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边论学结束, 沈行云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憋屈和暴怒,若不是为了维持体面,他都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茶楼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他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说他的一切都是靠着未婚妻子的家世得来的, 尤其是那些忽视他的才学和努力, 硬要说他是靠着岳家才能有现在这些成绩的人。
绷着脸送完客,他带着一肚子的气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他就看到等在门外的赵明几人,心里不由得更加恼火,昨晚明明跟他们说了,他会想办法解决二十两黄金的事,这些人这时候等在这里是想干什么?生怕江鱼猜不到他们的关系吗?
赵明几人也黑着脸正要开口质问他,谁知沈行云一下子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不是说过不要让你们老是过来找我吗?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再宽限我一些时日。何况这事也不是我的错,你们都已经把醉了的江鱼带到了赌馆,竟然还能让他赢钱?这本就是你们自己的失误!”
“沈秀才,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提议让我们带他去赌馆, 这钱也轮不到我们出啊!总之这事是你挑起的,你就得想办法解决!不然你是知道我们的!”
沈行云就是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选他们去接近江鱼的,他们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小鬼难缠。
只是这小鬼现在竟然缠上了自己。
他真的得尽快想一想要怎么解决这二十两黄金的问题了, 要是这些人成天过来为了钱找他, 总有一天会惊动江父的。
也不知道雪娘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要是她能缠住江鱼, 用肚子里的孩子骗到江鱼和江父的话,以江家人的性格肯定是会想办法给她赎身还给她一大笔银子的, 到时候……
赵明几个人很不满,要是昨天他们还能相信他的敷衍,可是听了江鱼说的话后, 他们就不大信任沈行云了。
没想到沈行云私底下竟然说他们是狐朋狗友!并且他居然还让江鱼不要再跟他们一起厮混,他沈行云倒是在江家立了个好姐夫的形象,可是他也别把他们的饭碗给端了呀。
赵明不满地开口道:“谁知道你的尽快是什么时候呢?兄弟们现在可被赌场那边催得紧,你好歹给点利钱我们打发一下吧?”
沈行云只当他们是被赌场催急了,他眉头紧皱,在袖子里掏了掏,把今日宴客剩下的二十两银票递给了赵明。
几人拿到银票后,语气依旧不是太好:“沈秀才还是尽快把钱还上吧,赌场那边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
沈行云气得差点吐血,明明是他们办事不力,最后他们竟把后果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早知道就不找这几个人了。
江鱼那个蠢货竟然没有掉到陷阱里,还害得自己这么狼狈,等他落到雪娘手里了看他们怎么弄死他!
谁知,等赵明几人拿着银票走了之后,躲在沈家不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雪娘的丫鬟,这时悄悄地跑了过来。
沈行云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不料丫鬟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道:“沈秀才,我们姑娘现在急着要见你,还是老地方,现在您赶紧跟我过去吧。”
沈行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雪娘那边也出了什么问题吧?
今天一天他一件好事都没遇上,他现在心里越来越暴躁了。
等到了两人常常私会的酒楼雅间,雪娘立马站起身来扑到他的身上:“沈郎,怎么办?江鱼说看到我去看大夫安胎了,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现在外面都传我怀着孩子要碰瓷他讹钱,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张妈妈要是知道我现在怀了孕,我花魁的牌子肯定是会被撤下来的!还有,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雪娘一句句的全是要命的问题。
沈行云烦躁的推开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现在这一步棋已经走废了,今天之后你再也不能接近江鱼了。
这个孩子已经没用了,你想办法打掉他吧。”
雪娘倏地瞪大了眼睛。
就算不能用这个孩子骗江鱼了,这也是沈行云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这样残酷?
更何况他们风月馆的女子向来都会喝很多落胎的药,或者是防止她们有孕的药,大多数人身子早就坏了,这个孩子有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她眼泪像珍珠一样滚落,抱着沈行云的手说道:“不可以留下他吗?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了,我想生下和你的孩子。”
沈行云现在烦的要死,今日诸事不顺,他看这个往常总是满眼依赖他的美人也没有心情了。
这个孩子若是不能栽到江鱼的头上,他是不敢把他留下的,万一有心人查到孩子的父亲是他,不管是江家或是将来他踹开江家找的别的贵女,人家肯定是不会允许他还没成亲就有庶子的。
“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要是被别人知道这是我的孩子,将来会影响到我的前程的,雪娘,你也不希望将来我不能出人头地吧?既然你现在可以怀上孩子,将来我们还会再有别的孩子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前程,我要是失了前程,将来拿什么给你过好日子呢?”
