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天黑前,嵇昀和萨迪娅进入长安。

    长安城夜景繁华、彩灯炫丽。可嵇昀却没有心情赏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解救白锡圣脱困。

    “萨迪娅,皇宫里应该有不少高手吧?”

    见嵇昀突然有此怪问,萨迪娅感到一丝惊讶。

    “那当然了,左神策军专门负责拱卫禁宫,直属于晋公统领。他们每个人都是韦大将军亲自挑选出来的,刀法纯熟,一般毛贼想要闯宫,无异于以卵击石。”

    嵇昀心道:“白大哥废了田纪枣,田令孜对他恨之入骨。我现在不能等,哪怕耽搁一天,白大哥的性命就将难保。”

    “你知道,这些擅闯皇宫的人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你你问这些干什么?”

    嵇昀佯笑道:“没什么,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萨迪娅神情似信非信,答道:“这种事我也不清楚,我劝你也不要打听,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少不得会把你当成同党抓了。”

    嵇昀见问不出结果,心下念道:“成将军教萨迪娅向朝廷报捷,我要是能同去,就可以趁机挟持田令孜,逼他放了白大哥。”转念又生担忧:“只是那样一来,免不了要牵累萨迪娅。”

    正迟疑间,萨迪娅问他道:“嵇昀,你在长安有地方落脚吗?”

    “没有”

    “那你今晚就住我家吧,不过我要先去向朝廷禀报军情,你是立了功的英雄,和我一同去吧。”

    “我”嵇昀心想救人要紧,便也顾不得许多,于是便答应下来。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巷子里,眼前是两扇黑漆木门,没有庄重气派,显然只是某间宅院的后门。

    “这里想必就是田令孜的家。”

    萨迪娅轻轻敲门,随后便有人过来把门押开一个小口。

    “请通报主人家,成先生派我来的。”萨迪娅说着便把腰牌递了进去。

    门内人接了牌子,又将门关上。嵇昀感觉奇怪:“怎么萨迪娅不叫成可期大将军,反称其为成先生?”和萨迪娅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门再一次打开,门内仆人请二人进去。

    穿堂过廊,兜兜转转,终于见到了这家的主人。

    “怎么?”

    嵇昀见眼前这人年轻倜傥、举止高贵,显然并不是田令孜。

    萨迪娅见了那人倒头便拜:“小女参见寿王殿下。”

    嵇昀惴惴不安:“萨迪娅如何不去找田令孜,反而找到寿王府上。”

    “请起。”

    李晔叫起萨迪娅,又见嵇昀呆立一旁,一言不发。

    “这位是?”

    萨迪娅忙道:“回殿下,我军在潼关大破敌军,多得益于这位少侠舍身相助。”

    嵇昀拱手道:“嵇昀,王爷有礼。”

    李晔笑逐颜开,喜道:“英雄出少年。快把潼关的战事详细说说。”

    “是!”

    萨迪娅便将潼关大捷的事原原本本向李晔禀报。

    李晔听罢十分感慨:“要是我大唐兵勇,都能像你们一样,何愁黄贼不平!”

    “殿下,眼下我军虽然一时得胜,但是毕竟兵微将寡,我听说凤翔邠州的人马迟迟不到,这才连夜求见您,请您想个办法。”

    李晔脸上喜韵散尽,眉头紧皱:“田令孜把弄朝政,我几次举荐杨复光兴兵勤王,都被老贼拦下。如果能搬来老郡王的忠武军,长安就能高枕无忧了。”

    “成将军教我来,就是这个意思,请王爷务必在朝中极力保荐,成将军说,当今之世,除了弘农郡王,再没有人能够克制黄寇了。”

    嵇昀此时幡然明白,这位寿王殿下嫉恶如仇,看样子对田令孜也是恨之入骨。田令孜总揽神策军权,表面上成将军是他的部下,背地里却是心向寿王的。

    李晔抬起头向北远眺,嘴里默默念道:“杨老郡王,国难当头,该是你老出山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李晔又同萨迪娅和嵇昀交谈了片刻,二人便请辞从出府,径自回到萨迪娅在城西的家中。家里只有老母和三个伺候老妇人衣食起居的婆子,安排嵇昀在客房住下。

    夜里星明月朗,嵇昀忧心白锡圣,辗转反侧难安。

    “我不能见白大哥身陷囚牢无事可做。也罢,死马当活马医,今晚就去皇宫。”

    他悄然起身,小心翼翼跳出墙头,往皇宫寻去。

    大明宫禁苑内。

    一队腰携金刀的神策军刚刚巡视离开,后花园的假石后面,冒出一个人影。

    嵇昀蹑手蹑脚闪到花园东面一座亮着灯光的大殿外。透过窗棂,向里面望去,只见殿内的桌案旁,一个华服金冠的人正倚坐小憩。

    嵇昀见那人五十岁上下,衣着华丽高贵,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即便不是田令孜,也会是个大官,先拿住他问问。”

    见四下无人,嵇昀腾地破窗而入,青釭飞鸾剑顷刻间便架在那人脖颈上。

    “白锡圣关在哪里?!”

