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身后传来光刻爆炸的声音，严戈觉得那爆炸声裹挟着一阵热浪，直冲自己的腰背。他一手护着赵澜颂的头，一手紧紧搂在他腰间，两人滚到山坡底下的洼地上，才停了下来。
幸亏坡面上没有什么裸露的岩石，还算光滑，两人一路滚落没有磕磕碰碰。
严戈坐直身体，立马扭头看去，那异种停在半山腰没有一丝动静，正渐渐向下滑行。
赵澜颂也晃着脑袋，扶着地面站起身来，有些迷糊地拍了拍脑袋。
“怎么了，有哪里受伤吗？”严戈赶紧问道，既是怕赵澜颂的肋骨又出问题，又怕滚下来的时候出什么新伤。
赵澜颂摇了摇头，顺便把严戈从泥地上拉起来。
即使异种已经倒地，但众人的攻击并未停止。几人不断用光启攻击着异种的双腿。虽说光启对于这类异种的短期攻击效果不佳，但长时间的瞄准攻击，异种的大腿已经碎裂大半，如同搅烂的豆腐渣，细细碎碎地铺在山坡上。
青山见缝插针，又往异种身上丢了几个光刻，连躯干也被炸出几个大洞来。
小队几人从坡上滑下来，一点一点接近异种，而洼地上的严戈也微微扶着赵澜颂的肩膀，往异种走去。
一开始，赵澜颂还没反应过来，就也没问为什么严戈也跳了下来。
走近一看，异种的口器朝着坡下，两腿化为碎肉，在后方炸裂，这才明白过来。
看着赵澜颂望向自己却也不言语，严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走上前检查异种是否仍在存活。
之前小队对于异种尸体都是使用魔方解决，但现在为了收集信息，必须保证足够安全的情况下，让赵澜颂接近异种进行测量。
光刻的爆炸范围不大，看过去异种的口器只是断裂成几大块，有些斜斜地挂在躯干之上，有些溅落在泥地里。躯干上几个大洞往外流淌着淡淡的发光液体，而那两条腿残留着点点碎肉，完全看不出任何形状。
难以置信的是，在严戈靠近它的一瞬间，它竟是回光返照一般，碎裂的口器向前猛地一探，差点裹住严戈的脚踝。严戈本能地往后一跳，再看异种已是完完全全没有动静了。
突然异种的躯体一阵小幅度的鼓动，引得那几个大洞渗透而出的发光液体流速更快。
耷拉在泥地上的口器在一阵晃动后，开始自动地排出一个个发光小球和破碎的黏膜。这些组织混杂着粘液，逐渐流淌到泥地，晕染出一片发光的水渍。
赵澜颂戴上手套，先是轻轻摁压了躯体上的肌肉，那肌肉如同嫩豆腐，也像是发面团，鼓鼓囊囊，却富有弹性。之后，他微微拉扯开躯体上的一个大洞，里面也储存着不少的液体小球。
更多的是破碎的小球，只剩黏膜泡在渗出的液体里。那液体黏黏糊糊地粘连着异种的躯体，混杂着黑黢黢的泥巴，显得躯体的灰白色更晃眼睛。
霍思又把头扭到一边直呕：“太恶心了—我不行了……”
另外几人配合赵澜颂把异种摆正，等着他测量各种数据。
赵澜颂一边测量，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到了异种躯体之下，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回过头盯着严戈。
他歪着脑袋皱着眉，带着审视的目光望向严戈，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严戈望着那遍布半个山坡零零碎碎的组织，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们习惯了，不管什么方式，只要处理干净。”
“唉”，赵澜颂叹了口气，准备按自己的记忆，暂且画个草图。
看着赵澜颂在纸上写写画画，严戈心想着：“原来《异种对抗手册》就是这样编写而成的。恍惚之间，严戈觉得自己面前好像变成了那个年轻瘦削的男生，他正用笔一点一划刻画那些异种，一字一句描述它们的特性。
思绪回转，那个年轻的男生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严戈情不自禁地寻找赵澜颂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有什么不同，
他的身形更加高大挺拔，描绘也更加得心应手，不变的是什么呢？是他那平静如湖水的眼神吗？那是那微微皱眉，一丝不苟认真工作的模样？
消灭异种的残体，几人爬上斜坡，返回越野车。
严戈坐回位子，回想着那灰白色的异种肉身，和手指的触感，也觉得一阵恶心从胃里升腾上来。
他低头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两只手背上都有些细细碎碎的划痕，便从医药箱里拿出碘酒和绷带准备处理一下。
身边的赵澜颂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一边用棉签蘸着碘酒给手背消毒，一边问道：“今天这么一试，你觉得这些武器有什么要改进的吗？”
严戈此时此刻，那还想着什么恶心不恶心的事，他满心满眼都是赵澜颂微凉的手指触及自己的掌心，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带着一丝又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