雪娘见他铁了心要落掉这个孩子,心里一片冰冷,她眼神有些空洞的点了点头。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沈行云疲惫地再次赶回江父送给他和他娘住的房子。
沈行云的父亲在他十来岁左右的时候没了之后,他便一直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那些年他娘变卖了家里的许多东西,靠着给人洗衣洗碗,慢慢将他供养成如今的秀才,也因此他一直十分敬重他娘。
刚进院子,他就瞧见沈母脸上带着有些兴奋的表情,看见母亲高兴,他觉得今天总算有件好事情了。
沈母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他走近道:“阿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个孩子?”
沈行云脸上欣慰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般。
他有些艰难地问道:“娘,这是谁告诉你的?”
沈母见他脸色有些不对,迟疑地说道:“今日我出门和人闲聊,有几个婶子说的,她们说,那风月馆的花魁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沈行云的脑子嗡地一响。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知道那孩子是他的?这事会不会传到江父耳朵里?
沈母倒是不知道他算计的那些事情,她只是觉得儿子和江家女儿已经定亲一年半了,他今年都已经十八了,为什么还不和江涵成亲生个孩子呢?
“你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孩子,那风月馆的花魁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吗?不管这个孩子娘亲的身份背景怎么样,反正先生下来将来也可以把那孩子记成庶子嘛?”
沈行云望着他娘希冀的表情:“娘,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如果我和江涵成亲并且有了孩子。以江涵商户之女身份,她怎么配当我沈行云的夫人?待日后我考上举人或进士,我定是会摆脱江府这一家人的。”
沈母听得愣了,她不敢多想儿子说的摆脱是什么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娘,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也不要参与进来,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您只需要好好过好日子就可以了。”
说完,沈行云便大步回房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那边江鱼估计沈行云这边应该已经开始乱起来了。
他正心情很好地和江家人一起把那只醉香楼的招牌烤鸭分着吃了。
还积极地和一家人一起讨论下个月江母唐采南的生日宴该怎么办,要请哪些人。
江父江母对望了一眼,对儿子今日的乖巧贴心很是满意。
往常儿子十天有九天吃晚饭的时候都不能按时赶回家。而今天他不止按时回家了,甚至还记住了他爹随口说的一句话。
江父江母十分欣慰,看样子儿子到了年纪,长大了也懂事了。
饭后一家人甚至还一起绕着院子边散步聊天边消食。
今日的晚霞十分美丽,映照着江父特意为江母栽种的粉彩玉葵,那画面简直比大家画的名作还要美,江母和江涵看着美景,突然有些诗性大发,两人各自对此情此景作了一首诗。
沈父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不过这些年跟着妻子他也学了不少,对一些诗词也是有一些了解和审美的。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美人陶醉地吟诗,儿子还快速为她们拿来纸笔和桌子,心中很是满足。
等两人停笔后,江父夸赞道:“实在是好诗!既写出了晚霞燃烧的绚丽色彩,又把此刻我们一家人的愉悦心情写了出来,这两首诗一定要好好记下来,等日后刊印出来放进咱们江家的家书!”
江鱼也很仔细的听过两人做的诗,虽然没有深刻的含义,不过用词清丽婉扬,是两首不错的好诗。
他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于是把母亲和姐姐做的诗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甚至还故意疑惑地问道其中哪个字是形容晚霞的。
江母和江涵此时已经被他震惊了!
两人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小……小鱼,你刚刚是把我和你姐姐做的诗,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吗?”
江鱼说:“对呀,今日母亲和姐姐做的诗我很喜欢呢,听着很美。往常我耐不住性子,也没怎么好好听过你们作诗和词,今日耐着性子听了一下,觉得很是喜欢,于是就一下子背了下来。”
江母心里惊起一阵惊涛骇浪,她知道对于不太爱读书的人来说,要想听一遍就把东西背下来是非常难的事,她急着想印证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拉着江鱼的手,把他带到书房,给了他一本诗集,有些急切地说道:“小鱼,你看一下这个里面有没有你感兴趣的,待会儿可以背给娘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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