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五月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只是这番好天气却把叶瑜他们折腾得够呛,整整两个月都需要挑水灌溉,每个人都累得不轻, 就差累出病来。
好在当天夜里, 叶瑜起夜时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雨声,他先是愣了一下, 很快就反应过来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毛毛雨, 落得并不急, 看着不疾不徐的,颇有几分温柔的意思。
而且雨落下来就能滋润土地,至少能减轻虫害。
第一天一早雨就下得更大了, 然而这么大的雨却没带来清凉, 反而让屋子里更加闷热, 叶瑜用浸湿的毛巾擦去残存的睡意, 等彻底清醒过来, 才看着门外落下来的雨叹口气。
“下雨之前盼着下雨, 但真下雨的时候, 我又发愁路怎么走。”
要知道在雨天走路肯定是不如在晴天走路方便,光是泥泞的道路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毕竟如今没有沥青路面,有的只是满是泥土的小道, 那些甚至连路都算不上,可能需要他们自己把路给踩出来。
叶父听到这话抹了把脸,“这倒是不用担心,冀望城会派人来领路,等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咱们再什么时候一起走,若是迟了也没关系,反正咱们的主要目的又不是参加集会。”
叶瑜点点头,“这样就好。”
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叶父跟他和褚绪风说:“这次我就不过去了,由你沈叔和忠叔领人一起,你和绪哥儿脑子活,多帮着他们一点。”
叶瑜应一声,然后疑惑地问:“褚伯伯不去吗?”
回答他的是褚绪风,“贾叔带人跟我们一起,我父亲说他就不去了。”
想来是因为靖边城也收到了邀请,叶瑜思忖道,不过褚伯伯不去也有身体的原因在,毕竟他年岁大了,先前在靖边城的时候还得强撑着,不让手下的民众担心,现在一到冀望城不管事了,身体就放松了下来,很快许多小毛病就找上门来,像是陈年旧伤酸痛和咳嗽胃疼之类的情况不胜枚举。
陈大夫给他针灸过,却也只能缓解疼痛,归根结底是旧伤,是治不好的,不过褚伯伯倒也想得开,他说:“其实就算黎瑞没提出要继任靖边城,我也要想办法卸任,我这身体实在是受不了,再忙下去你们怕是再也见不着你们。”
黎瑞就是那个王爷后代,现在的靖边城城主。
回忆到这里,叶瑜就看到自己碗里被褚绪风放了一个粽子,因此他很快就将别的事都抛在脑后,开始吃起粽子来,这个是没有馅的粽子,只在外边裹了一层白糖,吃起来香甜归香甜,但是有些腻味,好在桌子上还有一碟酸豆角,拌着粥吃就刚刚好。
吃完饭这一场雨依旧没停,因为外出不方便,叶母索性就待在家里做些杂活,主要是编织草鞋,夏天天气热,穿皮靴实在难熬,一整天下来脚都被捂出汗了,甚至长满痱子,有那不讲究的,不爱洗脚就容易生脚气,一旦把鞋子脱下来,那股臭味简直是迎风飘扬百里。
因此一到夏天他们就会换上轻薄透气的草鞋,用的草是蒲草,经过揉搓就很坚韧了,能穿许久都不会坏,就算是费鞋的人,也能穿一两个月。
叶瑜只看见他娘手指灵巧的绕了几下,就把草鞋的大致框架给编了出来,接下来就需要按照一定的规律开始编织,其实只要熟练了也就是固定的套路,连脑子都不用动,甚至可以边聊天边编织。
而叶母就是那个十分熟悉编织流程的,毕竟他们家每年都要做十双往上的草鞋,主要是以前叶父喜欢穿,同时废得也快,他成天上山下田,草鞋不耐磨,很快就絮了,为了防止脚底被尖锐的棱角扎破,没过一个月就要换一双新的,直到后来叶瑜想出个新的法子,将草鞋的鞋底额外用一块坚硬的皮子包裹住,这才减缓了草鞋报废的速度。
叶瑜自己也爱穿草鞋,比起皮靴来说草鞋穿着更舒服,而且千万别以为用草编织的穿起来会坚硬或者扎人,恰恰相反,草鞋别有一番柔软,揉得好的蒲草也不扎人,脚踩在上面很舒服。
至于外表,就是普通的蒲草颜色,黄不溜秋的,不好看但也不难看,在叶瑜看来有一种淳朴的美。
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叶母就已经编织好一双草鞋,他们都不用试,叶瑜只瞧着那精细的样子,就知道穿起来一定很舒服。
事实也如此,叶瑜穿上后在屋子里走了走,然后笑着说:“娘你编的草鞋穿着越来越舒服了。”
叶母把剩下的蒲草收好,“能穿就行,你这孩子连饭都做得好吃,但偏偏不会这些精细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叶瑜也不知道原因,他手是真不巧,明明脑子里明白步骤,但落实到手上的时候就很不顺利,就像是编草鞋,他就算由他娘手把手教导,也没编成功一个草鞋,唯一成的那只还是个瘸的,穿上后露出半拉脚趾,实在是不美观。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扎脚,他自己也纳闷,一样的步骤怎么他跟他娘编出来的差别就这么大。
