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七八个人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感觉, 沈母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况且自家门墙上刚刚被泼过血,现在又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沈母吓得腿都软了,心里不停地祈祷他们不是来找自家的。
可惜观音佛祖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这些人正停在他们门外。
其中一个满脸凶神恶煞的人粗着嗓子对沈行云喊到:“沈秀才, 你欠我们赌场的钱还有一大半没有还清呢, 听说江府要与你退亲, 你给个准话, 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
沈家周围的邻居早在沈母发出那声尖叫的时候已经探出了头,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群看着就不像好人的来找沈秀才家的麻烦,他们既担心会影响到自家, 又想知道除了昨天那些一波三折的事,这沈秀才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沈行云这会儿简直要被气死, 这要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相信。
赵明的报复果然够狠, 昨天打他一顿不够,今天还要来当众催债。
向来好面子的他看着周围那些门缝里偷看的眼睛, 简直羞愤欲死,他从来没有丢过这样大的脸, 仿佛一夕之间把他过去挣的脸面和堆积的自尊都给击穿了。
羞愤之下, 沈行云语气不好地说道:“那些钱根本就不是我欠下的, 你们并没有我摁下手印的欠条。”
“沈秀才当真是忘了吗?你说要是我们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江府那边还会原谅你吗?”
沈行云噤声了。
他赌不起。
事实上要不是他几乎起不了身, 今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江府周旋。
不管是用江涵的名声威胁江父也好, 还是向他们卖惨求情也好,总之现在的局只有江府才能帮忙解决了。
大汉见他怂了,嗤笑一声:“既如此, 那就废话少说,乖乖地还钱!”
沈行云屈辱地说道:“之前我也还了不少了,还望各位能再宽限一些时日。”
大汉说道:“之前凭着你和江府的关系是可以宽限的。现在嘛,听说昨日江府的管事都上门来退亲了,这钱我们再怎么宽限你也还不上啊。”
沈行云急急地反驳道:“没有!江伯父没有和我退亲!”
大汉脸色奇异地望着沈行云,不知道这沈行云做了什么,竟然没让江父把亲给退掉。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不管什么时候折磨沈行云都可以,现在他既然有机会还钱,那就先不把他逼到绝路。
“既然如此,那就再宽限你些时日,今天就先还个五两吧。”
一旁一直不敢吱声的沈母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自然是知道欠债之后被人讨债都得先还些利钱,没想到儿子竟在赌馆欠了债!并且这利钱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那他到底是欠了多少钱啊?!
沈行云心疼地咬牙掏出了五两银子递到大汉的手上。
周围的邻居见他还了钱,心中有些唏嘘,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这沈秀才真的欠了赌场的钱,看这利钱,肯定欠了不少。
沈行云这会儿后悔不已,自己当初花钱的时候花得潇洒花得随心所欲,结果几乎没有存下多少钱,之前赵明几人找他要钱的时候,他已经垫进去不少了,现在他手上也只剩下十几两银子,加上过去他给母亲的家用被她攒下来的部分,凑起来大概能有个三十两银子左右。
这么多钱若是给普通的百姓也是能用好几年甚至十来年,可是这个数目对于他欠赌场的钱加上利钱来说算是杯水车薪,对于已经过惯了好日子的沈行云来说是也花不了多久的。
等这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后,沈母便拉着嘶嘶叫疼的沈行云进了屋。
“儿啊,你怎么会欠赌场那么多钱?”
“这钱不是我欠的。”
“不是你欠的,为什么要你还呢?”
沈行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娘解释,这钱是他想诱导江鱼欠巨额赌债逼他堕落的,结果江鱼没被套牢,反倒是把他给套进去了。
沈母见他沉默,又问道:“你到底欠了多少?”
沈行云有些不耐地说道:“二十两黄金。”
沈母失声叫道:“二十两!黄金!”
“昨天我就想问你了。我听外面的传言说你算计了江家,并且你还想算计把怀着你的孩子的女人塞给江鱼,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好地拿着江府的钱考上举人考上进士做官不好吗?
