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葵没想到他会听话。
愣了一瞬,她别开目光。
没多久,老板端上粉白的餐盘。
纸包裹的猪扒包,和冒着细密水汽的冻柠茶,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伊葵正好肚子有点扁,便拿起猪扒包,拆开来,咬了一口。
鲜嫩热乎,很好吃。
让她奇怪的是,季垣初没动,支着手肘垂眸,有心事的模样。
她偷偷瞄了一眼,越发觉得他的确穿太少。身上只有两件,长袖不保暖,毛衣单薄,领口还有点大。
好像不怕冷一样。
“怎么盯着我吃?”季垣初忽地抬眉,目光牢牢捕捉到她,“看来我还挺有魅力。”
伊葵抿唇,闷闷道:“…你不饿么?”
季垣初这才明白过来,她在关心他。
他唇边弯起点弧度,也拿起面前的猪扒包,慢慢剥开。
不一会儿,比他先吃的伊葵,还剩一半的时候。季垣初已经解决完整只。
伊葵细嚼慢咽,一时也有些滞愣。在吃饭速度方面,比不过他。
季垣初拔掉冻柠茶的吸管,掀开盖子,仰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肩胛骨的痣也显现出来。
或许是见他喝得尽兴,伊葵也抿了口冻柠茶,清甜畅快的滋味。
他身上有种蛊惑别人的感染力。
“开始学我了啊。”季垣初握着杯壁,指尖沾了不少水。
吃饱了…就又来逗她。
伊葵眨着眼睛,没有反驳。
须臾,她快吃完的时候,注意到菜单上的价格。
太便宜了。好像不足以回报他的帮忙。
“…你还饿么,我们去吃第二顿?”伊葵真诚又急切,眉梢之间都是“别替她省钱”的诚挚。
季垣初挑了挑眉,觉得她怪有意思的。
“伊葵,你这是想把我喂成猪,减少我的魅力么?”他的语气吊儿郎当。
伊葵呆了一呆,完全没这个意思,解释道:“不是的,这顿太便宜,我过意不去…”
“嫌便宜的话——”季垣初拉近视线,给她出主意,“那就改天再跟我出去吃。”
话里的意思近乎暧昧。
伊葵怔愣。
-
巷七号靠海边,他们吃完出来,天色呈灰蓝色。
泊岸的帆船迎着海风,渔民们收获颇丰,摞着沉甸甸的鱼,交给附近的老板。
季垣初要送她回去,伊葵轻轻摇头,婉拒道:“时间不晚,我自己坐车就行了。”
“认识路么?”男生替她挡了会儿风,目光落到她头顶。
伊葵拿出手机准备定位,“我搜一下。”
季垣初舌尖抵了抵唇,被她逗乐了。
隔了几秒,伊葵戳着九宫格,搜到对应的地铁路线,再转一趟公交便到了。
“我先走啦。”她收起手机,挥手跟他告别。
季垣初睇着她,下巴点了点。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伊葵没想太多,也没发现她穿过街道以后,有个矮胖的男人跟着她。
这边的地铁站人少,冷风灌着出口,伊葵将毛衣的扣子系到最上,正要从扶梯下去——
“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背后冷不丁出现猥琐的男声。
伊葵惊慌地回头,脊梁有股凉意瞬间爬上来,让她头皮发麻。
男人满脸油光,横肉堆在脸上,想要抓住她。
伊葵立刻转身跑,没走自动扶梯,而是旁边的楼梯。
她很害怕会被追上,脑袋乱得一片空白。
片刻,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一边痛苦哀嚎一边求饶着。
紧接着,伊葵听见季垣初很冷的声线,“给老子滚。”
没了以往的懒散,变得寒冷彻骨。
她跑到地下负一层后,这才仰头望上去。
那猥琐男的头被季垣初踩着,他不停地求饶,鼻孔流出血。
男生终于抬起一点脚,猥琐男马上屁滚尿流地逃,吓得后面活像有阎王一样。
伊葵见状,心底的恐慌终于消散了大半。
季垣初站在出口,灯光明亮,照得他的桃花眼竟有点温柔。
他半蹲下,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支烟。
“上来。”他朝她招手。
伊葵在此刻,倏忽通过他不着调的表象,看见背后少年赤诚的一颗心。
他不是浪子,而是一直保护她的少年。
伊葵的眼眶湿润,她忍着,慢慢地走上楼梯。
回到出口,她也随他蹲下来。
顿时矮了一个头。
季垣初瞧见她的泪,视线一怔,而后,轻轻地取笑她:“都吓哭了,还傻傻地走楼梯,旁边扶梯被你忽略了么?”
