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五年。
上京街头,夜晚的元宵节,一片灯火浮明,染的夜空泛着金光。
护城河波光粼粼,河水温润缓慢的流淌,承载着人们无尽的心意,袅袅荡荡。人们围在河岸旁,偶有夫妻老人、小孩的欢声笑语,在岸边清倌儿侬言软语的悠扬琴音和歌声下,一片祥和。
突然,空中划过几支暗箭,凌夜而行的黑衣人在空中疾速略过。他身后紧跟着九、十个蒙面暗卫,似追捕猎物时凶悍的狼狗,紧紧咬着黑衣人的影子不放,手里不时发射出泛着寒光的暗器。
这黑衣人身手了得,一个翻身,转身钻入护城河边嬉闹的人群。紧跟着的暗卫随即停下脚步,三两个互相交换眼神,转身也潜入人群里。
明月当空,江河万里。
河边,一个妙龄少女,在家仆的指引下,将一盏花灯缓缓放入水中。
女孩儿双手合十,诚心许愿,眉目如画,姿容甚丽。
下一秒,黑衣人亮出一把寒刀,一把抓住正在许愿的女子,明晃晃的刀没个分寸,姑娘白皙的肌肤瞬间裂开一道血口子。随着女子的惊呼,血水渗出,染红了姑娘洁白的领口。
黑衣人目光凶狠,面露寒光,恶狠狠道:“都给我滚开!不然我杀了她!”
那随着女孩儿来的嬷嬷见此不由惊呼,霎时,河岸边不少人纷纷落荒而逃,只剩几个暗卫盘旋在侧,既不敢上前也不撤退。
眼见那刀更要往肌里走一截,女孩儿恐惧的眼里满是泪水,黑衣人稍稍使劲儿,血水淙淙又流出几股。
“你,你别乱来,小姐可是”嬷嬷看着刀又深了两分,哆嗦的话都没了。
两边一时僵持不下,渐渐的暗卫们有所妥协。
黑衣人见此,小有得意,正欲轻功带着女子离开城内
突然,只见空中一道暗影疾速略过,嗖的一声仿若幻觉。
下一秒,只听空中两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声,待人视野清明时,只见一玄色锦袍男子一手搂着被挟女子,另一手长剑当空,立于明月树下,清姿飘逸。
而那黑衣人,顿时头颈分家,倒在地面,勾起一阵扑鼻血腥。
一旁无措的暗卫们见此不由惊叹,几个认得的人则暗暗叫好,“是小魏大人。”
魏殊甩手长剑入鞘,他抱着受伤女子自树梢缓缓落下,侧颜在月光下皎白弧线清明,面容俊秀而清冷,锐利的黑眸寒意凛凛,显得冷冽清俊。
那女子血流不止,魏殊趁人不注意封了她两处穴脉,这城郊边没有大夫,若不止血恐有姓名之忧。
怀里的女子面色苍白,但她垂下的眸子微抬,眼里映着阑珊月色。
落了地,魏殊赶忙将女子放开,一旁两个嬷嬷赶忙上前,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家丁,人群里还簇拥着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姐。
他压低帽檐,正欲轻功起身,却被人拽住一截衣角。
“不知恩公如何称呼?”那声音如游丝般微细无力。
魏殊不漏声色甩开衣角,一个起身,融入凉凉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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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皇宫已然宵禁,但一个暗卫拿着令牌骑马疾驰,守门之人竟也见怪不怪,立刻放行。
【内宫】,之所以被称为内宫,是因为整个府衙皆在皇宫之内。
徵帝即位后,宦官魏福海建立【卫所】,意在培养大内高手,保护皇家安全。然而镇北候手握全国兵权,徵帝虽不明言,却极力扶持【卫所】,培养越来越多的大内高手在宫内。
大梁崇尚武德,早些年徵帝晓谕全国,贫民入仕唯有武招,而后徵帝又将武招在殿选前的层层选拔全权交给镇北候梁开霁。
几年后,梁开霁权利越发滔天,已然成势,徵帝只得提携魏福海,将【卫所】搬入宫内,事事面圣亲禀,并私下在【内宫】设【飞鹰府】收集朝中大臣言行举止,并完成徵帝下发的刺杀手谕。
方才,便是一起运盐走私案的逃犯,狗急跳墙意欲逃出城外惹出的事。
魏殊正坐在【飞鹰府】,拿手帕揩着剑上血迹,一旁扫洒的人尊敬的行礼,“小魏大人好”,一边迅速退下。
魏殊擦完刀尖血渍,长吁一口气,望着窗外茫茫月色。
成魏福海徒弟后,她隐藏性别,潜心习武,并在师父的安排下当上了【内宫】【飞鹰府】一把手。因她无姓,魏福海便给她取名“魏殊”,内宫人人尊称“小魏大人”。
五年来,清君侧的暗杀生涯,她武艺也越发高强。更何况,她还得了魏福海内宫心法亲传,【万象】功力浑厚凛冽,杀机四伏。五年时光,如今的她不再是耐不住性子的孩子,应事从容间洞察万千思绪,十步杀一人的高超武艺也令朝廷中人闻风丧胆。
突然,她观察到远处稀稀疏疏的来了动静。
灯影在月色与竹影间摇晃,仔细一看,是魏福海,和二师兄明天南。
魏殊看到明天南,不由皱了皱眉,心里一阵厌恶。
这个五年前在大牢里拿细针穿她指甲盖的男人,让她至今都无好感。
更何况,自她来到上京,明天南就对她多方留意。
她的日常作息,人员往来,一切一切,都被他收集记录,禀告魏福海。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查明爷爷的事。
不过,她与汉陵岛小童--沈砚私下的联系,至今未被明天南发觉。
这些事都是她在明天南身边的眼线告诉她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在【内宫】里,也格外受用。
只是她隐隐感觉,除了明天南,还有一股势力在对她虎视眈眈,对方甚至在她第一次与沈砚碰头时,就已察觉。但让她奇怪的是,对方并未做些什么,这让她很是忌惮,故而更不敢调查爷爷的事。
她有种直觉,爷爷的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
魏福海步子迈的稳健,威严之仪引的一旁的人纷纷跪地磕头,不敢言语。
他看见魏殊,不动声色道:“事情办妥了?”
