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港意识还算清醒,身体虚弱，胸口的起伏剧烈，好在口齿清晰。
“攸关,我认得你。”他盯着攸关的脸，笃定道：“你是张卯的下属,余纵的饲养员,还有王秋天我也认得。”
说着目光转过来,停在林琅身上，“好久不见。”
林琅冲他点了点头。
02没耐心听他叙旧，脚尖在床垫上踢了踢，“说重点，别浪费时间。”
田港的脾气是真的很好,身体状况差到这种地步，还有力气对02释放善意的微笑。
02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人,啧了一声，别开脸不看他。
攸关将水壶递给田港,让他润润嗓子，“你想说什么？”
“你们走这条路,是想去b市对吗？”田港紧紧捏着水壶，眼底闪过一丝惧怕，“不能去,降临者有一支部队就驻扎在那里,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攸关看着他一身的伤，“你已经去过了？”
田港苦笑：“当初被余纵救出来后，我，我自私的不想参与进什么捣毁研究院的伟大计划中，就找机会偷偷逃离了基地。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没有变异者特征，按照原计划，我想加入到流浪者队伍里，装成普通人过安静的日子。可降临者手中竟然有所有变异者的画像！我刚到b市，他们就发现了我，没多久我就被抓了。”
“那个林霄简直是个变态，不，应该说所有的降临者都是偏激的疯子，他们手里还抓了几个其他基地的科学家，全都被虐待致死，挂在进入b市的高速路口大门上。”
“他们要昭告所有人，变异者是邪恶的生物，帮助变异者进化的科学家就是魔鬼的帮凶。”
攸关看到的那点小说开头，提及降临者的笔墨不多，大概是剧透的人把内容忘了吧，帖子里也没提到降临者的下场，可从他们眼下的行事作风来看，后期一定是被余纵杀光了。
心里又是一阵哀嚎。
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手握剧透，是个王者，到头来是个连攻略都拿不全的青铜。
攸关让帮他轻轻拍背，“不急，你慢慢说。”
田港对眼前这些人有些好奇，他当初不跟余纵和韩晨曦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相信人类和变异者能和平共处。
尤其是队伍中还有一个张卯的下属，这无疑是把自己的命放在刽子手手里。
“我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类好一些，他们抓到我后每天都拿鞭子抽我，尤其是那个叫林霄的。他在降临者的这支队伍中职位不算很高，但很多人都因为他的手段敬他怕他。”
“很奇怪，就连队伍里的最高长官都对他敬让三分。”
“为什么？”林琅问。
“不知道。”
巷道里有人来了，刘义几人在那边欣赏够了“金子”，一脸喜色的走回来，看到田港后点了点头，纷纷盘腿坐在地上，打算听他说接下来的故事。
田港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是个神奇的队伍。
他从来没见过人员配置如此奇怪的小队，变异者、人类、逗比，还有一只……丧尸。
特特听得费解，一直用呆滞的目光盯着田港。田港无法适应他那双灰白的眼睛，躲开他的注视，继续道：
“林霄对变异者恨之入骨，其他人对变异者仇恨来自于降临者最高意志……”
攸关礼貌打断：“请问一下，降临者最高意志是他们的准则或者口号吗？”
“据我推测，应该是个人。”田港说，“他们每天早上都会做一场奇怪的仪式，仪式的大概内容是歌颂最高意志的崇高地位，立誓要清洗世界上的一切污秽，你我这些全是他们的目标。”
“哦，对了。”田港舔了下唇，看着攸关说，“他们说你是异种之母，是排在余纵之下的第二号追击目标，第三个是02，因为他是余纵的后代。”
刘义五人和王秋天齐齐张大嘴巴，02气得满脸通红，绿油油的眼睛冒着火光。
攸关急忙拉住他，懵逼的问田港：“你说我是什么母？”
“异种之母，这是他们给你的代号。”
“………”攸关头顶阴云密布，02心理平衡了，随之便想起青年之前给他擦拭伤口时的温柔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代号很贴切，他就是异种，攸关就是男妈妈。
这种称呼只能放在心里，02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林琅忍不住笑了下，看到攸关的脸色后连忙收敛表情，刘义几个就绷不住了，夸张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巷道。
王秋天轻咳一声，抚摸着攸关的后背说：“没事的，只是个代号而已。”
