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舟看着地上掉落的沾染血迹的剑,怔的一下瘫坐在地上。
贾大、黑二看着魏殊打掉他剑时,胳膊上生生挨了一下。长剑刺破袖子,血顺着胳膊一路流了下来,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十分骇人,魏殊蹙着眉头,闷着不吭声,额间隐隐有汗珠。
“别吵了,今天刚入队,就想捅娄子吗?”她忍痛咬着牙,语气里带了怒气喊着。三人见此都愣住了,面色铁青不说话。
“陆兄,我们是乡下人,做事方法可能不当,但也是一片好心。都说读书人讲礼讲义,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该恶语相向。”魏殊瞪着他,只见他的脸一阵白一阵青,闷着声不吭气,想来也是后悔方才一时冲动。
魏殊深吸口气,又回过头:“贾哥,黑哥,陆宴舟今日救了我一命,能否不再与他计较。”
贾大本一个心惊,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不料好兄弟出来挡了一剑,看着满地鲜血,心中惭愧,气恼自己一时冲动。又听兄弟被救了一命,忙问:“没事吧?”
魏殊摇了摇头,“幸得陆兄相救,没事了。”说罢牙一龇,只见胳膊上滴下的血水越多了。
见他们三人都有悔色,魏殊正言道:“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会说是我不小心伤着了。”说罢,看了眼陆宴舟。
不知道他此刻什么想法,魏殊觉得,这救命之恩,她也算还了些。
魏殊踩着轻功飞进屋里时,下着的雨也停了。
她简单止了血,自己单手将衣服换下,只见血染了衣服大半,连裤子上都是。她吃力的换下衣服,突然发现自己再没衣服可穿了
原先掉进池塘的衣服还没洗,上面塘泥水草糊的脏兮兮的,穿不成。
这身新换的衣服,如今上衣虽是袖口被划烂,但血染了一身,也穿不成了
这该怎么办。
找贾大、黑二借衣服吗?
一想到她一进屋扑面而来的脚味儿,还是算了吧
找陆宴舟借衣服吗?再跑过去,胳膊又要渗血了。况且那家伙瞧不起乡下人,不一定借。
看着那边萧景策的寝室,朦朦间,她脑袋里突然窜出个大胆的主意。
若她偷偷溜进去,偷件衣服穿,然后快快上街买套合身的,再服原路返还不就得了?
魏殊静静的想着,心脏跳的突突快,虽然冒险了些,但只要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听府上人说萧景策被太子叫去赏花了,可雨里看花无非是零落成泥之态,现在雨刚停,赏花也应该这会儿才开始。
所以,他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
魏殊有点害怕,万一那个冰山脸发现了,她可就惨了。可又一想到那家伙不由分说把她打下水,就满腹怒气。
我才不怕他呢,别以为一件袍子就能了事,就穿他的衣服!!!
于是魏殊一鼓作气,钻入萧景策的内室。
打开门,屋里整齐干净,一尘不染。
魏殊像个小贼,虽然知道他一时回不来,但生平第一次偷偷摸摸,紧张的心快要跳了出来,仿佛身后悬着把刀一样,一举一动都极轻,分毫不敢造次。
那明黄花梨龙首衣架上的天青色翠藤云纹锦袍甚是好看,这衣服于她而言极大,魏殊龇牙咧嘴半天才套上,像小孩错穿了大人的衣服,无论是袖口还是腿,都长出了好多,她只得浅浅别起衣袖裤腿,丝毫不敢沾染脏了。
突然,她听到外头门被拉开,然后一个稳健有力的脚步缓缓走入书房。
别别别!魏殊一个心惊!我腰带还没系人越着急越慌,右胳膊一使劲,血又渗了出来,疼的动也动不了。
眼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完蛋了!不会是萧景策吧?
魏殊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赶快拉扯着还未完全穿上的衣服,匆匆躲在柜子后面。
千万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啊!!!
只听见外面萧景策和下人说话微沉的嗓音,然后下人离去,徒留那脚步声渐渐逼近
他不是去赏花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突然,魏殊的脑袋里闪过一个骇然的答案。对啊!下雨了计划泡汤了就回来了,自己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呢!!!
眼看着那一道欣长的身影在门上越发清晰高大,魏殊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糟糕!要被发现了!
完了!!!
