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  我搬后面去睡,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巴虎娘立马出声,拍拍蜜娘的手说:“不睡一起也不耽误我们娘俩说话。”她儿子这几天脸上就没个笑样儿,她再睡下来,  他该睡不着了。

    “你在家不是跟巴虎爹一起睡的啊?可别忽悠我。”蜜娘不看巴虎。

    “年纪大了觉轻,  睡一起吵得慌,  早就睡两个屋了。”吵吵合合,多数都是两人分开睡的。

    巴虎也不说话,  就闷着头把他娘的东西给搬到后院去,但蜜娘也拿了书跟着去了后院,  婆媳两个又坐在油烛下热热闹闹地说起了话。

    巴虎娘往外看了一眼,  就见她儿子在门外转圈,  刚想说什么,  就见他板着脸走了进来,  椅子一拎就坐炕下面把蜜娘盯着,  不出声不动作,  就坐那儿看着。

    蜜娘最先绷不住,  斜眼剜了下地上的男人,  掀了被子下炕穿鞋,  “娘,  书先放你屋里,  我明晚还来的。”

    “哦,  好……”尾音没落地,就见她儿子拾捡了炕头的书纸,一摞都给掂走了。

    “你今晚没睡好,明晚早早就困了,懂吧?”巴虎瞅着蜜娘走到了前院,  压低声音说。

    懂,再懂不过了。

    前院的开门关门声传来,巴虎娘吹了油烛躺在炕上,屋里还有湿泥味儿,她一时睡不着,翻个身盯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雪色。她芳华正好的时候喜好惊心动魄的感情,家里人的反对,情郎的再坚持,都让她夜里辗转反侧,如今再想起以前,还是忍不住为当年的心动动容。但这几日亲眼看了小两口的相处,巴虎相比起他爹说的甜言蜜语几乎是个哑巴,只会倒个水,挟个菜,上下马车的时候搀扶一下,哄个人都不会,但蜜娘没掉过眼泪,没吃不进饭,没睡不着觉。

    可能是老了,看得多了,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的。

    巴虎提了尿桶进屋,见他盖的被子又被扔到炕尾,他默不作声的给挪回原位,动作迅速地脱衣钻进被子里。

    “脚拿出去。”蜜娘踹了一脚。

    “踹疼我了。”巴虎夸张嘶气,见没有回应,他索性厚着脸当了回无赖,掀了自己的被子钻蜜娘被窝里,被踹被掐都不出去,怕碰着她肚子,就躺平了随她动作。

    蜜娘咬了他一口,“睡回你的被窝去,不是不介意人共睡一个炕?你急头白脸做啥?”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可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你娘睡一屋躺一个炕头?”外面风声虽大,蜜娘还是压低了嗓音,怕被婆婆听到了,“我跟你娘在此之前见过几面?吃过几顿饭?你就把她跟我往一个炕上拉。”

    “是我没考虑周到。”巴虎认错。

    “别以为认错认得快我就放过你了。”蜜娘也是假意哼哼,家里只有这一个炕,巴虎接他娘来住,不管给不给她说,都只能个人睡一起。但她当时就是心里不舒服,她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你想怎么不放过我?”巴虎撑着手臂支在蜜娘身上,偏着头对着她的脸,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蜜娘一个抬手推开他的脸,别给她玩这一套,她不吃。

    “我以后再请人回来住,只要跟咱家有关的事,我一定先跟你商量?”巴虎也是反省过的,这是蜜娘跟他娘处得来,要是处不来,这几日瞌睡都睡不好。而且蜜娘对两人睡觉的地方很在意,他娘没来的时候她喜欢赖床,喜欢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这几日除了到点睡觉,就没见她往炕上坐过。

    蜜娘没说话,巴虎就知道是默认的意思,他转了个身睡在里侧,抱住蜜娘深吸了口气,刚想做点啥就被捂住了嘴。

    “不行,明天你把床单被褥拆了洗洗再说。”床上有巴虎娘的味道,她睡的不习惯,总觉得床上有啥东西。

    “有干净的,我现在给换上。”

    “不想动。”说是不想动,手却是抬了起来,被抱起来的时候她抿嘴笑,环住男人的脖子吸了吸气。

    赵大夫交代的个月前不能行房,虽说之前就有过,但巴虎怕出事,也不敢再动蜜娘,两人躲在被窝里亲亲摸摸一阵,满头大汗地探出头大口呼吸。

    “我困了,要睡了。”蜜娘抱着男人的胳膊,窝在他怀里闭眼睡觉。

    半夜被渴醒,蜜娘睁眼刚动了下,巴虎就醒了,“咋了?要下去撒尿?”

    撒个鬼,她晚上都没喝水,“我要喝水,渴了。”前两晚也有渴醒的时候,但她没吱声。

    巴虎起身穿衣去灶房去,锅里温的就有水,是为了明早做饭准备的,他捅开余灰塞了几块儿干牛粪,烧水的功夫又去后院的灶头给加了火。

    “巴虎?”