对，只是个代号，不会少块肉。
攸关自我安慰完，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叫我？”
“你成功和余纵进行繁衍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不只是降临者知道，我刚进b市还没被抓的时候，听流浪者也提过这件事。”
田港的话几不可查的顿了下，他不打算告诉攸关，他现在除了是降临者的击杀对象，流浪者也很厌恶他，认为他为了苟活出卖身体，甘愿把屁|股送给怪物。
没有下限，不知廉耻。
在他们看来，攸关事后就该自我了解。他不但没有，反而跟变异者和叛逃者混在一起。
是人类之耻。
攸关一肚子火，已经没有力气深究事情是怎么传开的，他无力道：“你跟流浪者相处过吗，他们人怎么样？”
“他们抱团排外。”提起那些鸟人，田港就气得直喘，一个不注意呛了口水，捂着胸口开始咳嗽。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王秋天拉着刘义他们起身让到一边，好让空气更流通。
半晌，咳嗽制住了，田港的嘴角流出一丝血，他用手背抹掉，“我要是能活下来，迟早杀了林霄。”
说完又是一阵急|喘，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呼吸。
压下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无力，“流浪者对外人相当警戒，非常团结，降临者没有贸然攻击他们，而是选择暂时和平共处。”
“降临者留了多少人在b市？”攸关问。
“还剩200人。”田港记得很清楚，“他们分了两百人来围堵星曜部队，剩下的两百人留守营地，架了不少武器在高速路口处。”
刘义以前也出过简单的任务，对b市有印象，“我记得b市没有城防墙。”
“的确没有，他们把建筑炸碎后，用装甲车把水泥块拉到高速路口。除此之外，高速路两边的山坡上有电网，是通了电的。”
田港说着叹了口气，“流浪者们都聚集在一个小区里，他们把附近开拓出来种菜，还养鸡养鸭。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降临者去的第一天，就把这些东西都毁了，两方差点干起来。”
“为什么没干？”唐七好奇问道，“要是干起来就好了，我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林琅分析：“因为降临者不想有人员损失吧，双方交战总会有人丧命。而且他们有武器傍身，知道流浪者不敢真的攻击和报复他们。”
攸关补充道：“还有一点，他们需要树立形象。不能让人真的觉得他们杀人如麻。”
“要是能策反流浪者就好了。”王秋天嘀咕一句。
攸关赞同地点点头，见田港没有话再说了，起身和林琅一起把人扶着躺下来。
攸关趴在床垫上对田港说：“我们手里有实验室的药剂，其中的一种可以帮你促进伤口愈合，但是药效很强，按照你现在的虚弱程度会受不住。所以得再等等，等到你身体好好一些，我就给你用。”
田港想起了张卯，看攸关的眼神也变得陌生而戒备。
攸关举手发誓：“我不是变态科学家，只是知道一些研究资料，我猜你以后肯定不会想再单独行动了吧。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队伍里的人，最好不要相互猜忌。”
田港的脸色在火把的暖光中依旧很白，他盯着攸关看了很久，闷闷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外出打猎的人傍晚才回来，收获颇丰。
余纵走到攸关面前，掏了掏，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大颗粒的粗糙海盐。
“那可是他特意给你找回来的。”罗俊明心情大好，笑呵呵的走过来，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包袱抖开，“去镇上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奶酪，调料，对了，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废旧的电子产品。
安奇还想着自己腿的事，“专门给荣一婷带回来的，她应该会喜欢。”
“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李鑫良蹙眉，他们留的暗号很隐晦，不会被敌人发现，就怕荣一金也发现不了。
安奇最近杵拐杖习惯了，行动还算自如，他把电子产品放进右边岔口内，出来时手里拎了一把斧头，叫上李鑫良一起出去砍柴。
“我去吧。”罗俊明不放心他的腿。