“是,师父。”淡淡的回答,让一旁的明天南皱了皱眉,忍不住插话。
“三师弟,我要审的人被你一剑毙命,你”
无视那厢言语,魏殊站起身,冲魏福海告了退,随后便消失在月色,留下明天南和他没说完的话,在凉凉夜风里。
明天南面露不悦,眼神晦暗,薄情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而魏福海不动声色,将两人表现尽收眼底。
烛火晃晃,星辰耀耀。
深夜里,魏福海在自己寝殿里一边翻阅武功秘籍,一边略带考量的打量着自己的二徒弟--明天南。
他顿了良久,只见烛芯明灭摇晃,烛光上下浮动。
魏福海压低声音,没有了平日说话的威严,好似责怪的口吻:“天南,老三年龄小,当细作并非最佳人选,你如此力荐她”
明天南沉默半晌,不说话,屋里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魏福海侧着身,看着他,眼里波光浮动:“梁开霁手下的‘三卫’是个虎狼窝,让她去那儿,出事了可只有死路一条。”
冷风穿堂而过,四下寂静无声。
明天南的丹凤眼上扬斜飞,看起来淡漠无情。
“师父不也想探她底么?”
闻此,魏福海瞥了眼回话的明天南,捏着手里的茶盏,力道不由重了三分。
五年前,在大牢里,他担心舒儿是洛天都带出来的周家后人,不惜用了北燕才有的蛊虫和独门秘术,查验她确与周家无关。
可他不明白,一世聪慧的洛天都,这么多年来不暗中集结势力为周家报仇而是带着个孩子成日乞讨。
哪怕有一丝不合理,他都要有所戒备。
而魏殊若与周家有关,放她前去会是最好的试探。
当今太子殿下的母族便是周氏一族,若有关联,太子必然维护;太子与镇北侯交好,萧家也必然维护。
风声萧萧,烛火莹莹。
不一会儿,他松开茶盏,淡淡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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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魏殊刚练了剑回来,就见自己院子门口一群暗卫守着。
“小魏大人,魏大人在屋里等你半天了。”
撇开周围人,她径直入了屋,只见魏福海一身锦袍正坐在位,周围竟一人都没有。
暗卫们见她进了屋,立马关住门环住小院,森严守卫,此刻便是一只鸟儿也飞不进来。
每每如此,都是魏福海要给她很重要的暗杀任务。于是她跪下身,“不知此次,师父所谓何事?”
然而,并没有意料而来的人物小像和名字,魏福海伸手扶起她。手与胳膊接触的一瞬间,她感到一股凶悍的内力顿时将她脖颈勒住。然而她不甘示弱,也推出内力负隅顽抗,只是这力量有如以卵击石般微弱。
他在探魏殊的内力。
魏福海收手,见魏殊依旧板正的跪着,气息并未大乱,心里有些许欣慰,缓缓开口:“需要你去个地方隐藏下来,打探消息。”
“哪里?”
“【亲卫】。”
【亲卫】,隶属于镇北侯梁开霁管辖,镇北侯梁开霁手握全国兵权,简而言之无非‘三卫’。【兵卫】、【郎卫】和【亲卫】。
【兵卫】,顾名思义是全国各地卫戍部队,全国一十三州的各营、各统领,皆由梁开霁调派。
【郎卫】原是皇帝的御前护卫队,但因徵帝建立【卫所】,后又将【卫所】搬入宫里,改名【内宫】后,现皇帝身边的御前护卫全是出自【内宫】的大内高手。但【郎卫】如今掌握着上京的所有安防,权力不可谓不大。
至于【亲卫】,就是梁开霁的私人护卫。【内宫】并无相关任何消息,也也是魏福海此次安排给魏殊的任务。
魏殊闻此,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然而魏福海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五年前我初遇你,也是因你打死了我安插在【亲卫】的眼线。这次也是弥补你当日鲁莽。”
魏殊听此,知道此事无法拒绝,只得出声:“徒儿领命,只是探查情报一事之前从未做过,故不一定能成。”
魏福海摆手道:“无妨,现下你只需参与一年一度的武招,拔得头筹,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他正襟危坐,语气不容置疑:“今年的武招,务必拿到彩头。”
说罢,他又补了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万象】功。”
魏殊领了命,淡淡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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