语气调侃着她,手却在帮她擦眼泪,带着薄荷烟草味。
伊葵慢吞吞地掏出纸巾,又被他拿过去。
“怎么不早拿出来。”季垣初笑道,“欺负老子从不带纸是不是。”
伊葵嗫嚅着,声音小得像蚊子:“没有…”
他还是这样,做了好事却装作坏人恶劣的语气。
这一次,她却从中感受到他独有的温柔。
“行吧。”季垣初帮她擦干眼泪,“那我没收你的纸巾。”
“……”伊葵有点没反应过来,视野逐渐清明,能看清他的俊脸。
季垣初咬着烟,没点燃,像个老烟鬼,“怎么?”
他问出了一种是她有错的感觉。
伊葵讷讷道:“…你拿去吧,谢谢你。”
尾句感谢的话,连在一起像感恩涕零的小跟班。
她没察觉,季垣初倒是笑得越深,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伊葵慢慢抬起手,戳了一下他的酒窝。
季垣初随即止住笑,玩味道:“伊葵,你胆子不小啊。”
伊葵的脸蛋发烫,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怎么没忍住呢…
“走。”季垣初也没跟她计较,起身拉她,“我送你回家。”
-
回去的路上,伊葵戴上他的头盔。
夜间街道的霓虹灯在闪耀,时间似乎流得特别慢。
有了头盔,伊葵的脑袋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没有一丝缝隙。
到达她家的小区门口。
伊葵还被头盔卡了一下,没能及时摘下来。
季垣初好像笑了,替她把头盔脱出来,戏谑道:“伊葵,你最近犯蠢次数还挺多。”
挣脱头盔下是一张红成番茄的小脸,伊葵跟他辩驳道:“是你的头盔,有点复杂…”
“声音大点儿。”季垣初俯身,唇边的笑暧昧又放荡,“跟人吵架没声音,多丢面儿。”
伊葵呢喃道:“我没跟你吵架。”
“好,你没跟我吵架——”他这会儿学起她的语气,不正不经的。
“是我在污蔑你,要不要判我一个无期徒刑?”
“……”伊葵脸更烫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季垣初终于放过她,拎着头盔,往门口方向努嘴,“行了,不逗你了,回家吧。”
伊葵点头,再次跟他作告别。
直到走好远了,她没忍住,悄悄地回头。
令她意外的是,季垣初也没走,站在摩托旁,抽着烟盯她的背影。
——被他当场抓获偷看。
伊葵心跳几乎停止,措手不及。
季垣初笑得肆意,对她做了个口型。
伊葵艰难地分辨着,他好像在说:伊葵,你是不是暗恋我?
她慌乱地转身。
心里掩盖不住的防线,好像在那一刻冲破牢笼。
回到家,阮若君在厨房,正在煮银耳糖水,关心地问:“囡囡,今天去哪儿玩了?”
“去…”伊葵破天荒撒了谎,“我去图书馆学习了。”
“好的,囡囡注意劳逸结合。”
伊葵应下,跟母亲说先回房间看书。
她打开房间的白炽灯,有电流滋蹿的声音。
坐到书桌前,心跳还是快得厉害。
她抽出那个纸盒,里面的檀木手串静静躺着,还有一张写着他名字的草稿纸,墨点颇重。
半晌,伊葵拉开抽屉,找到一套没用过的信纸。
那是她在过年在平城买的,剩了很多,崭新的信封还贴着平城的邮票。
母亲喊她出来喝糖水时,伊葵匆忙起身,刚提笔写的开头,被折皱了一个角。
上面写着:致季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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