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夕走了出去,虽是穿了衣裳的,但衣裳总是穿得有些凌乱,又光着脚,总归让下人看着不免多疑猜测,但是许沐夕就是想让众人看尽,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已成了灵成王的女人。她满脸镇静,早已没了之前的慌乱,脸上泪痕已干透,只有点点血渍留于眼角,她表面满身傲气,一片从容。
她一进自己的房间,还没缓解刚刚心中的慌乱,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又挺直了腰板,拿出刚刚的神态,待门外的人敲了敲门,便出声:“进来吧。”
只见老鸨扭着腰,脸上被浓妆掩盖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踏着欢快的步调,手上挥着一方帕子:“沐夕,你真给妈妈争气,今儿个你便好好歇着。”
许沐夕也应着她的话,故作疲惫地按了按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妈妈,那我便不送你出去了。”
待老鸨出去,许沐夕才真正敢放下心来,她整个人松了下来,现在如她所愿,所有人都看着她被灵成王领进屋,也看着她衣衫凌乱从屋内出来,现在老鸨想拿她做买卖的心思恐怕是不行了,就像她自己之前言的:“做了灵成王的女人,谁还敢动得了。”
另一屋内,等许沐夕走后,周思衡定了定神,双目无神,满脸疲惫,他心中有一刹那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何想得到她,喜欢吗?大抵不是吧,明明起初是为了利用她呀,利用她的身份,他需要的是许沐夕爱上他,而不是他爱上许沐夕。
往往需要被爱的人,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周思衡在屋内坐了良久,便走了出去,一出门,胡六便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用手半挡着脸,悄声细语地说:“殿下,可需给您泡杯参茶补补身子”胡六一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说多错多,次次说,次次错,一抬眼自家殿下的模样,哪是云雨后的快意,分明是想要杀人的恨意。胡六赶忙用手打着自己的嘴,一边打还一边念叨:“这嘴长得不好,该打该打。”
周思衡瞥了他一眼,细细揣摩了他刚刚的话,便问道:“刚才怎么了?”
胡六磨蹭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说道:“刚刚许姑娘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的样子,我以为你们…”
周思衡冷笑了一声,又出言问道:“刚刚门外有多少人看见”
胡六细想了片刻:“方才老鸨也在,加上几个丫鬟姑娘,又正值晚上春宵时刻,这也该有三十余人看见吧!”
周思衡的眸子又冷了几分,嘴角闪过了一丝讪意,心中度量着:“呵,三十余人原来在这等着本王。现在,少了这颗棋子也无妨了。”周思衡停了脚步,顿了一顿,转而又是淡淡地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不来了,明儿叫老鸨给许沐夕安排挂牌接客吧!”
胡六心中一惊,不解地再三确认:“是,是许姑娘吗?”
周思衡没有讲话,只是投给了胡六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像是在说:“不然呢?”然后便径直走了过去,没有再停留,干净修长的背影有的只是无情,好像之前的温存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许姑娘一定是触到了殿下的底线,唉,可怜人。”胡六刚想跟上,便在转角处遇上了刚从后院出来的老鸨,想起周思衡交代他的话,便拦下老鸨:“殿下吩咐了明儿个让许姑娘挂牌接客吧!”
老鸨一听这话便着急了,拽过胡六的袖子说道:“胡公子,这,这怎么回事?”
