜把已经处理好的鱼鳔倒进一个木盆里晾晒在院子通风的地方,要是这些明天都能干透的话就可以开始制作鱼鳔胶了。
今天收获了许多条鱼,因此晚上自然是要吃鱼的。
叶母就准备做一锅酸菜鱼,她先是把宰杀好的一条黑鱼洗净去头,然后刀从鱼中的鱼骨上划过,将一整条黑鱼分成四瓣,这四瓣鱼肉呈现出鲜艳的红色,显得十分新鲜。
这时候叶瑜接过他娘手里的活,开始淘洗鱼肉,经过多次洗净的鱼肉炖出来的汤会更加浓白,叶母则是趁此时间把调料准备好,其中盐和辣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她片鱼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叶瑜道:“你去打个鸡蛋,蛋清和蛋黄要分开放在两个碗里。”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再去柜子里舀一碗面粉出来。”
鱼片是顺着鱼肉的纹理片出来的,再在盐水里滚过一遭,就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然而当叶母把鱼片放到蛋清碗和面粉碗里抓匀时,这些漂亮的鱼片就被白色给覆盖住了。
家里缺什么都不会缺酸菜,叶母从缸里拿出一颗酸菜切成丝,焯水备用后把黑鱼的鱼头、鱼尾、鱼骨放到锅里与葱姜蒜一起大火炒香,等鱼骨炒到微微泛黄的时候,就可以往锅里加入酸菜和淹没鱼头的水,开始慢慢炖煮,煮到七成熟,叶母又把处理好的鱼片放进去。
最后再放入适量的盐和辣椒,一锅鲜香味美的酸菜鱼就做好了。
因此晚上吃饭时叶瑜盛了一碗米饭,他把青黄色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每一粒米都包裹着浓郁的汤汁,有酸菜挂在上面,吃起来酸香开胃,微微带着点辣,但是这点辣度处于他能够接受的范围里,鱼片也特别好吃,一点腥味都没有,口感上佳,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
就在家里人埋头吃饭的时候,叶母突然开口说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没想到海哥儿竟然铁了心要和离,今儿原本大嫂要来帮忙的,但是最后却没来成,原因就是海哥儿亲自去找了村里辈分大的长辈,请求他们当面见证他与盼娣和离。”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冷静的叶父都怔住了,他夹菜的手顿了顿,“海哥儿当真如此?”
叶瑜也微微皱眉,“吴家能同意?”
叶母先是回答了叶父的问题,“你以为我在说瞎话吗?当然是真的,我听大嫂说海哥儿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这事定是他仔细考虑过的,咱们都知道海哥儿看着沉默寡言,其实是个心里十分有数的人。”
其实这一点从当初叶父带着他去卖卤味上就能看出来,说到这儿叶瑜有点心疼他们家在县城购买的那间食铺,没卖几年卤味呢,就因为地震没了。
然后才回答叶瑜道:“吴家不同意又何妨,这事说破天了都是咱们家占理,就算捅破到长辈们面前也不带怕的,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她们家一直拖着海哥儿也不怕,大不了看谁拖得过谁!”
叶家的护短是一脉相承的,盼娣嫁给叶海的时候自然被他们纳入到自己人里,但要是和离成功,她可就不再是叶家人,叶母护着叶海和叶如,可不会再护着她。
而且叶母自己心里觉得海哥儿哪哪都好,就算和离了,日后也能娶到和心意的媳妇,不必再跟盼娣纠缠。
叶父拧眉道:“海哥儿到底是成年人,咱们也不好插手,端看他是何想法,只要支持他便罢。”
叶母也点点头:“那是应当的,只是你这个做叔的是村长,不说帮他可也不能卡着他,要是他们俩写了和离书,你可得尽早作证。”
叶父应道:“那是自然。”
叶瑜不露痕迹地叹口气,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过扪心自问,要是换他到如今叶海的境地,怕是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毕竟家和万事兴,盼娣嫂子现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她什么会爆炸,会不会炸伤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叶瑜觉得饭桌上的酸菜鱼都没有原来那么香了,他颇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晚饭。
第二天一早他从过来送包子的叶敬那里得知,盼娣嫂子不同意和离,最近一直在家里闹腾。
叶敬指指自己眼睛底下的黑青说:“你瞧我这可是一夜都没睡好,家里吵吵嚷嚷的别提多闹心了。”
叶瑜定睛细看,半晌才在他黢黑的皮肤上发现了一点青色,因此调侃道:“你这皮肤我也看不清啊。”
叶敬笑着拍他一下,“你白成了吧。”
他俩笑闹完也该说正事了,叶敬严肃了脸色说:“奶和大伯母想让如姐儿在你们家待一段时间。”
叶瑜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光是送包子也不可能让叶敬这么一大早就过来。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娘。”叶瑜说完就把他娘叫了过来。
“怎么了?”叶母才刚把包子冻好放到院子的大缸里。
叶敬把他过来的主要目的重复一次,然后说:“如姐儿在家里休息不好,总是被吵醒,奶就想着要不她带如姐儿到您家住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调理她的身体。”
叶母听到这话立刻高兴地应道:“这有啥不行的,宝哥儿你快去叫你爹回去给你奶和如姐儿收拾东西,我整理一下屋子,正好被子枕头都是现成的,她们过来就能睡。”
说完她就急忙往屋里走,半点都没耽搁,要知道他们夫妻俩已经提过好几次让老两口到他们家小住一段时间了,但老两口一直没同意,在他们看来,都分家了还住到小儿子家里算什么事啊,如今好不容易叶老太想过来住了,他们可不是得好好收拾一番?
