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村子里要做的事有很多, 首先是修补外围墙,但王树带着人过去仔细观察时,才发现围墙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条细小的裂缝, 这样一来就不能简单修补了, 最好能够直接推倒重建。
只是如今的天气还冷, 实在不适合破土动工,因此他们经过商议后决定,暂时只把狗洞用石块堵上, 等土地化冻之后, 再进行大面积的重建。
尤其这次叶瑜还提了一个建议, 叶家村索性直接以城命名, 以后就按照城池的标准修建建筑。
他的提议一出瞬间就得了全村人的赞同, 村民们都觉得自己原先不能到县城居住, 现在总算有机会能成为城里人, 况且叶家村听起来也不好听。
因此在所有人都赞同的情况下,村里能做主的人就在集议堂里开了个会进行商议。
“一座城除了有城主以外,还有相应的官吏进行管理。”叶瑜开口道:“城主自然是您,至于其他的位置倒是可以通过选举选出。”
叶父还没说话,坐在右手边的叶童生便迫不及待地赞同了前者,然后问道:“这是个好主意, 只是选拔是何意?”
“就是让村子里所有村民报名,然后由他们投票表决,票数最高者当选。”叶瑜解释完就看见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最后还是叶父率先打破沉默, “这件事再说, 我们先把框架定下来。”
他们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褚将军所在的靖边城,但是靖边城的基本情况又跟天灾前没有区别, 各种官吏都是大昭国定下的例制,于他们不太适用。
叶瑜觉得他们如今就是越简单越好,不必有那么多名目繁多的官职,其他人经过思考也都同意这一点,因此他们最后商议出来的官职名单就很简单。
首先是城主,城主之下是负责管理村兵的武官和辅助城主管理内政的三位文官。
武官之下又是四位押司,分别负责狩猎、巡逻、刑罚和战斗,其中狩猎和巡逻最简单,刑罚和战斗就要难一些。
刑罚类似于现代的执法和司法部门,村子里但凡有触犯了新修订的律法之人,就会由他们进行抓捕,受到相应的惩处,轻者罚钱或者代工,重者被逐出村,甚至还有死刑,当然了,民众被罚死刑暂时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背叛了村子(城池)。
战斗就不太一样了,这件事只由城主负责,一旦遇到外敌,所有兵卒都要参与,因此平常的锻炼必不可少,而且每月兵卒都有一次比赛,比赛结果是日后升迁的重要标准。
文官有三人,他们并没有执法权,只有帮助城主处理内政的权利,三人互相制衡,以此来减少他们日后贪污发生的可能。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个监察部门,监察长与武官和文官平级,这个部门的任务就是纠察官吏贪污渎职的行为。
将这些一一列出之后叶瑜松了口气,这还是最简略的版本,接下来还得进一步优化,不过有了基础框架就简单得多,就像是有了骨架,只需要往里面添加血肉即可,至于称呼就还得再想。
血肉就包括负责各种内政的官吏,叶瑜边想边用炭笔在竹纸上写写画画,像是负责人口登记、积分登记兑换、田地登记等。
最后会议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屋外有细雨飘落,显得格外冷清。
叶瑜合上本子,从会议里回神,然后打了个寒颤,屋里温度好像又低了些。
褚绪风见状起身把火盆里的炭块拨了拨,让它们重新燃烧起来。
叶童生把毛笔撂在笔架上,高兴地说:“接下来只需要再斟酌一下就行了。”
叶父听到他的话后点点头,“好,天色不早了,先回家休息。”
这话一出屋子里很快就没了人,叶瑜慢吞吞地收拾好纸笔,将其放在包里,转头看见叶父冲他摆摆手,他便知道他爹要留下来,因此就没等他,和褚绪风一起往外走。
他揉揉脖劲说:“这几天可真累。”
天天都得低头,先是优化律法,又是考虑建城事宜的,再这么下去,他怀疑自己迟早得颈椎病,果然摇头晃脑的读书法还是有用的,至少对脖子好。
话音刚落,叶瑜就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他脖颈上,还捏了捏,这种命脉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下。
“唉唉,别闹。”叶瑜把自己的脖颈从褚绪风手里拯救出来。
褚绪风也没挣扎,他随意地放下手,笑着说:“回去后我帮你按摩,我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那我可得好好享受一下。”叶瑜转了转脖子,随后他挽住褚绪风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我娘说她今天做了辣锅子,叫我们早点回家吃饭。”
“辣锅子?”褚绪风疑问道。
“是啊。”叶瑜边拽着他走边形容,“就是把之前种出来的辣椒晒干后和各种香辛料一同炒香,放到暖锅里倒水,汤里就能涮东西吃了,我觉得味道很香,尤其在天气寒冷的时候。”
“反正你一定要尝尝!”
