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江姝静静地坐在镜子面前,镜子里的她,一袭朱色暗花牡丹金丝裙,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她的贴身丫鬟烟夏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发。
身后的春兮一身碧裳,已经将江姝的头发梳好,便拿起桌上的一对牡丹钗子一左一右绾在发间,垂挂髻加上这一对小巧可爱的牡丹小金钗,倒是显得江姝有几分可爱。
“咱们公主可真真是国色天香!”烟夏从外屋掀开珠帘,探着半个身子笑嘻嘻地说道。
“就你会贫嘴!”江姝勾了勾嘴角,“小丫头越发油嘴滑舌了!”
烟夏吐了吐舌头,而此时江姝身后的春兮瞧见了便微笑道:“还不是公主您纵容她,宠的烟夏越发没规矩了。”虽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半点指责的语气,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
“这倒也是,整日在公主府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依我看,先罚她一个月银子,再罚半月不准喝冰镇酸梅汤!”江姝故作严肃,嘴角依旧带着笑容。
“公主殿下,我的好公主!”那原本没个正经的紫衣丫鬟听到这话,忙挨到江姝旁边,晃着她的胳膊求绕道:“你可饶了我吧!别说半个月,这大夏天一天不喝都叫我难受!”
江姝和春兮一同捂嘴笑了起来,一屋子欢声笑语。
待屋里没了笑声,春兮开口道:“公主时辰也不早了,该出发了。”
从公主府到宫里差不多还要半个时辰,是该出发了。
江姝点了点头道:“春兮,你带上我早晨做的杏仁露随我进宫,烟夏,你去城外的安国寺给林太傅稍话,我下午去找他商量些事情。”
烟夏应声后便离开了。
……
马车缓缓地停下,江姝下了马车,被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着去了朝勤殿。
朝勤殿是德全帝的寝宫,一般他都是在这里处理奏折,之前先皇后在的时候,德全帝基本上都是去先皇后那里——昭华宫歇息,现在便都是在朝勤殿歇息了。
朝勤殿里的布置不算华贵,德全帝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书本字画。
“公主,皇上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李公公帮江姝推开了门,便退到一旁了。
“有劳公公了。”江姝看了看身后紧跟着的春兮道:“在外面候着吧。”说完便进去了。
穿过外殿,走进里屋,才觉得有一丝冰凉。
里屋的中间放了一个大盆,里面堆满了冰块。
时值中年的德全帝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静静地坐着看着奏折,眉头紧蹙。
“楚楚见过父皇。”江姝提着食盒行礼,笑意盈盈。
德全帝看到了女儿,才舒展了眉毛,放下手里的奏折,“楚楚来了,不必多礼,快到父皇身边来。”
江姝起身走到德全帝的身边,眉眼弯弯,十分欢喜,轻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父皇,那只小狮猫楚楚特别喜欢,谢谢父皇!”声音软软的。
德全帝一听,乐的眯起了眼睛,“楚楚喜欢就好。朕听李广说昨日你去了昭华宫?”
李广正是德全帝身边的李公公。
“楚楚想念母后,便去昭华宫走一走散散心。”江姝一边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杏仁露端到德全帝面前,一边乖顺地回答:“父皇,尝尝我亲自做的杏仁露!”
“好孩子。”德全帝摸了摸江姝的头。
江姝又陪着德全帝闲聊了会,又一同用了午膳才会公主府。
烟夏已经回来了,“公主,林太傅说今日晚些时候会亲自来找您。”
江姝闻言点了点头,“我原本想晚些时候去找他,这样也好,倒省得我亲自跑一趟。
……
用了晚膳后,江姝抱着团子,带着春兮在府里的花园里散步。
夏天的晚上也闷热的出奇,偶尔才能吹过一丝微风,身后的春兮便一直在给江姝扇着风。
团子此刻不安分地在江姝怀里胡乱用爪子扒拉着,江姝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安静下来。
穿过回廊,来到了一个小池塘旁边,才觉得有几分凉快。
池塘里种了大片大片的荷花,此刻正盛开着,颜色娇艳动人,偶有微风拂过,荷花的清香不经意钻入鼻中,池中泛起微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
江姝索性便坐在了池塘边的凉亭内,伏案写了会字。
江姝的字迹不像寻常姑娘家练的那种娟秀的小楷,她的字苍劲有力,很容易认出。
春兮在一旁燃起了驱蚊虫的香料,一缕缕悠悠轻烟散入空气中。
不多时,烟夏便带着林风致来了,站在凉亭外禀告着:“公主,林太傅来了。”
“进来吧。”江姝手里的笔没有停下,团子此时安静地趴在江姝怀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烟夏便领着林风致进来了。
林风致一袭碧色的衣袍,面容清秀,手里拿着一把竹骨玉扇,时不时扇两下,活生生一副逍遥洒脱公子的模样。
“今儿是什么风,把我们日理万机的林太傅给吹来了?”江姝打趣道。
烟夏在一旁倒茶,春兮则接过江姝手上的团扇,在一旁给江姝扇风。
林风致倒也不客套,径直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上,喝了口茶,看了看杯子里的茶,啧啧道:“果然皇上最宠你,这可是前不久刚进贡的上好的云雾啊!这就送到你这了!我也就只在皇上那儿喝过一次。像我府里的那些茶叶,怕都是些劣质的。”说完又细细品了一口,“看样子我是不是得来勤快一点了。”语毕,便摇着扇子嘿嘿直笑。
“我倒是不爱喝茶,你要的话我送你一些,我府上还有些金瓜贡茶,也一同给你吧。省得你到我这来这么勤,被人看见了说闲话。”江姝放下手中的笔,拿起茶杯,闻了闻,便又放下了,吩咐道:“春兮,去拿一些茶叶给林太傅吧。”
春兮应声便出去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怎么能每次来公主府都要顺一些东西走呢。”
江姝倒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挑着眉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到有几分勾人心魂,嘴角噙着笑容。
