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秋阳上树梢,干湛的暖阳驱散了空气中的寒冷,但地面仍是一片潮冷。
老人醒来,身边已噼噼啪啪的燃着火,看样子没烧很久。老人起身,走出石缝,看着远处拿着鞭子嗖嗖挥舞的女孩儿,皱起了眉头。
女孩儿手执短鞭,杏眼圆瞪,手臂抡过去,地面“啪”的抽出一条长痕,霎时尘土飞扬。然后她转身一抽,鞭尖儿回转,擦着她的发丝从头上嗖的掠过,向反方向抽去。
老人虽不懂武功,可阅历万千的他,知道女孩儿只空有一番气力,招式身法根骨是半点儿不占。
可稀奇之处就在于,舒儿似乎偏偏对武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几年前路边拾来的没人要的烂鞭,老人为了哄孩子高兴,赠予了她。没曾想这孩子竟把它当个宝贝,日日清晨都要挥鞭练武。虽说没天赋,可长此以往,也能比划两下,赶个村头的大黄狗不在话下。
上一次,居然还怔住了地痞流氓,真是好运气。
可生活残酷,不是次次都能以运气侥幸逃过。
舒儿看见老人,迅速把鞭子藏在身后,垂着眼不敢看他,像个做错事怕宝贝被没收的小孩子。
老人目光一沉,声音重了三分,带了愠味。
“不准再练!”
说罢,拂袖而去。
她看着老人走远,心里酸酸的,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噎的人嗓子说不出话。
在这样的世道里,她只想活下去啊。
不想受人欺负,堂堂正正的在某个镇子住下来,不会害怕惹了地痞被赶出镇子。
她只想,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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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委屈,到底懂事,知道爷爷在气头上,就远远的去山坡上拾了些柴火,等过会儿气消了就回去。
山雨过后,谷幽境绝,惟闻水声潺潺。女孩儿耷拉着小脑袋,在山路上踩出一串串泥泞的脚印。
这山林虽美,但沟壑众多,沼泽沟洼不计其数。舒儿凭借着自己从小到大在山地挖树皮的经验和爷爷在给他讲《水经注》里的知识一一躲过,若是常人,估计早就掉入沼泽,被泥潭吞没。
也正是因此,她走了好远的路也没见到人。
她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山间景色,心里的委屈与比憋闷,在这水光山色间渐渐消融,趋于平和了。
然而,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她突然陷入沉思。
这是哪里?
昨晚他们上岸,突逢大雨,找了个山脚石缝歇息,今早也没来得及问问爷爷,就赶忙出来躲气。
他们之前所在的春回镇,是大梁国与北燕国交界处,要是漂到北燕就麻烦了,近些年大梁与北燕交恶,没有通关文书会被杀头的。
可是一路走着,别说人了,连个鸟儿都没见到,应该不是。
难不成飘到了传说的仙岛汉陵?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嘛
传闻大梁和北燕中间有一座仙岛,名曰汉陵。岛上多奇花异草,珍奇野兽。
有多神奇呢,据说有吃了立刻返老还童的玉面红桃,使人功力大涨的金雀祥鸟,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凤凰果,还有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孟婆汤。
想到这里,她猛然摇了摇头。别做梦啦,多少人踏江寻岛平白丢了性命都找不到,能让她碰上。
再说了,都是谣传,哪儿有什么仙岛呢?都是虚妄罢了。
随着起初可能被砍头的担忧逐渐散去,现在的舒儿心里一阵轻快,她怀揣着好奇与兴奋,爬山的劲头更足了。
她顺着九曲回肠的山路一口气爬了上去,不知不觉似乎到了一处顶峰。
这里一片荒凉,秋风萧瑟,树杆黑漆漆的像块玄铁,高高的耸立在空地上,树枝张牙舞爪姿态甚异,没有一片树叶,看起来异常诡异。
但那片树林间却有蝴蝶飞舞,那蝴蝶的颜色甚美,通身洁白,翅膀边缘发出淡淡的光,似风,似月,又似雪。蝴蝶飞的极高,萦绕在高高的树枝周边,远远的看像簇拥着的茂盛的垂枝梨花树。
舒儿是小孩儿心性,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奇景!
