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魏殊一直以来有什么后悔没学的本事,那一定是不通水性。
不然此刻,就不会被水来回猛灌。
她扑腾间,刚欲张口,水就猛然灌入口、眼、鼻中,冰冷的水直蹿脑门,呛得她生疼。她看着站在走道上的萧景策,努力伸出手向他挥,可那家伙就像没看见一样,眼神漠然。
这家伙!居然见死不救?!
挣扎间,却看见他冰块似的脸瞅着她,似乎颇有兴趣的在打量她。
萧景策!你还有没有人性?
此刻魏殊深深怀疑,他的上一个侍卫,是不是就这样被他整死的。
然而她越是挣扎,越多的水向她灌来,冰冷而粘腻,加杂着水草和水面的浮萍,让她恶心却避免不及,水流汹涌将她吞噬。
她尝试闭息,然而呼吸早已混乱,根本来不及!
这时只见一道身影从远处略过,然后噗通一声入水,魏殊感到身后一股力量将他揽腰提起,她呛着水,只得牢牢抓紧这股力量,却感觉救她的人身体一僵,随后一把将她拖出水面。
两人浑身湿透上了岸,魏殊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打量着救他的恩公。
居然是陆宴舟?
只见陆宴舟不顾浑身湿淋淋,起身指着萧景策大骂:“我等皆有官职,即使惩戒,也得有个原因,不然你这行为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他纤瘦的身板站的直,说话也理直气壮,语气丝毫不让。
魏殊对他不由的生出几分好感。是个直言不讳的好儿郎!
然而萧景策并未理他,他径直向魏殊走来,目光冷冷,这模样倒让魏殊越看越气。
“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望大人直言!”魏殊实在生气,却也心虚,她只是与这家伙交了手,竟能知道自己保留了实力。抬头却见一件玄色衣袍随风扬起,落在她身上。
衣袍上带着男人雪松似清冽的气息,还有些安神香淡淡的味道。袍子披在身上,蚀骨的寒凉似与外界隔断,后背的凉意渐渐消除,人也稍稍暖和了起来。
他解下外袍,手一扬披在魏殊身上,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然而他气定神闲,深邃的眸子没什么温度。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怪我不拿出实力与他过招吗?
“我的住所与公务皆在一处,屋面临湖,你日后需习水性,明白吗?”
没等魏殊反应过来,他转过身去,盯着浑身湿透的陆宴舟,话里有话:“你对我的动静挺上心。”
魏殊心想这陆宴舟好歹救了她一命,总得道声谢,于是抱拳感激道:“谢谢陆兄相救。”
见此,萧景策转身走了。看样子也是不欲与陆宴舟计较。魏殊见他走远,伸手想扶陆宴舟一把,却被他甩手推开,脸涨的微红,执拗道:“我不过看不惯他的做法,不是救你,我们读书人不与乡野流民和肤浅之人打交道。”说罢甩袖离去。
呦,还是个有脾气的臭文人。
这两人先后离去,魏殊看着自己湿淋淋的模样,打算先换身干净衣服。
进了屋里,她发现,这屋子的结构还真是分了内外室,一进门是个宽敞的书房,面前这浮云雕花镂的紫檀书案精美细致,定是萧景策的书案,而背后一面墙都是错落有致的大小卷轴,紫檀珐琅顶镂雕的六方宫灯依次立在两边,书桌旁的茶席上置一太湖石“幽壑”,石形玲珑精巧,飘逸清旷,颇有林泉意境,据说是陛下亲赐。
往里便是世子的居室,那里她就得止步了。而她的舍局,就是书房门旁的一条长屋,宿寝在侧边开了个小门,屋里也算宽敞。
这屋的整体布局大概是,若有人前来回禀消息,必然先到她的书房,由她在世子的书房门外启禀,征得同意后再开门放行。她与世子的居室实际上隔着一个超大的书房。
说白了,就是世子批阅文件时一个看门的。
她换完衣服出来,却不见萧景策,于是问了问一旁的老管家。老管家说太子殿下邀世子去东宫赏花了,因为她规矩没学完,这几日不用跟着。
魏殊哦了一声,然后随着老管家继续记着这世子殿下平日里的种种习惯
“老奴近日也要归乡了,日后镇北候会调位新管事过来,如有不明之处,届时问新人吧。”
魏殊点了点头,将一干事项铭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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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落花阵阵,微雨雁双飞。
适才,一群莺莺燕燕穿红着粉的侍女缓缓退下。太子玉冠高束,一手捧着白瓷,衣上绣着暗纹游龙,青丝间夹杂着几瓣桃花,见了来人,他眼角愈发温和,一边品着茶,一边笑看风袭落花,雨打芭蕉。