“咳咳……”严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他觉得那阵痒意带着热度，从自己的掌心一路沿着手臂，直直地传进心脏，又顺着喉咙不断升腾。
“怎么了，疼吗？”赵澜颂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头。
“没有没有。”严戈赶紧摇头，“我只是在想自己被经验束缚了，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反而一时束手无策。”
赵澜颂缓缓往严戈手上缠绷带：“你今天很冷静，也很果断，做得很好。”
自己跳下坡，往异种嘴里塞光刻，严戈原本担心赵澜颂训自己，现在听到这一句夸奖，心里有些飘飘然。
收回手，严戈看着手背上一层薄薄的绷带，弯了弯手指，绷带绑得很结实，但也并不影响手部动作，再一想到自己送给赵澜颂的绷带“板砖”，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越野车继续向西行驶，快到中午，严戈让青山把车停在山丘边，众人开始短暂的休息。
赵澜颂在笔记本上画着草图：“如果那片洼地连接东侧的山坡是异种的领地……”，他在本子上圈出一片区域，“那么我怀疑洼地的三个方向应该也存在差不多体型的异种。”
赵澜颂看向严戈：“从你们先遣队的角度出发，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严戈看向洼地，三面环山，北侧的缺口十分显眼。
“如果笔直穿过洼地，我们能最快接近火山。但是经过这个缺口太过危险，无论是洪水，还是迁徙的异种，都不好应对。”
赵澜颂点点头：“还要给地质组规划路线，我们稍微走慢点，放弃洼地。”
“这样，我们从洼地西南一侧绕过去，把这条路清理干净，然后到达火山，返回的时候，从北侧走，扫清障碍。这样地质组返回也是靠近基地一侧，危险性更小。”
严戈在地图上用手指比划方向：“洼地会阻止北边的异种南下，也能够给地质组留出时间来。”
“好，这么决定。”赵澜颂收起笔记本，咬了一口压缩饼干。
严戈递过去一瓶水，扭头看向常宁：“往后面传消息吧。”
基地以外通讯信号极差，各队之间传递信息只能通过车辆信号源的开关传递密码。常宁一连传递三遍，在车载雷达上收到四队的回复后，再次回到车厢。
短暂休息后，换成霍思开车，霍可侦察，车辆沿着山丘，向西南绕行。
距离基地越来越远，严戈心里惴惴不安，紧张地朝着瞭望口向外观察。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车辆在泥地上踉踉跄跄地往前行进。
途径一片石林，严戈从窗内望去。这片石林在雨幕里半遮半掩，几座高约五六米的石柱孤零零地耸立着，石柱表面看起来凹凸不平，像是风吹日晒所致。
它们就像巨人，诡异地站在雨中，注视着闯入禁地的几人。严戈紧紧盯着，脑中忍不住想象，或许就在下一秒，这几座石柱会一跃而起，朝着众人翻滚而来。
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或许这石柱正跟随着众人悄悄移动。
直到车辆行驶着经过，窗外的石林渐渐到了身后，一切正常，它们没有突然跃起，也没有从中窜出异种来，严戈这才放下心来。
他长呼了一口气，扭头问赵澜颂：“你十年前来的时候，这片石林应该更加壮观吧？”
或许十年前，这是一片广袤看不到边际的石林，或许那些石柱高耸入云，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障。然而风吹日晒，一点一点磨平这些棱角，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赵澜颂则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总觉得之前没有这座石林。”
严戈有些疑惑继续向外望去。如果这片石林十年前就存在，只要考察队从附近经过，自然能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象，应该不至于没有一点印象。
那石林依旧在车后，隐隐约约，半遮半掩。
“不对！”严戈大喊道，“霍思，加速。”
前座的霍思一个油门，引得众人猛地后仰，越野车轰鸣着朝前窜去。严戈看着视线中那始终存在的石柱，揉了揉眼睛，不由长大嘴巴。
赵澜颂也反应过来，手指扒着窗口边缘，死死盯着：“严戈，别眨眼睛，盯着它们。”
严戈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雨幕中，那距离车辆最远的石柱仿佛被雨水一点一点削平，然后又汇聚成新的石柱拔地而起。
这明明是一瞬间发生的景象，此刻却像是一帧一帧地回放。
即使胳膊上泛出一层鸡皮疙瘩，但严戈还是扭过头，笑着说：“看，我们找到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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