“咚!”门被缓缓推开,萧景策垂眼看着屋里穿着他衣服的魏殊,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魏殊顶着那火辣辣的目光,像喉咙里噎了东西一样,想解释,可一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她冒出了一句自己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小人很是仰慕大人不自觉就”
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萧景策垂眸看着眼前穿着他衣服的人,眼里掠过右臂微微渗出的血迹。
他嗓音微沉,语气冷了三分:“这里屋,没我准许,任何人不得擅入。”
明明声音含了愠味,面部却古水无波,他瞪着魏殊,一字一句似在拷问:“说实话,为什么穿我衣服。”
魏殊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此刻竟也不敢抬眼,缩着脖子为自己那蹩脚的借口暗中后悔。
怎么办,丢人丢大发了
“嗯觉着大人衣裳好看”魏殊只能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一阵寂静。
偶有水面拂来的二三水汽,不经让她打了寒颤。
“下去领十五板子。”末了,萧景策淡淡一句,转身离去。
于是,魏殊被一伙黑衣郎卫领到了另一处院落,一进院子就看到处罚的刑具板子有序立在一旁,院中宽长的杖凳一尘不染。她的右臂依旧作痛,而一群来围观的新人更是叽叽喳喳。
“这不是萧大人破例提升的五品带刀侍卫么,怎么第一天就要挨板子?”
“他犯了什么事儿?怎么还被扒了外衣。”
“是不是他家里跟镇北侯作对,所以萧大人杀鸡给猴看啊?”
“想什么呢,他一个村子里来的,不过是萧大人要立威找个没权没势的”
军棍果然不同凡响,每落下的一瞬,除了皮开肉绽的刺痛,连五脏六腑都快被震出,魏殊只感觉每一板子落下,似要把她魂儿打出来,但她又怕萧景策在不远处观察她,故不敢用内力吊着,硬是生生受了这结结实实的十五板。
除了眼冒金星,下身被打烂了渗着血之外,其他的还好。【郎卫】府的刑具没有【内宫】里的那么惨无人性,板子结束后,魏殊额头豆大的汗珠直淌,她撑着发白的面色,咬牙自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周围人大吃一惊。
这军棍不同与其他,正常人挨了十下是绝对站不起来的。但魏殊多年暗杀生涯,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多次致命伤依旧挺着一口气活了下来,体质自然不同与旁人。只见她挣扎着站起了身,虽摇摇晃晃,但不由令周围的人心生敬佩!
不愧是萧大人亲提的五品带刀侍卫!这武功,这身体,真是厉害!
她迈着虚无的步子向前走,视线模模糊糊间见几个黑影嗖的围了过来。她感到身体被人扛了起来,那人身体微微又是一僵,随后快速向前跑着。
而身后几个黑影也并未散去,一边跟着一边喊着:“陆宴舟你跑慢点!你要投胎啊!别把魏殊的伤口扯了!”
她昏昏沉沉又被阵阵痛意席卷,朦胧间还听到黑二和武三在后面叫喊。
“陆宴舟!等等我们!”
她蠕动着嘴唇,鬓边的冷汗不住的冒,在他耳边喃喃道:“去怡满楼找沈砚他会看病”
陆宴舟本背着她向【郎卫】府内的医官居所跑去,听她这么一说,一咬牙,转身向府外跑去。
五个两前三后的,转眼便出了【郎卫】府,融入轰轰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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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满楼,全上京最有名的食府,云集天下各州之美味,是上京城达官显贵平日里最爱来的酒楼之一。
若不是魏殊跟陆宴舟说这个地方,陆宴舟断然不会在这个关头带她来酒楼这种熙攘之地。
一进门,怡满楼的小二一见魏殊被人背着,身上鲜血淋漓,忙向掌柜的禀报。然后他们被人引着来到一处偏院,魏殊则被几个人抬去了后院。
贾大和黑二在地上着急的转圈圈,武三当时不在,但随后也听说了事委,对陆宴舟怒目冲发,恨不得打一架,如此冲动倒是少见。
沈砚遣开后院屋里屋外的所有小厮,然后用汉陵岛之奇术奇药辅以针灸,约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魏殊止了血,身体里的气经八脉也走了两遭,加上奇药,伤口竟微微有些愈合。
沈砚见魏殊沉着张脸不说话,不经问道:“此番怎么回事?为何不用内力护体,导致伤势严重。”
魏殊深深叹了口气道:“沈砚,你说一个仅跟你走过最多不过十招的人,居然可以看出武功隐藏了实力,这得是什么人啊。”
沈砚琢磨了一下,歪着头:“一般来说,要么与你修了同路心法武功,要么武功比你厉害,只有这两种可能。”
魏殊琢磨着沈砚的话,这么说来,萧景策的武功竟如此高深么
沈砚给她桌上放了一碗阳春面,叮嘱道:“饿了就吃吧,你近日受了伤,需忌口。”
魏殊一看是阳春面,又想起刚入上京城两人以蛊蝶见面时,他就是守在面摊前干活只为一口面,无奈道:“你这是怀念那好心给你面吃的老板吗?”
沈砚笑了笑:“哈哈,自然是一吃就觉着温暖,才喜欢的。”
沈砚出了后院,唤了几个贴身侍女,嘱咐着进屋给魏殊换药,起身刚要走,却被陆宴舟堵住。
陆宴舟眼神晦暗,见四下无人,张口便问。
“魏殊可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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