    面对嵇昀突然闯入,那人表现得淡然无惧。

    “白锡圣是谁?你又是谁?”

    “昨天被你们捉住的人,被关在哪儿了?”

    “哦——你不用问,很快你就能见面了。”

    嵇昀把剑刃逼近他的喉管,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血溅当场。

    “你不怕死?!”

    不料那人轻嗤道:“还没有人能够在鬼神刀面前,说出这样的大话”

    嵇昀一惊:“鬼神刀”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话音未落,右手上不知何时早闪出一把银晃晃的弯刀,寒锋绕过身后也抵在嵇昀的喉管上。

    “好快的刀!”嵇昀心头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冷冷说道:“我们是同归于尽,还是一起放下兵器,重头打过?”

    嵇昀微微将长剑松了些许,那人领会了意图,也将弯刀退后一指。随即,两人各自后撤一步,拉开阵势。

    “接招!”

    那人舞动弯刀横砍过来,身法速度浑不似个中年男人。

    “怪了!”嵇昀经此一招,便知对方活脱脱是个意气少年,之所以乔装改扮极有可能是既已设下圈套,专门来对付自己。

    他挥刀而来的身法,如同滚滚乌云中乍现的闪电,既无法预料更难以捕捉。那弯刀恍似无常鬼手中的索命钩,根本看不清它从何处来,等眼睛勉强瞄准它的时候,钢刃所散发的寒气,已经够令对手的皮肤为之皲裂。

    “鬼神刀法?莫非他是成将军提到过的令狐云梦?”

    嵇昀深知对手是个难缠的家伙,稍有不慎便要殒命他的刀下,所以心下早已念动天机剑诀,且极力凝聚心神不敢有丝毫懈怠。青釭飞鸾既出,却也如光似电。于是,一个是如鬼似魅的鬼神刀,一个是遇强则强的天机剑,伴着精钢铮鸣的巨响,刀剑大肆对抗对拆起来。

    天机剑法不讲求固定的招数,而是在对战中不断生出克制对方的剑招,换言之,即以万变应不变。嵇昀初学此剑,剑诀要义转化成剑招的技巧未免生疏,而对方刀法又是绵密如针,两人缠斗拆解了足足有一百余招,鬼神刀法仍有新招接着前招源源不断递送而来,致使嵇昀一时寻不到克制刀法的决胜招术,甚至匆忙之下还要使出一些离经叛道的混乱招式勉强格挡应急。

    “你剑术虽妙,却难抵我这招‘大有重雷’!”

    只见鬼神刀客将弯刀收至背后,随即大喝一声,那刀影恍惚阔了十余倍,其势如盘古劈天混沌横分,蕴含着刚猛异常的雄厚内劲,裹雷夹风而下!

    这一幕之所骇人,令嵇昀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怔得忘记了闪避。

    “嵇昀!”

    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嵇昀匆忙醒悟,及时举剑格挡。

    只是面对这劈山裂石的一刀,即便是天下锋利无二的青鸾宝剑,此时此刻也无异是螳臂当车

    “完了!”

    嵇昀的心头为之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嵇昀闭目就死之际,耳边突然炸响一记惊声。

    “咚!”

    此时劈风的声音渐静,嵇昀抬头看时,青釭飞鸾剑尚距鬼神刀的刀锋一指有余。

    而那刀停在半空中,迟迟砍将不下的原因,是另一把黝黑泛紫的重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横格在了嵇昀的头顶。

    “白大哥!”

    不知何时,白锡圣已然站在了嵇昀的身后,他弓步探身,使出双手剑死死地抵住鬼神刀。他顾不得理会嵇昀,因为他已将十成劲力都压在两只手上,但也只是勉强让那钢刀不能立时落在嵇昀的头上罢了。

    嵇昀又惊又喜,稍稍定了心神才发现白锡圣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战栗,双手指缝中无声地渗出鲜血来

    “啊!”

    嵇昀见此情形,心头一股急火涌上三焦。

    说来也太奇巧,归昧三相功本是操纵体内元气形神变化的武功,功力登峰造极之时,单一的元气便可幻化出不同形相,或疾厉如风、或刚猛如雷、或炽热如火,或绵密如水。本来嵇昀在乾元门修习气功的修为尚浅,体内元气一片混沌,根本谈不上形神变化。但此危难之时,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念,正所谓气随意动,竟阴差阳错地分化出来一股火烈炙热的元气,骤时冲破是任、冲二脉而入三焦,使得他顿感五脏如焚、烧灼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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