安奇笑了下，“队长，我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这点活儿还是能干的。”
罗俊明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安奇出去后表现出些许忧虑，“刚刚在镇上和山里也是这样，他总想着帮大家干活。”
话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明白，安奇是在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个会拖累大家的废物。
夜里几个变异者轮流值夜，众人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巷道口的大门没锁，余纵坐在外面的石头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
攸关走出来，被冷空气一碰，冷得直抖。这该死的末世昼夜温差大得夸张，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感冒症状没有了。
他激动地问250，“是因为我体质和以前不同了吗？”
【是的，只要不伤及要害，例如被打中心脏或者砍头等，普通的小病毒对你起不了作用。】
攸关忽然好奇：“如果疾病伤害不了我，那我岂不是和主角一样，可以永葆青春，享受很长的寿命？”
【看你表现吧，只要你能稳住这个世界，系统后期会给予更多奖励的。】
攸关感觉不到寒冷了，心里充满了暖意和兴奋，蹦蹦跳跳的跑到余纵面前：“纵纵啊。”
“……”余纵盯着他单薄的衣服，“出来做什么。”
“看看你呗。”攸关在他旁边坐下，嘴里轻轻倒吸一口气，抬起屁股朝余纵身边靠了靠。
看主角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攸关假装无意地将肩膀跟余纵的靠在一起。
人类形态的余纵体温高于常人，像个大暖炉，人鱼形态时体温低得像冰雕，这和始祖人鱼曾经生活在极地地区有关。
通常来讲，鱼的体温会比生活的水域温度高零点五至一度，放在人鱼身上也不例外。
攸关呼出的气生成了白雾，仰头看向天空。
明明来了末世没有多久，他却感觉像过了几年一样。
同样的星空下，世界截然不同。
余纵把衣服脱下来，丢到攸关头上，“穿上。”
“谢了好兄弟。”攸关连忙用衣服把自己裹严实，蜷起腿，脑袋枕在膝盖上，“b市是肯定要去的，降临者迟早会离开，要是那些流浪者排斥我们怎么办？”
“杀了。”余纵的声音冰冷肃杀，他转头看向攸关，微抿着的嘴唇放松下来，“开个玩笑。”
攸关愣愣看着他，吞咽了下。
说实话，他觉得主角说的是真话，可是认识这么久，他自认为对余纵的了解还算深。主角那么爱自己的父亲，内心一定会尊崇父亲的教导，当一个宽厚的人，他不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是错觉吧。
“是人就会想要利益，更何况他们长期生活在没有城墙保护的废弃城市中，以我们手里的东西完全可以和他们交涉。”余纵看着远处，声音清冷低沉，“我还没有和其他人类接触过……”
之后分明还有话，但余纵没有说。
气氛有点怪怪的，攸关清了下嗓子，恰好沈岚风来了，他偷偷舒了口气，推了下余纵，让他挪一挪位置。
沈岚风在攸关身旁坐下，礼貌的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晚上忙着收拾猎物和整理睡觉的地方，有件事情他忘了告诉大家。
“林霄我认识。”沈岚风说，“很早之前，他是星曜一个小队的队长，有次随猎鹰的兵团出任务，我们跟他们恰好碰上过。”
攸关忙问：“那他为什么会成为降临者？”
“因为他跟我们一样，叛逃了基地。”听见什么，沈岚风回头便看见罗俊明走了出来。
罗俊明听了一耳朵他们刚才的聊天，严肃道：“我对这件事有点印象，当时陈启彪拿星曜士兵叛逃的事当成反面教材训过我们。”
“对，就是那次大会上他提起的那件事。”沈岚风说，“后来我外出任务，从其他小队口中听说，那个人是因为犯了错误，被扔进了星曜的变异者训练场。星曜不止对变异者进行研究和实验，他们还推崇靠格斗的方式竞争，厮杀后的胜利者能在短期内获得一定人类的待遇。失败者在伤好后，会继续进行格斗。”
“我知道他们的规矩，可那是变异者和变异者格斗，跟林霄有什么关系？”罗俊明不解，一个人类还能去跟变异者近身搏斗不成？
这一念头落下，他便看见了沈岚风眼底的肯定，“他们真让普通人去跟变异者打？”
“不止如此，还没有给他任何武器。”沈岚风，“听说他因为失血过多，还没抬出训练场就死了，现在才知道人不但没死，还被降临者救了。”
“降临者和基地兵团难道不是势不两立吗？”攸关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直安静听着的余纵道，“有了林霄在队伍中，降临者会获得很多方便。”