萧景策一身月牙白绣有翠竹的锦袍在微雨里蒙了雾气,额角碎发一缕一缕湿湿的贴着额头,许是忽然下雨,他肤色愈发冷白,眼角微微泛红,在这水天一色的空濛里添了几分柔和。
他加快步伐迈入凉亭,身边小太监递上投过热水的帕子,擦了两把,坐在太子面前。
“什么事?”景策嗓音微哑,席玉向下示意,长胥立马奉上热茶:“世子,您的茶,殿下一早就让奴才备下了。”
席玉面自粹润,清俊的眉眼一笑,一双桃花眼愈加夺目。“没事就不能叫你喝茶么,真冷漠。”
然后他摆了摆手,将周围一干人等都退下。
两人亭里不知聊了些什么,雨淅淅沥沥将停之际,二人告别。只见萧景策从凉亭出来后蹙着眉,似乎琢磨着什么。
马车里,景策阖眼凝神,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只听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少爷!夫人让落苏给您带的东西,说务必亲手交给您。”
掀开车帘,落苏一张泛着孩子气的脸微微一笑,他的腿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景策让他上了马车。
两人到了【郎卫】府,景策身边的人接过锦盒,落苏又再三叮嘱。
“这是夫人去灵山寺求的,在佛祖面前开过光,很灵的,少爷你一定要找个空闲时间把它挂在”
没等他说完,人已转身离开,显然不愿听。
毕竟像他这个年龄还未成婚的上京城少爷,已然不多了。
他不用开那锦盒也知道,里面无非是些珠串,挂符,给他求姻缘用的。母亲一向爱在这方面花心思,估计不日又要叫他赴各种宴会,头疼的很。
然而落苏并不甘心,在府外大喊着:“少爷!一定要挂在上京城女子常去的地方!若是没姑娘碰那东西,就不灵了!”
可人早走远了,哪里听得到他后头的话。
对了!本来指定来【郎卫】府照顾少爷的新管家因夫人抱病一时走不开,夫人让他今日先过来伺候,怎么就忘记跟少爷说了呢
落苏在门口撅着嘴,十分不满自己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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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殊了解完一干事项之后,无事便在这【郎卫】府里闲逛,转着转着眼看到了寝所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粗俗!粗鲁!我不跟你们这些乡野之流住在一起!”
“你说清楚,俺哪里粗俗了?男人不都有些味道么,你叽叽喳喳叫唤什么。”
“你们,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老大,我说把这怪里怪气的家伙轰出去,浑身湿不唧唧的,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探头一看,只见贾大和黑二红着脖子,和陆宴舟吵起来了!
如果是往常,魏殊必然是要和贾大之流站在一条线上,对这种文邹邹又带偏见的走后门之人予以回击,并划清楚河汉界。
可谁曾想陆宴舟今天救了自己一命,遇到这情况,好兄弟对阵救命恩人,可真是让她为难。
刚好,贾大斜眼瞄见了魏殊,一个大喊:“魏殊!你过来看看!这人什么毛病!”
走进他们的寝舍,一股浓郁的脚味直蹿鼻腔,她赶忙捏住鼻子,只听贾大愤愤不平:“我看他湿淋淋的回来,好心好意借他身衣服,他居然好心当做驴肝肺,说哥儿几个一股乡下牛粪味,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瞧不起走后门的!”
陆宴舟本来不说话,但听到最后一句竟突然恼羞成怒,掀了桌子拔剑指着贾大,怒喊:“你说谁走后门?!”
贾大见此更来了劲儿,脖子向剑前一伸,挑衅道:“第二场比武全天下人都看见,你让世子打了个屁滚尿流,还能进【郎卫】,不就仗着家里有人嘛!有种你砍我啊!”
黑二见此更忍不了,怒瞪着一双眼上前指着陆宴舟的鼻子,高声吼道:“你动我大哥一下试试!我让你爬着出去!!”
一时间硝烟弥漫,两方都气极,尤其是陆宴舟,平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脸涨的又红又紫,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睛快要裂开。
突然,他一个出手,剑在贾大脖子前寒光一晃
随着剑咣当掉落的声音,一股鲜血飞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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