褚绪风温声应道:“好。”
他俩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辣味,叶瑜抽抽鼻子,“有麻椒的味道。”麻椒就是花椒,不算是常用的调味料,但是叶瑜喜欢用在口味重的菜色上,像是麻婆豆腐之类的。
进门后叶瑜就看到叶母正在清洗肠子,他连忙把手上的包放下过去帮忙。
粉红色的鸭肠在水中飘荡,显得有些油腻腻的脏,但只要用面粉搓揉过,再在盐水里浸泡一遭就洗干净了。
洗完鸭肠叶瑜问褚绪风:“你要什么料?”
蘸料是要自己调的,一共有两种,一种是芝麻酱,一种是由酱油、醋、蒜泥和葱花混合的油碟。
褚绪风回道:“跟你一样。”
叶瑜应一声,“那好,我给你调油碟。”
小小一个陶碗里放着黑色的酱油和醋、磨成沫儿的蒜泥、翠绿的葱花,看上去颜色丰富极了,叶瑜遗憾地想,要是有蚝油或者香油就更好了,这样做出来的蘸料更解辣一些。
他一共调了三碗料,其中有一碗是叶母最喜欢吃的芝麻酱。
等他端着碗到堂屋的时候,就看到褚绪风已经帮叶母把暖锅端到桌子上了,锅里辣椒红色的汤汁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木篮子里放着生菜叶白菜叶、泡完水舒展开身躯的菌菇、切得薄厚适中的土豆片、还有各种豆制品,其中就有叶瑜最喜欢吃的冻豆腐,老豆腐在锅里涮过一遭就吸满了汤汁,口感极佳。
剩下的几个盘子里则是放着不同的荤菜,有薄薄的羊肉片、鱼肉片、鸭肠和鸭肉,都是他们爱吃的。
叶母把手放在耳垂上,招呼叶瑜道:“别等你爹了,咱们先吃。”
叶瑜先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羊奶茶,然后才坐下吃饭。
他边涮鸭肠边说:“涮鸭肠有个技巧,就是提三下摆三下,这样涮出来的鸭肠又脆又嫩,特别好吃。”
他这句话说完鸭肠也就涮好了,筷子上的鸭肠从粉红色变成深红色,只要在油碟里滚一下,上面就沾满了蘸料。
叶瑜将其放进嘴里,果然是熟悉的味道,麻辣鲜香,尤其是他们家自己种的辣椒,不只是单纯的辣,香味也特别明显。
他们几个都能吃辣,尤其是褚绪风,明明瞧着是个风光霁月、不沾人间烟火的人,但吃起辣来真的称得上是面不改色。
就像是现在,叶瑜已经开始吸气了,他还是一派自在,连面色都不带变的,要不是他嘴唇红润了些,甚至都看不出来他在吃辣。
桌上荤菜里羊肉片最适合涮辣锅,因为羊肉自身带有膻味,得用重料盖过去,如此一来辣锅就很合适了。
叶瑜把锅中涮好的羊肉片夹到碗里,开始埋头苦吃,他的嘴唇被辣得通红,在不停地“嘶嘶”抽气。
幸好他手边就是羊奶茶,辣得不行的时候他便拿起奶茶大喝一口。
“确实很辣。”叶母也不由自主地感慨道,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但非常好吃。”
“等一会儿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可以把辣椒都挑出来,往里面再加些水煮面条吃。”叶瑜抹把汗说,就一顿饭的功夫,他都冒汗了,由此可见锅子有多辣。
叶母犹疑道:“这样会不会太辣了?要不我一会给你下一碗清汤面吃?”