攸关：“田港说林霄在降临者中的地位很特殊。”
“他和高层肯定有关系。”罗俊明肯定道，“而且对方身份还不低，能给他撑腰。”
“你们说星曜为什么要采取武力竞争机制？只是为了挑选出最优秀的变异者吗？如果变异者在被优待的过程中被洗脑，他们会不会成为星曜的另一批武|装？”攸关的问题很犀利，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寒夜漫漫，罗俊明率先打破气氛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都去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攸关没办法睡着，躺在床上把系统叫了出来。
“为什么别人穿越一直爽，我却不能。”
【你也爽过，两拨人狗咬狗的时候你不爽吗？】
“爽。”攸关想起那件事就兴奋得想打滚。
【偶尔爽才能长久，总是爽容易肾虚。】
“……”好有道理。
巷道里只有两张席梦思，要睡下十几个人很难，几个变异者照顾普通人，就把位置让出来，靠在石壁上睡觉。
攸关翻了个身，一旁的王秋天说了句梦话，一脚踹过来。
攸关：“……”屁股痛。
一团黑影走过来，立在床垫边，余纵俯下|身，扒掉王秋天的衣服，把他的双腿捆起来，往里面一推，“睡吧。”
攸关：“谢谢大佬。”
第二天醒来，王秋天胳膊又酸又麻，巷道里一个人不剩，外面传来说话声。
刚走出去，一把枪扔了过来。
王秋天双手接住，“这是？”
“操练操练。”罗俊明走过来，“你今天先练一下开枪，我观察过，你开枪的准头全靠运气，这样可不行。”
王秋天乖乖握着枪，去了树林里，临时找来的矿泉水瓶子就是他的靶子。
另一边，攸关正在给特特检查身体。
特特很乖，前提是要有罗俊明在场，他的一切行事只听哥哥的命令。
特特的体温很低，只有二十三度，他藏在灰白色薄膜内的眼睛对光的敏感度非常迟钝，只有在强光快怼到眼球时，攸关才看见一点正在收缩的瞳孔。
他的口腔内没有异味，身上血腥味不浓，肢体的僵化程度比其他丧尸好。
攸关把以上记录下来，找到余纵，“我需要一只丧尸。”
韩晨曦朝这边看了一眼，看见余纵二话不说就往山下走，挑了挑眉。
他追上，胳膊刚搭上对方的肩膀，就被余纵死亡凝视。
韩晨曦讪讪的放下手，“都是兄弟，不用这么见外吧。”
余纵步伐很快，韩晨曦小跑追上，揶揄地去撞他的胳膊，“你为什么那么听攸关的话啊。”
“因为他重要。”余纵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就和在说“他是个死人”没有区别。
韩晨曦忽然不敢再问，怕问多了挨打。
这座小镇不大，一条马路纵贯南北，一条连通东西，中间有许多巷子。经过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淋，房屋外墙大多斑驳陈旧，走在其中难免有些阴森之感。
昨天来过一趟，两人对这里的路线已经很熟悉了。
韩晨曦用触手打开一扇门，探头瞅了瞅，这是迄今为止他们搜过的第十二栋房子，里面依旧没有丧尸。
“昨天来就没看见丧尸，今天又没有。这里没有人居住，丧尸来了也不会留下来，咱来注定没有收获了。”
余纵却说：“有，我能闻到他们的气息。”
韩晨曦懒散的表情一收，收回触手往余纵的方向靠拢。
他仔细嗅了嗅，的确有淡淡的丧尸身上独有的臭味。
“你说他们会在哪？我们进小镇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照理说丧尸应该能听见才对。”韩晨曦的触手悬在半空，准备随时攻击。
余纵走到一旁，拿起一块砖砸向橱窗玻璃，碎裂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刺耳，丧尸仍旧没有出现。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上到街道两边的房顶上。
余纵快速奔跑，在跨过一个房顶时，他看见藏在下方巷子里的东西。
不是丧尸，是一群野狗。
见余纵静站着不动，韩晨曦用触手吸住墙壁，将身体荡了过去，落地时，不小心把一块石头踢了下去，正巧落在那群狗中间。
十几只模样各异的犬类抬头看来，其中一只最为高大的，爪子蹬着墙壁从狭窄的巷弄里飞出来，落在距离两人五米外的位置。
它的眼睛是和丧尸类似的灰白色，口水从尖利的牙缝中流出来，爪子焦躁的摩擦着地面，想要进攻，又似在衡量什么。
与低等的丧尸不同，它似乎有一定的智商。
韩晨曦和余纵隔开一些，那只狗从嗓子里挤出兴奋的低吼，它张开的嘴巴朝四面撕裂开，变成了四瓣，十几根像触须一样的东西，从它的喉咙深处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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