她不由的走近了,抬头看着满树飞花般的蝴蝶,眼里满是惊异!蝴蝶见有人靠近,都纷纷落在树枝上,时不时扑动着翅膀,好像一颗成了精的垂枝梨花树。
好奇怪呀。
她被这奇异的景色吸引,她在林子里转啊转,发现林中一颗巨大的树上,万千蝴蝶翩然栖息之处的树杆间,隐隐透出蓝色的光。仔细一看,仿佛是树上结出的果实,圆圆的像鸡蛋般大小,透着奇异的蓝光。
突然,她的肚子又叫了。
她咽了咽口水,盯着树上那发着蓝光的果子,心里嘀咕着到底能不能吃。
她倒是没那么饿,只是她和爷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找上吃的。
要不,把它摘下来吧。放在包里,实在饿了还能充个饥。
她心想着,盯着树上那颗果子的位置,估么着距离,手里拿着鞭子,打算跳起来一鞭子勾下来。
突然,一阵疾风从她头顶略过,只见一糙皮大汉戴着一破斗笠,腾然一跃与树齐高,大汉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剑,剑光一闪,树上的蓝果“噔”的一声掉在地上。
而果子掉下来的瞬间,树上的蝴蝶仿佛身上点燃了蓝色的火焰,一个个挥着翅膀,冲大汉疯了般冲去!
大汉临危不乱,脚下生风,电光火石间将飞扑而来的蝴蝶砍伤大半。
但蝴蝶成百上千,哪里是男子一人可以抵挡的,只见其余的蝴蝶迅速扑来,速度快若暗器。它们从男子臂膀处划过,男子的臂膀顿时燃起了蓝色的火苗,只是两个喘息的功夫,男子浑身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整个人熊熊燃烧!
舒儿看着这一幕,震惊与恐惧似要破喉而出。
这蝴蝶居然可以要人命!
只见那大汉身上着了火,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他赶忙在地上打滚,可无论怎么打滚,火焰仍在燃烧,甚至越烧越旺,似要把他吞噬。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不住的冒。
该怎么救人呢?附近没有水池
突然间,她灵机一动。一个跟头翻到蓝色果子跟前,徒手拿起果子。
就在刚才,她发现,蝴蝶只攻击大汉,而且它们在攻击大汉的过程中,都避开了这颗蓝色的果实。
赌一赌吧!
她悬着心,提着一口气,闭着眼冲大汉倒下的地方快速跑去。
不要怕!救人要紧!
她心一横,闭着眼向前冲,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然而跑到中央,想象中火燎的疼痛却没立即传来。她赶快睁开眼,只见蝴蝶都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而男子躺在地上不断抽动,似乎失去了力气。
她看着这一幕,心里来了勇气,拿着果子向他靠近,只见果子突然发出微微蓝光,将男子身上的火苗缓缓吸入。瞬间,男子身上的火焰全无。
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舒儿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不由惊叹。
而此时,飞舞在空中不敢冲上前来的蝴蝶,突然纷纷落地,变成一地厚厚的白灰。一时间,尘土飞扬,舒儿和躺在地上的大汉身上满是白灰,她赶忙拍拍地上躺着的人。
“喂,你还活着吗?”
她低头看着大汉,他的脸上身上盖满了白灰,看不清样貌。
突然,大汉睁眼,白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剑正正指着她的喉咙。
“把凤凰果交出来!”男子声音冰冷,似乎对她的以身相救丝毫不领情。
“你!”舒儿见此气急,她冒着生命危险救的人,居然拔剑相向!!!
一时气血上头,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是这种没良心的人,何必舍身相救!
“我救了你,你怎可以如此对我!”她不解的大声质问。
而男子言语冷漠,冷哼道。
“管你是谁,挡了主上的路,都得死!”
说罢,剑锋一横,她感到胸口一阵巨痛,温热的液体顺势滴滴答答的流下,滴在地面的白灰上。
她惊讶的看着男子,他的剑就这样,白晃晃的贯穿了她的身体!!!
简直可笑!她奋不顾身的救他,居然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左胸口撕裂的痛让她快要窒息,喉咙里满溢的血腥不断的从口中流淌而出
既然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么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有蝴蝶!”舒儿用尽全力伸手一指,男人惊恐的回头,剑刃也顺势抽出。
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她感到身体一阵虚空,五脏六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发丝传到脚趾。
而她趁着这须臾片刻,心一横,忍者钻心的痛把果子往嘴里一塞。
既然你无情,那我即使做鬼也不会让你得逞!!
生涩的含着血腥味儿吞下那颗蓝色的果子,她只觉得解气。但她的身体已支撑不住,一下倒在地上。
好像快要死了身体似火般在燃烧,胸口的伤口也传遍全身,痛的人连呼吸都是撕裂的疼
她又想起了爷爷,如果今天没有来这里该有多好。
如果爷爷知道她死了,一定很难过吧。
泪水夺眶而出,不仅是因为身体的巨痛,还有心里的难过与不甘。
如果她会武功,该有多好。
拿起剑,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躺在地上,淡淡的笑着,她看见男子气急败坏的向他走来。男子发现她吞了果子,暴跳如雷,他提起剑,一下又一下泄愤
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风吹了过来,厚厚的白灰被漫天卷起,一瞬间天昏地暗,咫尺不辨。
舒儿的视线逐渐模糊,她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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