叶瑜也乐呵呵地说:“我去叫我爹。”
叶父得知这件事后同样很高兴,把手头的事放下之后就带着叶瑜回老宅接人。
结果这一接却让叶瑜看了好一出大戏。
他们到时叶老太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抱着叶如哄她睡觉。
她看到叶父进来连忙小声说:“动作都轻点,如姐儿才刚睡着。”
叶父很快就放轻动作,指着地上的两个木筐问:“要带过去的东西就这么些?”
“也住不了多久,等海哥儿处理完家里的事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又没用。”
叶老太在襁褓外边放了一个半温的水囊,紧接着又用毯子裹紧叶如,这样一来既保暖又不会烫伤孩子。
她收拾完说:“走吧。”
叶父和叶瑜一人背一个筐,筐不重,里头只放了些衣裳尿布之类的。
然而他们才刚准备出门,就看见隔壁吴家突然开了门,盼娣直直冲出来,奔着叶老太就过来了,幸好边上叶海在,这才拦住了她。
要知道叶老太年纪已经不小了,真被她这么一撞,怕是会受伤,更何况她怀里还有叶如,万一掉在地上怎么办。
因此叶海面色一黑,怒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盼娣被他一拦就因为反作用力的原因后退几步,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叶海便是一怔,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她却显得憔悴许多。
盼娣抬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叶如,“如姐儿,你想娘了吗?如姐儿,娘好想你啊。”
她的声音很尖,顿时吵醒了刚入睡没多久的叶如,紧接着婴儿响亮的哭声响起,混合她尖锐的声线,听得叶瑜紧紧皱眉,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
叶老太哄着怀里的孩子,但是她却一直哭闹不休,急得她鼻尖直冒汗。
叶父见此忙道:“您先带着如姐儿进去,这边由我跟海哥儿来处理。”
“好。”叶老太抱着叶如匆匆回屋。
等外边就剩他们几人的时候,叶海便皱眉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盼娣说:“我是如姐儿她娘,你不能休我。”
“不是休,而是和离。”叶海说:“是咱俩日子过不下去,没人有错,和离后你们家不用将聘礼还回来,反而我们会把你的嫁妆送过去。”
要知道他们成亲时,叶家送的的聘礼可不少呢,按照惯例和离是要将夫妻双方的聘礼和嫁妆归还给个人的,如今叶海不要聘礼,也就代表着归还给盼娣的嫁妆里还包含着成亲时的聘礼和添妆。
这时候招娣从大门里出来,温声打感情牌道:“你俩能成亲就是有缘分,盼娣到底是如姐儿的亲娘,她如今已经知错,就算你日后再娶,后娘难道真能比亲娘还疼爱孩子?”
叶瑜听到这番话却是微微皱眉,这不就是在道德绑架?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叶海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再娶,至于如姐儿自有她太奶她奶照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这话一出顿时惊的众人人仰马翻。
刚从屋里出来的叶大嫂不由得厉声喝道:“海哥儿!”
叶海却没停下来,继续开口道:“你们若是想来看望如姐儿,我自是欢迎的,但要是有旁的想法,那就不必再说。”
他这话惊的吴家人满面恍惚,竟无人再说话,连叶大嫂都皱眉,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最后还是叶老大说:“海哥儿这段时日多伤神,既然他不想再娶,就让他安稳一段日子吧,等过个一两年再说,那时他可能就改变主意了。”
孩子都大了,叶大嫂又不能替他做决定,只得沉沉叹一口气。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