“许是姑娘犯了错儿,惹我家爷不高兴了。”胡六此话一出着实惹急了老鸨,撸起袖子,便匆匆离开了。
胡六看惯了这些姑娘,他原先觉着这许姑娘恐怕与其他姑娘有所不同,但没想到,唉,大抵还是他想错了,都是青楼女子,别无二般,又何来云泥之别。他心中确实对许沐夕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他也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哪能见一个救一个,再说了,这世道只要死不了,一切都有活法。
许沐夕刚躺下,准备歇着便听见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这阵仗怕是铁定要把门敲穿了,许沐夕穿上外衣,打开门,便看见老鸨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没等许沐夕开口,老鸨直接掠过许沐夕径直冲了进去。
老鸨将下巴高高仰起,一改往日的“柔和”,有的只是狠毒和冷漠:“你今儿怎么惹着灵成王了,他今后不会再来找你了,你那鉴情的工夫如今也不好使了,明晚你便挂牌接客吧!也算是给你的恩赐了。”说完,便将门从外头锁上,扬长而去。
许沐夕听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怎么会呢,她心中想了许久的计划就如此破碎了,她身上唯一值钱的自尊清白她都不要了,她现在还剩什么?难道真要去服侍那些大腹便便又拈花惹草的男人不,她不要,不知怎的,她好像真的非周思衡不可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铜镜模糊了眉眼间的愁丝,还是往日那美好婉约的女子,花容月貌,朱唇粉面,冰肌莹彻,每一寸都在书写美好。她细细回想着从见到周思衡开始的瞬间到如今的败局,她不知何处不对,但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正巧瞧见前阵子被她摆在梳妆台前的猫眼银锁,她回想起她与周思衡的初见,周思衡问了她此为何物,虽说她也知晓这块猫眼银锁的珍贵,但又怎会被周思衡这见惯金银玉器的人注意呢?不管了,她得赌,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她拿着自己仅有的一些靠着之前鉴情得来的银子贿赂了段香楼内的一个小厮,让这个小厮将猫眼银锁送去灵成府,又手写一封信让他送给洛桑王。现在能帮她的除了周思衡也就只有洛桑了,她也不知为何一见洛桑心中便觉得熟悉,她不得不给自己留后路。
许沐夕办完这些事儿,月都已经西沉了下去,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雨,不望窗外,连风雨阴晴都不知道,想来这人生怕也是无趣。她自嘲地笑了笑,又想到今晚的事,心中觉得无奈,果然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还未成君王,怎就如此多变。
夜已深,天际边泛了一丝丝云霞,但窗外的雨仍淅淅沥沥,许沐夕也不知此去如何,但不过生死决断,她要活着就不甘心苟活,既然要活,不如就洋洋洒洒地活着。
很快,灵成府便收到了许沐夕送来的猫眼银锁,匣子中还放着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初次相见,殿下便觉着猫眼银锁有趣儿,奴婢自愿奉上此物以求殿下欢心。”这一字一句没有过多阐释,没有丝毫宣泄,仿佛真的只是为求周思衡欢心似的,但细细思量却着实有一番意味:引初见时刻,寄信物相思,道讨好之愿。
果然,周思衡收到这猫眼银锁后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手中也一直把玩着那猫眼银锁,其实周思衡早在心里谋划好了没有许沐夕的计划,没了这思越国公主其实也无妨,只不过有了可能会轻松些,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思被吊着,所以他本也就是一时间怒气涌现罢了,既然见着许沐夕示好了,那事情便也可以过去了。
他先前种种,其一只是想告诉自己许沐夕是罂粟,身上带着迷幻色彩的毒药,让自己不要沉迷温柔乡误了大事;其二是因为他想让许沐夕知道她在他眼中并不重要,别想着利用他。
周思衡把玩着眼前的猫眼银锁,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淡淡地开口道:“你去段香楼一趟,让许沐夕禁足十日,不得挂牌接客。”
胡六又一脸迷惑,不就是一块猫眼银锁吗,自家殿下怎么像没有见过世面一般,就被这玩意儿收买了,看来,这许姑娘还是有点本事的。
周思衡到也不是因为这银锁的缘故,只是心中觉得这小娘子倒也算是服了软,心里难免觉得有些许高兴的。
另一边,洛桑也收到了许沐夕的信笺,信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写着:“洛桑王,本不愿叨扰,但上次相谈甚欢,未尽兴,往来日有闲暇时光,可否来段香楼一叙”
洛桑细细揣摩着这封信的内容,心中甚是喜悦,恨不得今晚便去段香楼见见许沐夕,可是这几天皇宫内盯得紧,哪是可以随意去这等风流场所的,洛桑心里瞬间被失落填满了,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见到许沐夕,总觉得她似曾相识。
许沐夕估摸着物件和信也相继送到了,怕是很快便能传来消息了,刚还浸在沉思中,果真很快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这次的敲门声也是温柔了不少,许沐夕悠悠地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琉璃看到外边的身影,是老鸨没错了。
许沐夕没有开门,只是透着门懒洋洋地说道:“妈妈,有何事吗?这也没到晚上,不必这么早便拉我去接客吧。”
“哪里的话呀,沐夕,你开开门嘛!”语气中都可以听出老鸨的笑意,又是那副谄媚逢迎的恶心样。
许沐夕冷哼了一声,语气淡了不少,冷冷地说道:“不必了,门外说便是了。”
老鸨一听此话深深叹了口气,佯装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是为了你好,现在你也不用接客了,这几天便在屋内好好歇着,灵成王说你封禁十日,过几天怕是又会来看你,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服侍着…”
还没等老鸨说完,许沐夕便忍不住往榻前走去,她不想听,但她总算能歇着了。
因为她知道她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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