于是他叹气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叶母就是随口说两句,见他纳闷起来就转移话题吩咐他道:“没事,你去院子里拔两个白萝卜过来,咱们晚上吃萝卜圆子。”
叶瑜应一声,“好。”
他穿上斗笠准备绕到院子里,就看见褚绪风冒着雨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褚伯伯情况如何?”叶瑜问他。
中午褚绪风带着陈大夫去给褚伯伯针灸,也不知道第一次的效果怎么样。
褚绪风没摘斗笠,跟他一起往菜地里走,边走边说:“情况还行,他身上的伤是当年跟流匪战斗时被砍刀砍的,伤疤很深,这些年一到阴雨天就不舒服,陈大夫的艾灸效果不错,据他所说,至少没那么疼了,刚艾灸完还能睡个好觉。”
叶瑜拉着他的手,“你该在那里多照顾他才对。”
褚绪风神色宠溺的捏捏他的手指,“你放心,我父亲已经睡下了,他睡前特地叫我过来帮忙。”
叶瑜这才点点头,“行,一会做完饭,记得给褚伯伯送一份过去。”
说完事他们就闭上了嘴,主要是外边还下着绵绵细雨,一张嘴雨水就容易落在嘴里。
田地里的白萝卜长得好,每个都有小儿手臂那么长,刚□□淋过雨就显得格外水灵。
他俩提着两根白萝卜到灶房的时候,叶母也从外边拿来了长在明珠湖底的莲藕,全都剁碎后放到和好的面粉里搅拌均匀。
不稀不稠刚好能揉成团,叶母边揉面团边指挥叶瑜道:“你去看看砂锅里炖的汤怎么样了?”
叶瑜听到她的话便放下手里的勺子,走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摆的砂锅前,隔着抹布掀开锅盖,一片热气瞬间扑面而来,随之传来一阵又一阵香味。
汤是莲藕排骨汤,炖了一个半时辰,已经软烂入味了。
因此等萝卜圆子炸好,他们家就准备开饭了,在吃饭之前,叶母还特地用饭盒装了汤和萝卜圆子让褚绪风送到褚将军那里。
一直到他回来,他们才正式动筷子。
萝卜圆子带着点新鲜萝卜的清甜,即使炸过也不显得油腻,莲藕排骨汤炖得久,喝起来又香又甜,莲藕就算炖了很长时间,依旧是脆脆的,一口咬下去满嘴汁水。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室内明显光线不足的样子,接下来闲来无事的叶瑜只好去洗漱睡觉,褚绪风也跟他一起。
说起来褚绪风已经彻底住进他们家,至于他原来的屋子自然是留给了褚将军,作为大管家的贾叔接手了那栋房子,甚至还有自带的小厮和丫鬟,其中年纪最小的也有一十四、五岁了,这些人都是天灾前就在褚家干活的,这么些年下来褚将军早就把卖身契还给了他们,按理来说他们已经得了自由,不必再干伺候人的活,但大部分的人却一直没有离开,依旧在领着工钱干活。
而原本居住在那里的贾一他们也早就有了别的住处,毕竟他们不是奴仆,只是褚家收养的孤儿,随了一辈子没成亲的贾叔的姓,各自成家后娶妻生子,除了依旧是褚绪风的护卫以外,跟以前再没有相同的地方。
如今就是叶瑜和褚绪风睡在同一个屋子里。
在屋子里暗淡的光线下,叶瑜窝在褚绪风怀里,眼睛正好对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就好像是一块精美的白玉石一般,这让他心里一动,不由得抬手抚摸上去。
褚绪风没睡着,很快就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于是问道:“是睡不着吗?”
伴随着这句话,叶瑜指尖的喉结开始震动,他收回手叹口气说:“我在担心去望祀城一事,毕竟那位吴先生虽说是对我们知无不达,内里却隐含着警告的意思。我担心过去之后会起冲突。”
褚绪风倒不这么认为,他握住叶瑜的手指,细细分析道:“他所知道的仅仅是浅层的情报,就像是靖边城,他知道我父亲,也知道现任城主是皇室后裔,却不知道我父亲的去处,更不知道他在咱们这里。由此可见,就算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那人知道的也不多。”
听完这一番分析,叶瑜竟然真的放下了心,绪哥看问题很通透,也许是因为以前长年的官学教育,他很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而且非常知人善任。
想到这里叶瑜捂着嘴打个哈欠,心一旦放下来,睡意就席卷而来,让他颇有些昏昏欲睡。
“晚安。”褚绪风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你也是。”叶瑜缩缩脖子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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