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九月, 夏牧场的牧民陆陆续续赶了牲畜群回来,临山又热闹了起来,河流下游晃来喝水的牛羊就没断过。牛羊多了,巴虎跟朝鲁更忙了, 母牛母羊的肚里都揣了崽, 照顾的也得更加精细。
“巴虎, 饭好了。”蜜娘站在毡包外喊,这些天的午饭晚饭都是她做, 巴虎守夜回来会把早饭做好,吃了再回屋睡觉。
“醒了。”巴虎应了一声,睡了半天他精神多了, 人一精神, 身下的小弟也不打蔫了。
“蜜娘,你进来帮我拿个东西。”巴虎支起身子想把蜜娘骗进来,这些天他晚上不在家睡,房/事都荒废了。
这个借口太假了, 蜜娘不上当,她吹木哨招来一匹马,“我去给朝鲁大叔送饭,你快些起来。”
听着马蹄声跑远了, 巴虎躺在床上没动,大黄顶开门进来他也没搭理, 等腹下的一团火退下了才掀被下床。
“大黄啊大黄,你机灵又聪明,今晚能不能替我去守夜啊?”他都要旱蔫了。
大黄吭都没吭,摇着尾巴引巴虎往灶房走,进灶房之前还把他的狗碗叼起来, 巴虎一掀锅盖,它立马把碗放他脚边。粗陶碗掉在地上一点声都没有,巴虎往门外瞅了一眼,不见巴拉和阿尔斯狼。
大黄体型不大,心眼子不少,一面跟巴拉和阿尔斯狼较交好,背地里却想法设法地吃独食。
还会巴结人,每每听到毡包里有人醒了,就特殷勤地挤进去打招呼,没办法,巴虎就吃它这一套,顺着它的意给挟了两块儿羊骨头放它狗碗里。
人还没吃,狗先吃上了,巴虎又盖上锅盖,等蜜娘回来一起吃。
“我回来了,吃饭,别弄你那东西了。”巴虎真的像是头老黄牛,除了闭眼睡着了,他永远手头有活儿。就等蜜娘的这一会功夫,他捞了泡发的羊皮在刮上面的碎肉油脂。
巴虎扫了眼她的腿,用油皂洗了手,跟着蜜娘往进走的时候,说:“你以后骑马可别往下蹦,万一要是怀了娃你不知道,别再把娃娃给蹦掉了。等吃了饭我搬张桌子出去,你以后再骑马上下都踩桌子。”
“我肚里有没有货我不知道啊?”蜜娘哼哼,从夏牧场回来后巴虎天天夜里在外看牛羊,她晚上闲的发霉,肚里要是有娃他该哭了。
巴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引起了话头他咳了一声,挟了一筷子菜到蜜娘碗里,不怀好意道:“我有不要钱的货,你可要?你要我就给,要多少给多少。”
蜜娘心痒,嘴里的菜都没劲嚼了,“你晚上找不到人帮你守夜啊。”白天她是不肯干的,如今临山的人都回来了,屋前屋后动不动有人路过。
“让大黄去替我顶一会儿。”男人把主意打到狗身上,羊肉也不是给它白吃的。
“你夜里别睡早了,给我留个门。”巴虎瓮声瓮气地说,这心里有种偷情的紧张感,刺激得他嘴里的肉都开始乏味了。
蜜娘咔咔嚼着嘴里的青菜,良久,她低声嗯了一下。
这下巴虎是彻底不饿了,他囫囵吞枣地扒完碗里的饭,蜜娘给他炖的羊蝎子他没吃几个,饭后都倒给三只狗,尤其是晚上要替他顶大半个时辰的大黄,巴虎殷勤的只差把羊蝎子喂它狗嘴里了。
“你放它碗里,它自己会吃。”这岂不是在巴拉和阿尔斯狼心里埋刺?都是狗,还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大黄吃骨头时痛快,晚上巴虎要带它走的时候它可不干了,拼命地挣扎,嗷嗷叫着像是要杀狗,挣脱了就躲在蜜娘身后,巴虎再要来拽,它就呲牙。
“这就伤我心了,我白喂你了,你竟然对我呲牙。”巴虎是真的伤心,相处这么久了,他以为大黄已经认他为主了。
“它估计是以为晚上要在家守着我,巴拉和阿尔斯狼守着你。”巴虎心冷,蜜娘心里可热乎了,大黄始终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你也别酸,我跟大黄是过命的交情,同甘共苦过的,你比不上。”蜜娘忍不住嘚瑟。
“我以后不喂它了。”
“你不喂我喂。”
巴虎鼓着腮帮子瞪着她,“我还比不上大黄了是吧?”
真幼稚,蜜娘抿嘴笑。
“你怎么不说话?”平常不是话很多的?巴虎蹲下对着狗屁股拍了一巴掌,一人一狗对视,问站着的人:“你说今晚怎么办吧?”
