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对这药过敏。”
谢嘉树抱着人蹭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冷汗直流的顾吟泽的不对劲——他的皮肤黏膜且泛着潮红,手脚上出现很多荨麻疹似的风团,四肢冰冷像个死人。
谢嘉树的瞳孔收缩,心率也急速飙升,经过短暂的快乐之后又被人一脚踢到深渊,要不是他身体健康,不然估计也要跟着顾吟泽一起双双陨落。
明明刚刚他还觉得安静的顾吟泽是最棒的礼物,但现在他不觉得了。
一种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爱的人的荒谬感油然而生,谢嘉树抱着顾吟泽的双手不住颤抖,汗水顺着额头滑下,砸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么突然的事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冯健走进准备收拾残局,房间里的场景把他吓了一跳,手中握着的拖把顺着重力掉落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谢嘉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平日里冷淡的脸上此刻布满不安和恐惧,他望着冯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带着一丝脆弱的感觉。
“冯健……”
怀中的人渐渐冰冷,尽管被教导过遇到相关情况应该办,但真正遇到这事的时候,他还是手足无措,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
冯健还是第一次见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司露出这种表情,他冲上前去,先是去探顾吟泽是否还活着。
顾吟泽的呼吸很微弱,但还在呼吸。
“还有呼吸……还有救。”
冯健头也没抬向谢嘉树报告,立马把顾吟泽从呆愣住的谢嘉树怀中抢出使其平躺在地上,解开部分扣得严严实实的衣扣,掰开口腔检查气管内是否有分泌物,保障好顾吟泽不会轻易因仔细而死之后,冯健脱下自己的外套,准备给顾吟泽先来套心肺复苏。
“等下,”谢嘉树一时没反应过来,拦住脱衣服的冯健,“你想干什么?”
“进行心肺复苏,谢总。”
冯健没被谢嘉树干扰停下,他知道如果再不给顾吟泽做急救措施,那他以后的人生就不会好过。
顾吟泽和白飞羽不一样,他不是能被谢家的黑暗淹没直至渣都不剩的普通人,他的行程几乎透明,万一顾吟泽真的在雨荷餐厅死去,是个人都会怀疑到谢家的头上。
而首当其从会被当成替罪羊推出来承受顾家愤怒的人,是雨荷餐厅明面上的负责人冯健。
冯健当初找工作为了简历好看点就去考了急救证,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候用上了。
他尽量保持自己的动作快速且符合要求,谢嘉树还在试图阻扰他,冯健一时想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蠢,他抽出一些力气,提醒谢嘉树:“谢总。”
谢嘉树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但眼睛还是呆呆地紧紧盯着顾吟泽,透着一丝不安,听到冯健的话,将视线赚到□□上。
“顾先生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冯健掏出手机丢给谢嘉树,“给医院打电话。”
谢嘉树手脚慌忙地接下冯健抛过来的手机,愣了一会才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的电话:“喂……医院吗,这里有人快死了……”
救护车跟飞一样开了过来接走了快死了的顾吟泽,其中一个医生还表扬了一下冯健做急救做得及时,冯健只能微笑回以夸奖,赶紧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接谢嘉树,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清水市第三人民医院是附近最大的医院,顾吟泽时隔十五年再次住进了三院的icu病房,因为是医院被专门嘱咐重点照顾的vip常客,很多医生都被叫来准备待命,发现是典型的过敏性休克后就散了一些医生回去继续给病人看病,只剩下一些以前照顾过顾吟泽的正好过来遛弯老医生和过来吃瓜结果吃到自己家的常实。
顾吟泽经过抢救恢复了呼吸,但因为哮喘还是有些呼吸困难,就被护士带上呼吸面罩,他双目紧闭横躺在床上,医院冰冷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苍白,整个人就像一块白玉,温润、洁白、易碎。
常实刚一进门还没站稳就被谢嘉树质问了一句,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嘉树口中的药是之前他向自己要的安眠药。
“那是凤凰研究出来的最后一批新药,还没集中投入过试验,”除非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否则护士不会轻易来到这个病房,常实一边回应谢嘉树的质问,一边反手锁上了门,“当初是你急着要的药,凤凰已经被警察查封了,能拿到你要求的药还是我朋友拼死逃出来的成果。”
谢嘉树原本一直盯着顾吟泽的视线转向常实,他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事中脱离出来,一脸恍惚,嘴唇微微蠕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
