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皎洁,黎安街鼓乐喧天,巷尾却冷冷清清,耳边隐约听得到百姓的喧嚣声。

    “我想了你不止一次——”这几个字宛若一直高高悬挂在的夜空的星辰,猛然坠落到周策的头上,他只觉心血涌动,仿佛是一直漂浮在海里的水草,终于触碰到岸边。

    他的手脚变得有些僵硬,即便巷尾吹过的风带着凉意,但他的额头却冒着热汗。

    周策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说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阿姐。”

    似乎是觉得说这句话太过单薄,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用饭时在想念阿姐,喝水的时候也在想念阿姐,若是今晚没有等到阿姐,我会难以入睡。”

    谢乐慈抬手抚摸着周策的脸颊,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你的脸好像很烫。”

    她想起那夜在古城的客栈内,尧儿贴在她耳畔说的那些言语,不由得轻笑。

    看来尧儿的话大抵都是在话本里学的。

    谢乐慈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捧起周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双凤眼,笑道:“尧儿,我记得你曾说过,想要与你恩爱两不疑,与你如胶似漆……”

    “现在可还作数?”

    周策的脸越来越烫,为何这些话让阿姐说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他的脸感受着谢乐慈指尖的温度,内心犹如潮水在翻涌。

    周策点头,他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热情,“阿姐教过我,做人要真诚,那些话一直都作数。”

    不知怎么,阿姐今夜这般待他,他却毫无招架之力,正如现在,他的手都极其不自然地垂落着。

    以前是他在掌控局面,可如今,阿姐轻而易举地就让他溃不成军。

    只听谢乐慈困惑地问道:“但我不明白,如胶似漆是什么意思。”

    “如胶似膝……”周策低声呢喃道,“阿姐当真不明白?”

    他低眸凝视着谢乐慈,月光照映在她额间的红痣,以及那一抹朱唇。

    阿姐今日似乎施了粉黛,比往日还要惹人注目。

    也许是占有欲作祟,他并不想要让阿姐回谢府,也不想要让任何人看到阿姐。

    谢乐慈摇头说道:“当真不明白。”

    她的腰倏忽被周策抱着,两人紧紧挨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这样便是如胶似漆。”周策认真地说道。

    他本以为阿姐像往常那样沉默不语,然而他的腰也被阿姐搂入怀里。

    秋风卷起地面的枯叶,窝在树梢的鸟雀扑闪着翅膀,飞到街头的那棵银杏树。

    少年的胸膛炙热,心跳逐渐不受控制。

    他好似才是那只猎物。

    谢乐慈学着周策从前那般贴耳畔的动作,问道:“是这样吗?”

    临近子时,黎安街的灯笼依然明亮,百姓们仍意犹未尽,还在议论着小秦娘子变的戏法。

    谢府的大门敞开,郑管家在门外徘徊踱步,他心里念叨着,二公子向来做事稳妥,可今日带着三姑娘他们整整去了一个时辰,竟还未回府。

    老夫人本要在歇息前想要跟三姑娘再说些体己话,最后实在是身子乏了,便吩咐郑管家要留一盏灯,等三姑娘他们平安回来。

    更夫来回敲了两次梆子,郑管家等的焦躁不安,若不是有二公子陪同,他定要把府中护卫都派出去。

    远处传来嬉闹声,郑管家停下踱步,忙不迭地上前察看,但见谢云柏蹦跳着跟在谢帆并肩而行,两位姑娘不紧不慢地走着,随行的几个丫鬟和家丁紧跟其后。

    谢萤牢牢地挽着谢乐慈的胳膊,如释重负地说道:“三姐姐,明日咱们去人少的地方,再也不去看什么变戏法的。”

    谢乐慈揉了揉谢萤的脑袋,安慰道:“下次直接去勾栏看变戏法,萤妹妹莫要因今夜之事而自责。”

    谢萤一路上都在自责,且不说适才她和小五在黎安街几乎要被挤成肉泥,三姐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今日刚出府,就险些出事,倘若让祖母知道,她差点把三姐姐弄丢,肯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谢萤暗自发誓,以后跟三姐姐出府,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想到这儿,谢萤眉开眼笑道:“我都听三姐姐的。”

    这时,谢帆蓦然回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乐慈,随即收回视线,对郑管家微微颔首。

    进府之后,谢云柏蹑手蹑脚地跟着丫鬟回了厢房,他不敢高声言语,毕竟深更半夜的,祖母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

    谢萤早已疲倦得浑身没力气,更是不愿多走一步,便在前院的阁楼歇息。

    老夫人分了两个丫鬟在云絮阁服侍,穿着素青色长衫裙,梳着双平髻的名为妙蕊,老夫人看中她样貌乖巧,嘴巴甜,不怯生。年纪虽是要比谢乐慈小几岁,但在府中也有五年之久,做事很是沉稳。

    妙蕊摘下谢乐慈发鬓上的簪子,对着铜镜笑道:“往后都由奴婢来给姑娘梳妆打扮,姑娘有何吩咐都可以跟奴婢说。”

    谢乐慈朝着铜镜莞尔一笑,说道:“麻烦你了。”

    自及笄那年,谢乐慈身边就不需要旁人照顾了,阿耶常在她耳边教导,人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诸如此类的话语,还说大梁的臭规矩很多,活得不自在。

    妙蕊望着铜镜出了神,她在青州并非没有见过美人,今日三姑娘刚到府上的时候便足以惹人注目,如今只是略施粉黛,更让人移不开眼。

    都说北漠出来的姑娘或是骄横,或是倨傲无礼,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假话。

    她替谢乐慈解开发髻,说道:“姑娘不必跟奴婢客气,待会儿紫烟备好热水,姑娘沐浴过后就方可歇息了。”

    “老夫人说若今夜姑娘歇息得晚,等明日辰时以后再去延年堂。”

    谢乐慈点点头,妙蕊问起她在北漠的生活,两人倒也投缘,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甚是融洽。

    圆月从皎洁转为暗淡,一缕缕月光透过客栈的窗户,房内点着灯盏,桌案前的少年双手捧脸,他又是蹙眉,又是失笑。

    许言绍蔫巴的不成样,他看着少年,打着呵欠,问道:“公子,你今夜究竟跟谢姑娘碰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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