    “是我,你睡你的,我就是来加把火。”巴虎应了声,往前院走的时候又问:“娘,你要不要喝水?我烧了水。”

    “要是有我就喝一口。”

    “那我给你端来,你别起来。”巴虎去灶房里舀了两碗开水,站雪地里站一会儿先给蜜娘送去,又去了后院。

    “哄好了?”妇人接过碗,这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媳妇准备的。

    “不关你事,别瞎打听。”他等人喝完接过碗,留了句早点睡就出了门。

    嗐,今晚这说话的底气足啊,昨夜里眼巴巴让老娘给他搭话的是哪个瘪犊子?

    次日风歇雪停,又值是蜜娘休沐的日子,她一觉醒来就听到院里有扫雪的声音,蜜娘裹着被子在炕上滚了两圈,瓮声瓮气地喊:“巴虎,今早吃啥饭?”

    “肉臊子面,等你起来了就煮面条。”

    蜜娘一听是她婆婆的声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拿起炕头的衣裳穿上,开了门说:“娘,咋是你在扫雪?巴虎呢?”

    “去羊圈了,你起来了我就去喊他。”巴虎娘很少做饭,哪怕只是煮面条她都怕煮坨了在儿媳妇面前丢脸。

    不用喊,巴虎听到声已经回来了,走在他身前的还有牧仁大爷,“小姐怎么是你在扫院子,你别动,待会儿我来扫。”

    “我闲着没事做。”就总想帮她儿子做点事。

    蜜娘跟在巴虎身后进了灶房,脸都没顾上洗,扒在窗边往外看,牧仁大爷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头,站在巴虎娘面前竟会手脚无措。还有他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跟前些日子的邋遢老头判若两人。

    她是个儿媳妇,公爹又还没死,猜测婆婆的逸闻挺不好的,但她怎么看牧仁大爷都不太对劲。

    “巴虎,牧仁大爷是不是对娘有想法?”她腆着脸问。

    巴虎倒是见怪不怪,淡淡瞟了眼,“看出来了?都看得出来。”手里下面条的动作丝毫不停顿。

    “还真是的啊?牧仁大爷年纪看起来比娘大了许多。还有牧仁大爷没娶妻没成家,是不是因为放不下娘?”一大早就听这么刺激的,蜜娘兴奋地跺脚。

    “干的都是苦活,老的就快,也就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吧。”要说这事巴虎知道个大概,都是牧仁大爷憋不住嘟囔出来的。据说是牧仁大爷年轻的时候在另一家做仆人,第二年的时候生了大病,主家不给治,刚好被另一家的小姐碰见了,给他还清了债务赎了身,还给请了大夫。

    “牧仁大爷病好了之后就卖身进了我外祖家,我娘出嫁的时候他说要去给我娘养牛羊,一直为奴为仆到我长大,十四岁的时候被我娘托付给了他。”巴虎不理解牧仁大爷的执着,为奴为仆也要跟在他娘的身边,当年不敢争取,一蹉跎就是半辈子,老了见了故人还会老脸发烫。

    “我家,我说的是老头子那个家,他是我们这支的族长,但家里就没有家仆,都是因债卖五年自由身的仆人。我倒是因为我娘有个老仆照顾我四五年,不要工钱还替我管着家。”要不然他这些人累死也攒不下这个家业。

    “可真深情。”蜜娘再看牧仁大爷,他身上像是泛出了圣光,为了报恩自卖其身,一坚持就是一辈子。

    巴虎摇了摇头,反正他娘的眼光差到没边,挑来选去嫁了个烂人,为了那个烂人还跟娘家兄弟断绝了关系。

    “吃饭了。”巴虎冲外面喊了一声,他娘要是不进来,牧仁大爷能站雪地里说到天黑。

    早饭后,巴虎拿了铁锹去铲雪,他娘见了也掂了把锹跟了上去,她在这儿不知道能住多久,想帮巴虎多做点事。

    “不用你,你坐家里跟蜜娘练字。”巴虎皱眉,早上扫雪也是,不让她弄她偏要做。

    “我一把年纪了,还练什么字,又不教孩子写字。”

    “娘想去就让她去,穿厚些别冻着了就行,多动动晌午吃饭能多吃一点。”旁观者清,她这婆婆是想跟儿子待一起说说话。

    其他人见有巴虎娘在都不情愿过来,牧仁大爷又还在洗碗,两人独处,巴虎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些年见她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听她哭。

    “这次他是为了啥事又喝醉了?”思来想去,也就涉及她的宝贝糟老头两人还有话聊。

    妇人铲雪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精气神立马没了大半,“之前下暴雪,顶棚塌了,有百八十只羊跑丢了,敞风的地方又落了雪,雪化了结了冰,头母牛走滑了摔了肚子,一头都没救回来。阿古拉为了这事跟他吵了一架,他心里有火就去买酒喝。”

    呦,涉及牛羊阿古拉的胆气就起来了,不怂了。巴虎哼了哼,盯着他娘说:“我再给你找个不打人的老头行吧?”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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