叶瑜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辣椒都挑出去就好了,剩下的汤就不会那么辣。”
“行,咱们先尝尝,要是太辣就别吃了,要不然晚上该肚子疼。”叶母也喝一口奶茶。
他们吃到一半叶父终于冒雨回来了,他全身上下全是湿的,叶瑜这时候才发现外边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吃得太过入迷,连雨声都没听到。
刚想站起身就被叶父给阻止了,“不用起来,我去换件衣裳再过来吃饭。”
“成。”叶母听到这话又坐下了。
叶瑜趁着他爹还没进屋,提高声音问道:“爹,你想吃什么料?”
叶父声音遥遥传来,“芝麻酱。”
等叶父终于能安稳坐下吃饭的时候,他深深叹口气,“总感觉越来越忙了。”
“得了吧。”叶母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的羊肉片,“我瞧着你是乐在其中。”
叶父把肉咽下去之后才说:“是真累,等建城之后怕是会更累。”
叶瑜笑着说:“这不是能者多劳?爹你就是那个能者。”
“唉,希望能有人帮我吧。”叶父说完就开始埋头苦吃,他包圆了剩下的菜却还没吃饱。
于是叶母把辣椒全都过滤出来之后,将手擀面条下进去,麦黄色的面条在锅里起起伏伏。
而最后吃起来自然是不会难吃的,面条是粗面条,很有嚼劲,且辣得恰到好处,只需要用筷子卷起来在蘸料里过一下就格外美味了。
等一家子都吃完饭,叶瑜本想帮叶母洗碗,却被她给拒绝了,“我现在不洗,得先在温水里泡一泡,把油泡掉之后才洗得干净。”
正好这时候叶父有事叫他,叶瑜过去就听到叶父拧眉说:“我跟叶童生商议过后,一致认为官吏还是自行任命为好,你提出的选举有些不合适。”
叶瑜不着痕迹地叹口气,他也知道如今是不适用选举制的,毕竟他们村只有两三百人,人数少的同时家家户户联系也很紧密,要是进行选举很容易出现包庇的情况,像是送礼威胁之类的手段就屡见不鲜。
但是他提出来就是为了能在他们心底留下个影儿,等日后人多了,慢慢就可以开始过度,虽然不一定有多么民主,但总比纯粹的封建制度要好。
因此他对叶父说:“也是,是我欠考虑了。”
叶父闻言拍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道:“城池的名字倒是可以使用这种方式,你念得书多,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叶瑜沉吟半晌,才郑重地说:“唯冀望二字。”
冀、望都有希望的意思,叶瑜唯愿日后人人常怀希望,不要轻言放弃。
叶父重复了两遍这个词,然后拍手赞道:“果然是个好寓意。”
他俩聊完这件事,叶瑜就准备去帮叶母洗碗,结果过去时才知道褚绪风已经帮她洗完了,碗筷已经被放回原处。
褚绪风见他过来,便用手巾擦干手,笑着说:“我给你按按脖颈?”
“好啊。”叶瑜欣然接受。
紧接着他趴在床上露出脖颈,闭上眼睛后只能感觉到褚绪风微凉的双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从脖颈一路按到肩膀,很快就缓解了他因为低头产生的酸痛。
“舒服吗?”褚绪风问他。
“舒服。”叶瑜刚点了一下头,就被他给阻止了。
“先别动,再按半刻钟即可。”
半刻钟过去之后,叶瑜已经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若不是还惦记着刷牙这件事,他怕是早就睡着了,就算如此,他也是被褚绪风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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