“那就等古川来人把你换下来再说吧。”蜜娘没办法,是大黄不肯去,又不是她不准去。
“你跟我去守夜,你去了大黄也就去了,等夜深了我俩甩开它们仨再回来。”巴拉和阿尔斯狼也是,有人在它俩能守一整夜,人一走,它俩后脚就往回溜。巴虎让大黄过去是为了留巴拉和阿尔斯狼待在羊群里巡夜。
“反正你在家也睡不着。”巴虎又补了一句。
也是,蜜娘点头。
巴虎暗喜,进屋拿了床上的盖被和毛毡,听蜜娘问为啥还另外带东西,他解释说怕她吹风受了寒。
各家的草场离得远,呼啸的风声和吵嚷的牛羊叫声盖住了人的说话声,相邻的两个草场也只见火光不闻人声。蜜娘躺在被褥里被晕晕乎乎剥光了衣裳,冷风一激她才回过神,大声骂他畜牲。
“嘘,小点声,你可能不知道,牛羊好奇心重,就爱看热闹。”巴虎抬起她的后颈让她往远处看,“你看,是不是有牛羊草都没吃了在往这里看?你不想被围观吧?其实我无所谓,随你喜欢。”
男人嗓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蜜娘在被窝里拽住他耳朵拧了个圈,咬着下唇眯眼看不住晃动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是一弯残月,但在泪眼婆娑的眼睛里,它晃成了一轮有无数影子的圆月。
牛羊陷入了沉睡,男人勾着嘴角站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慢条斯理地穿袍子,系了腰带又躺了回去,卷起铺着的毛毡搭在身上,抱着被褥里呼呼喘气的女人吹了个口哨。
“明晚还来不来?”
上一次当不够,上吊才长记性啊?蜜娘闭眼不理他。
巴虎舒爽后尽余亢奋,牛羊有狗看着他也不操心,双手枕在脑后看天上稀疏的星子,嘴里骚话不断:“你今晚比往常更快来感觉,虽然你嘴巴硬,但身体软啊,它比你可诚实多了。”
蜜娘睁眼,伸出手掰过他的头,还行,脸皮厚了耳朵还没叛变,两只耳朵滚烫滚烫的。
“你的耳朵可比你的嘴你的身体诚实多了,它知道羞耻。”她哼了一声,扳回一局。
男人握住她的胳膊给塞被窝里,摸了摸耳朵哑了声,强行狡辩:“那这是被你拧红的。”
蜜娘没跟他犟,等身上的汗干了,她蹬巴虎让他给她拿衣裳,“我该回去了,再磨蹭天都亮了。”别再被人给堵被窝里了。
“我抱你回去。”巴虎坐起来用被子把蜜娘裹住,又用毛毡再裹了一圈,把人竖着抱起来,喊了大黄往回走。
两人三狗走路到家了,蜜娘才想起来巴虎可以骑马送她回来的。
火炉子上的水还是烫的,巴虎拎了水壶和水盆进去,“你洗了就睡,我从外面把门锁了,明早我做好饭了再喊你起来。”他一走,大黄就卧在了门口守着。
朝鲁次日一早去换巴虎,见他一改前几天的黑脸,熬了一夜还两眼炯炯有神。
“东家,有喜事啊?”
“快了。”巴虎撂下一句,迈开大步走人。
一顿饱饭让巴虎回味了五天,等两个仆人从古川来临山,巴虎总算又过上了深夜播种的日子,但这种舒心的日子也有限,最后一趟来漠北的商队路过临山,这意味着临山的牧民要收拾行李准备迁徙了。
“蜂蜜巢给你捎来了?”巴虎见蜜娘拿了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回来,他跳下毡顶,“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戌水看大夫,军队估计明天或是后天就要来了。”
“好。”蜜娘把蜂蜜巢跟黄油酥油放同一个箱子里,这次去戌水巴虎赶了勒勒车,没再带蜜娘骑马,就怕她怀上了颠着了。
“没摸到滑脉,倒是你的身体比我估计的恢复得快,药就不给你开了。”大夫收回手看向巴虎,“安胎药可要抓一副?冬天要是有孕了可以用上。”
巴虎跟蜜娘对视了一眼,点头说行,付了钱了才听跑堂的嘱咐说不要乱用药,这药是动了胎气煎服的。他顿时就来气了,这不是咒蜜娘?
“有备无患。”蜜娘拽走巴虎,她也看出来了,这大夫跟巴虎有些不大对付。
“你认识他?”出了医馆蜜娘问。
“没印象。”
“跟你没仇,那估计就是跟你爹有过不痛快。”这父子俩长得像,大夫看着又是跟巴虎爹同龄,指不定就闹过口角。
“他就是个搅屎棍子。”一跟他爹扯上关系,巴虎立马盖棺定论。
当晚官府就有人敲锣挨家挨户地通知把东西都收拾好,明早起来直接给绑在牛背上,锣鼓声响就要出发。
早在前几日巴虎带着仆人就把放养的马和骆驼找回来了,成马二十七匹,成年骆驼也只有三十三匹,这么一看,巴虎养的羊最多,牛次之,马最少。
“去年我养的马和骆驼多,多了我管不过来,有的跑了就成了野马,我就趁着交岁供的时候用马和骆驼抵了牛羊。”巴虎跟蜜娘带着两个仆人一趟趟把零碎东西搬上勒勒车,“我听说你们大康人是交粮税的,我们也交,但是叫岁供,牛马骆驼优先,这三种凑不够了才把羊算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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