林风致“咳”了一声,“我想着咱们受宠的公主殿下倒也不缺这些,那我便就大方收下了。”已经开始眉飞色舞。
江姝早知他会如此,也没有拆穿他。
林风致这才注意到江姝怀里的小猫,“这是少见的狮猫?”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江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默认了。
林风致凑到江姝面前,摸了摸正在熟睡的团子,团子被打扰了似乎很不悦,睁眼瞧了瞧眼前的林风致,将脑袋又歪到了江姝那侧继续睡,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
江姝和一旁的春兮烟夏看到这场景纷纷笑出了声,而林风致眼里只看到了那只小猫的异色双瞳,道:“皇上真是宠你,先不说前些日子你生辰,那一箱箱宝贝抬进公主府,现在还没一个月便又送了只狮猫。这狮猫我在皇上书房议事时见过一次,是少见的,没想到送给了你,如此倒显得我先去送你的生辰礼物简陋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他转口有问道:“先前送你的暗器如何?用着可还习惯?知道你那三脚猫功夫,虽说你的贴身侍女都会武功,但你身在宫中,不得不多多注意。皇后去的早,你和太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夏渊那个老狐狸一直对太子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啊。”
江姝原本嘴边的笑意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彻底消失。
她又想起了夏贵妃那张艳丽的面孔以及那位比自己小一岁的皇子江别琛。
其实德全帝对江姝母亲也就是先皇后徐氏非常的喜爱,一直都是虚设后宫,可是先皇后徐氏直到嫁给他的第四年才生下了一位公主——江姝,德全帝顶不住前朝的压力便纳了一位贵妃。
贵妃夏氏,乃是当朝丞相夏渊的嫡女,夏家和徐家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在朝堂上互斗,如今夏家女进宫,争斗也愈发激烈了。
贵妃生下了一位皇子江别琛。
两年后先皇后徐氏诞下了嫡皇子江别鹤,德全帝龙颜大悦,随即便将这位嫡皇子封为太子。
这在大祈来说是史无前例的。
可惜的是,徐氏生下太子后身子一直不好,不久后便香消玉殒了。
德全帝悲痛欲绝,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上朝,举国同丧。
直到现在,德全帝的后宫里也就那一位贵妃,好在已经有了两位皇子,前朝的大臣这些年倒也没有再逼迫德全帝扩充后宫。
先皇后徐氏是天祈赫赫有名的北启将军徐烨的同胞妹妹徐微。
徐微虽然出身武家,却是个娴静端庄的姑娘,徐烨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爱护得紧。
………
“最近夏家有动手了?”江姝突然紧张起来,一双眸子盯着林风致。
“公主不必担忧,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安全的,我自不会让那些人伤他一分一毫。”
“我原本的直觉一直告诉我母后的死也和夏家脱不了关系,只是我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江姝叹了口气,“昨天我去了一趟昭华宫,有一些新的发现。”
林风致不解。
江姝大致讲述了在昭华宫无意与黑衣男子相遇的事情,但是江姝却只字未提昨夜那封信的事情。
林风致的表情逐渐正经起来,皱着眉想了一会道:“一时半会倒也找不出可疑的人,不过我以后会留意的。”
“那个黑衣男子目前的立场不明确,我怕他是夏家那边的人,若真是如此,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我会尽力帮你查这件事情的,只是都已经过去九年了,查起来要费些力气和时间的,还请公主不要着急。太子殿下这些天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况且太子殿下也九岁了,想必皇上过段时间会将他从安国寺接回宫中,到时候我便向皇上请旨让我搬进东宫教导太子,这样也能保证太子的安全。”林风致讲到正经事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
“好,如今绎儿的身体都是你亲自照顾着,你应该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了,既然你能如此肯定他情况好转,那我就放心了。”这句话江姝说的是很真诚的。
“多谢公主信任。”
江姝将刚刚写好的纸张折叠起来,放入了一旁准备好的信封中,最后将信封口封好,递给了林风致。
林风致接过信,正面四个大字印入眼帘:绎儿亲启。
“有劳太傅将这封信交给绎儿了。”末了江姝还补上一句,“绎儿身边有你,我真的很放心。”
绎儿是江姝的亲生弟弟,江别鹤,单字一个“绎”。
“这是我应该做的,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公主时便说过,愿为公主披荆斩棘,在所不辞。”说着,便将信放入袖中。
虽是一句简单的话语,江姝却倍感温暖。
又与林风致聊了会江别鹤的事情,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林风致起身告辞,“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我就不送林太傅了。春兮,送客,记得把茶叶给林太傅带着。”江姝顿了顿,嘴角一勾:“林太傅翻墙的时候别叫人发现了,免得影响公主府的清誉。”
林风致为太子太傅,江姝身为大祈公主,两人走的近自会有风言风语,所以为了避嫌林风致一般来访公主府都是偷摸着翻墙的。
“多谢公主提醒。”林风致倒也不恼,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离去。
看着林风致离去的背影,江姝对身边的烟夏道:“回屋吧。”
江姝看着怀中的猫,轻轻摸着它,脑袋里已经思索起来,如今夏家的动作越来越大,母后的死十有八九与夏家脱不了干系。
怀里的团子睁眼舔了舔江姝的手,又呼呼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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