那江涵虽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过她性子温婉不跋扈,对咱们也大方……”
沈行云听得一阵烦躁:“好什么好!这都是我的卖身钱!现在还没成亲我就已经落了个吃软饭的名头,将来要是成亲了我就一辈子在江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了!可要是我的孩子成了江鱼的孩子,将来江家的钱就都是我儿子的了。”
沈母惊得合不拢嘴了。
沈行云见她这个样子,不想听她说教,忍痛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留下沈母在大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沈母照例起来准备买早饭和菜,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院门,铺面而来的一阵恶臭差点把她给熏吐了。
昨日泼的是血,今日泼的就是些脏污东西。
沈母眼前发黑,家里的日子怎么过成这样了?这到底是昨天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做的,还是另有其人?
沈母急急忙忙跑回屋,重重地敲了沈行云的房门。
沈行云一开门她就严厉地问道:“儿子,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我昨日听说你得罪了赌坊的人、雪娘和江府铺子的吕管事,还有别的人吗?”
沈行云昨晚又一次一整晚没睡好,他语气暴躁地说道:“没有了,只有他们几个!”
沈母忍着心酸道:“那你最好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往我们家泼东西,接连两天了,今天更加过分,门墙上那些东西臭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在这里要住不下去了。”
沈行云沉默地嗯了一声。
在家躺了一天两夜之后,他身上的伤好了些许,痛归痛,不过他走路比挨打那天要好多了,于是他起床找了身体面的衣裳换上准备出门了。
首先他找的是雪娘。
毕竟以这个女人过去对他的仰慕和爱意,他相信只要他们再多见两面,定能挽回雪娘的心。
然而到了风月馆,他竟连雪娘的面都没见上。
雪娘不仅失了人生中唯一的孩子,还因为给沈行云怀过孩子的事,让她花魁的牌子降了级。
现在沈行云被逼到绝路来找她,想也知道他会过来做些什么事。
不外乎是想向她求情和好,甚至是向她借钱。
不见,就像当初她失了孩子没等到沈行云一样。
然而等雪娘听传话的人说沈家被人泼了粪,沈行云想问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的时候,雪娘笑得眼都出来了:“报应啊!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的丫鬟怕雪娘一时心血来潮真的跑去看,于是便学了一个很衰的表情给她看,又一次把雪娘逗得咯咯直笑,没说要出去看沈行云的话了。
没等来雪娘,沈行云心里一沉,看样子自己上次做的事彻底得罪了她,原本他一直用虚幻的爱意和偶尔的承诺把雪娘拴得牢牢的。
现在虚幻和承诺被戳破,雪娘清醒之后,便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了。
并且等县太爷查到她这里的时候,她也会把沈行云的所作所为实话实说,绝不替他遮掩。
沈行云心里最容易和解的人,已经决绝地拒绝了他。
接下来他硬着头皮去了吕管事的家里。
吕管事的儿子是认识他的,之前沈行云装成吕管事的恩人还来过吕家。
那时唯一知情的吕管事的儿子也对他满怀感激。
然而现在那腔感激全化作了恨意。
一见到沈行云,吕管事的儿子便开始破口大骂,完全不听他狡辩。
沈行云一天里被接连被人拒绝、嘲讽和怒骂,他心里的愤恨已经快憋到了极点。
“告诉你,我现在可是秀才,你们往秀才家泼血泼粪,我告到官府是可以把你们抓起来的!”
吕管事的儿子对他怒目而视,毕竟他的父亲已经进了大牢并且还欠了不少债,而他自己昨天就被辞退了,这样下去他们将要过得比父亲当初失误给江家造成损失的时候还要惨。
管事的儿子恶意地说道:“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等大人把事情查清楚之后,你也逃不掉!”
沈行云被人说中心底害怕的事,面色一变,强撑着说道:“只要我岳父愿意谅解我,我就不会有事,到时候我还是前途无量的秀才。而你们家就等着过苦日子去吧!”
说完沈行云的心里其实有点后悔,他并不能确定这一次他一定能平安度过。
可是刚刚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听着往日对他低声下气的人突然用那样的语气说他,他完全忍受不了。
被吕家人赶出来后,沈行云的心跌到了谷底。
一路下来,不仅没有和一个人达成和解,他们好像还更恨自己了。
沈行云觉得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利用江涵牢牢地抓住江家,让江家来帮他解决这些问题了。
“去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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