爷爷寿宴结束的那天晚上,谢嘉树找到了常实,向他述说了自己的要求。
药效好、见效快,价钱随便开。
常实也不是第一次从谢嘉树那赚这种钱,他连问都没问,直接接了下,转手就把沾了‘朋友’血的药洗了洗翻了十倍价钱卖给了谢嘉树。
他还以为谢嘉树是要去把药给白飞羽,没想到确实用在了顾吟泽身上,更没想到的是顾吟泽对药物其中的某种成分严重过敏,还差点因为过敏性休克而直接死亡。
常实注视着虚弱的顾吟泽,就像注视着一只刚出生就要被人掐死的蝴蝶,尚未展露自身鳞片的美丽,就破碎地离开人世——明明透过埋在标本展示框吓得监视器看到的他昨日还那么鲜活,今日却脆弱不堪地躺在病床。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发展,或许他应该重新评估一下谢嘉树的价值。
常实走上前,关上大灯,拉上床帘,只为顾吟泽留下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病房顿时陷入黑暗。
“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常实问谢嘉树。
“……”谢嘉树沉默了一会,“我要、把他藏起来。”
先按照原计划将顾吟泽藏起来之后,他再杀了眼前这个让顾吟泽有生命危险的罪魁祸首。
都是因为常实,才会让顾吟泽差点永远离他而去。
他不想他用尽全力才握到手心里的人才握到手里就这么轻易死去。
“你能藏到哪里去呢?”常实反问,“最近清水市的警察可是越来越难对付了,顾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吟泽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允许与世隔绝。”
顾吟泽身上留有无法被根治的病,他需要每个月都要去医院配定量的药,以今天的状况来说,常实不认为谢嘉树能照顾好顾吟泽。
那番脆弱的幼虫在蜕变前应该被像他这样的人锁在温室里好好保护,而不是被某些自以为有了爱便能被原谅的天真家伙伤害。
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能做到的。”谢嘉树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做不到,“我做得到,不管是把小泽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还是照顾好他的身体。”
他会学习。
急救、治疗、配药、喂饭、洗澡、甚至是交心。
只要顾吟泽需要,他都会学习。
实在不行他还有钱,只要有钱,那什么都能办得到。
不管是和别人争夺土地,还是从不爱自己的人身上索求爱。
“是吗。”
常实也懒得和谢嘉树争辩,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顾吟泽旁边的心电监测仪上,见顾吟泽的心脏还在顽强的跳动,便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拍了拍谢嘉树的肩膀,一个细小的仪器顺着他的袖口滑落滚到谢嘉树披着的西装外套口袋里,谢嘉树不明白常实想干什么,一下子起来,捂着自己被常实拍过的肩膀,声音不自觉提高:“你干嘛——”
他的嘴也瞬间被常实捂住,常实给谢嘉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别吵醒他。”
谢嘉树紧张地看了眼病床上的顾吟泽,发现人没有被他吵醒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回视线看向常实:“你想干什么?想和我吵架吗?”
“我想说的是,”常实眯了眯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我今天先不和你计较你让吟泽进医院的事,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常实被谢嘉树拍开的手攥起谢嘉树的衣领:“这么说吧,我允许你先偷跑一段时间。”
之后他会追上来,然后狠狠给谢嘉树一刀的。
常实放开谢嘉树的衣领,在走之前,他又跟谢嘉树说了一句:“希望你明白。”
他解开了门锁,重新拉起微笑的面具,朝门口待命的冯健点了点头,冯健自认为和常实是同一个阶级的同事,便回应了常实的点头,听见谢嘉树在叫他,便匆匆忙忙地进了病房。
“谢总,有什么吩咐?”
冯健见谢嘉树一脸萎靡,便主动开口问谢嘉树的安排。
谢嘉树从没见过这样的常实,就好像以前和他来往的常实只不过是刚刚暴露出本性的人披的一层皮,今夜发生的事太过刺激,搞得他头一阵一阵的疼,听到冯健的问话,他还是决定按原计划执行。
“再过半小时,就给小泽办理出院。”
“诶?”冯健很惊讶,“可是、这是过敏性休克……不让顾先生再休息一会吗?”
“……”谢嘉树还是十分坚持,“这里不适合他。”
嘈杂的环境、不能随时待命的护士、刺鼻的消毒水和溢满病菌的空气。
都不如他花费数十年专门为顾吟泽打造的温室。
“……好的,之后我会为顾先生办理手续。”
冯健不能违背谢嘉树的命令。
过敏性休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确实不严重。
严重的是没被妥善急救后极高的死亡率,不严重的是经过及时的抢救治疗后可以不留后遗症的很快恢复,护士为顾吟泽检查了一番觉得恢复地还蛮好,他们也不能违背病人家属的意见,更何况医院病房资源紧张,也只好给顾吟泽办了退院。
顾吟泽被谢嘉树轻柔地抱在怀中,坐上了前往自己宅子的车。
那颗口袋中的仪器闪着微光,在常实的屏幕上显示着车辆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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